《》第一卷 :江南好 第174章 不明覺厲 文 / 基本是骨頭
送走了王修和呂商英,徐誠忻餘興未消,拉著晚晴聊天。如今他有這麼好的一個平台:上有哲宗皇帝為他撐腰,下有一幫兄弟朋友擁護,自己又主持了樞密院。各方的條件似乎都已經成熟,「富國弱兵」的大宋歷史好像已經有了改變的可能。
徐誠忻倒不是想名垂青史,但既然老天讓他來到北宋,不留下點什麼總是對不起那一道閃電的。雖然他的知識有限,造不了飛機坦克,不過他這個半吊子大學生加炮手在冷兵器時代還是可以有所做為的。
倆人正聊得開心,管家又來報,說是章惇章相來訪。章惇是當朝丞相,正一品大員,哲宗對他信任有加。他代君行變法之事,這次平叛又立下大功,哲宗為示恩寵賜太師銜。「太師」雖為虛銜,卻是最高榮典,他能委身來訪的確讓徐誠忻有些意外。
晚晴眼光閃爍,提醒道:「相公,章相此人城府極深、處事老辣,須得小心應對。」
徐誠忻對她擺擺手,表示心中有數,便帶著笑臉迎了出去。
「章太師,晚生正想方便的時候去府上聆聽教誨呢,不想勞您大駕光臨,真是那個啥……蓬壁生輝啊!」
章惇呵呵笑道:「徐大人聖眷正隆,又屢建奇功,本官雖為百官之首也不敢小覷,實是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過獎了,章太師請。」
章惇略一謙讓便穩穩步入廳堂,在上首位坐下。徐誠忻陪坐一旁,下人上茶後,倆人略一寒暄便轉入正題。
「徐大人,本相聽說聖上已經同意鐵衛營擴編到十萬之眾,不知可有此事?」
「能傳入章太師耳朵裡的事多半不會有錯,」徐誠忻笑道:「此事不假,不知太師有何高見?」
章惇嘿嘿一笑,道:「倒也沒什麼高見,只是略略有些擔心罷了。」
「太師請直說。」
章惇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沉吟片刻才說:「徐大人憂心國事、心繫北疆,這份心思本官都是明瞭的。聖上英明,立志去陳出新、改革弊政,本官雖才智不足卻蒙聖上信任,勉強迎難而上。本官深知我朝積痾頗甚,吾等不過中才之輩尚能明瞭,聖上豈會不察?但有些東西是動不得的,其中的關竅……徐大人精明能幹,自不必明說了。」
徐誠忻微微一笑,道:「章太師能出此肺腑之言晚生真是感激不盡,這些話我都記下了。」
「那麼,徐大人打算怎麼做呢?」
「章太師是我的前輩,尚能迎難而上,我等後輩自然是以太師為榜樣也給它來個迎難而上!」
「這……」章惇本想勸他住手,誰他還來勁了,一時搞不清他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想了想,又說:「徐大人,十萬大軍不是小數目,兵源、糧餉、軍校都是問題,現在朝廷戶部空虛,怕一時半會還辦不了此事。」
「沒事,」徐誠忻呵呵笑道:「我已經跟兵部王大人談妥了,兵源直接從現役的禁軍中抽取。既不擾民又不耗國庫銀子,一舉兩得。」
章惇一愣,想了想便端起茶,邊喝邊道:「徐大人果然大才,此計甚好,甚好。」
「章太師放心,鐵衛營雖擴編至十萬,但已歸兵部管轄,與其餘禁軍並無兩樣。」
章惇自然知道這事,但徐誠忻坐鎮樞密院,發兵權全在他手中。中間雖有個兵部,但後部的權限遠不能與樞密院相比,況且聽口氣王修已經與他聯成一氣,以後大宋的兵權豈不全握在他們二人手中。
他正思量著,徐誠忻又道:「章太師,本來明天我想去你府上拜訪,有些事請教,今天您既然來了正好跟你商量一下。」
「是嗎,徐大人請講。」
「今天我與王大人談了會我朝的軍政,都感到積病甚多,打算做些改革,不然以後也無法與遼人做戰。」
「不知二位大人想如何改?」
徐誠忻感覺千頭萬緒,一時倒說不好,權衡片刻才說:「先改兩點吧,一是裁兵;二是重開武科,興辦軍校。您看行不行?」
「重開武科倒是不難,至於裁兵嘛……」章惇沉吟道:「此事關係重大,需得從長計議。裁兵需要大量銀子,那些退役的士兵並不是說給點銀子就行了,關鍵是要給他們一個活命的生計。武人向來不易管束,稍有不慎便會使天下盜匪四起、民不聊生啊。」
章惇的話倒也不無道理,但總不能因為這個就讓朝廷每年化大把銀子白白地養著他們吧。改革總是有困難的,辦法也總會有的。須得想個辦法好好安置他們才是,徐誠忻一時陷入沉思。
「不知徐大人想裁掉多少兵?」
「至少一半吧,主要是廂兵與鄉兵。」
「一半?!」章惇嚇了一跳,北宋的總兵力在一百三十萬左右,其中一半是禁軍,另一半是廂兵、鄉兵與番兵。一半的話至少要裁去六十萬,這六十萬的安置可是個大問題,這可都是他章丞相的工作啊。
徐誠忻繼續說:「章太師想必也清楚,這一百多萬軍隊每年要耗費朝廷多少銀子。朝廷養了這麼多兵偏偏總打不了勝仗,所以打勝仗並不是人多就行了,關鍵是兵要精。如果我們用這些銀子來訓練剩下的禁軍,必能打造出一支強大的精兵,而裁掉的那些士兵也可以安心搞生產,豈不一舉兩得。」
章惇翻了翻了白眼,心道:你想得輕巧,這些士兵吃慣了皇糧,猛得讓他們自行其力哪有那麼簡單的。你倒是輕鬆,兵一裁顧自己練兵去了,扔下一副爛攤子讓我來收拾。
「徐大人想得果然周到,」章惇瞇著眼睛道:「想必心中早已打算好如何安排那些退役的士兵了,還請不吝賜教。」
「這個倒還沒想妥,正好章太師在這兒,咱們商量商量,總要定個萬全之策才好。」
「這樣啊……」章惇呵呵笑道:「你我二人畢竟計短,不如你寫份折子,本相著三司一起討論討論,大家一起合計一下好何?」
徐誠忻想想這事也急不來,只能一步步來了,幸好聽他口氣似乎是不反對的。「也好,明天我就把折子遞上來,到時還有勞章太師多多費心了。」
「為朝廷辦事,應該的、應該的。」
本來徐誠忻還想跟他談一談將帥的輪換制度以及統兵制度,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看這章惇不是很給力,還是先辦好這兩件事再說吧。
「徐大人新登高位,今天有不少人來拜賀過了吧?」章惇隨口問道。
「章太師深諳官場之道,一言中的。」徐誠忻有些無奈地笑道:「不瞞您說,今天我喝下去的茶都快有十斤了。」
章惇也笑道:「徐大人乃聖上近臣,自然是門庭若市,慢慢習慣了就好。只是須得記住一點……」他一本正經地說:「切不可結黨,此是大忌。」
徐誠忻也正色答道:「章太師,你我在一起算不算結黨?」
章惇站起身哈哈大笑,道:「徐大人果然一點就通。那好,本相為避嫌就不累你再多喝幾兩茶水了,大人請留步。」
天色已晚,徐誠忻也不再挽留,談笑著送他出了大門,章惇坐上小轎回府去了。
回到房中,徐誠忻想不明白章惇到底是來幹嘛的,好像除了給自己提點忠告什麼都沒表達。
晚晴問明事由後,想了想沉吟道:「這章太師是神宗的舊臣,加上高太后勉強也算得上是三朝元老了,怎麼說也沒必要來拜訪你這個後生小輩。他既然來了,又不像其他人那樣盡說好話,對相公提的計劃也不甚贊同。說他來示威的吧也不像,倒是提點了不少官場要旨……」
徐誠忻想得有些煩了,道:「這個老章,有話也不明說,盡使這些讓人弄不明白的事。你說你也算是個想要變法的人,怎麼說跟我算是一條道上的。現在你掌政事,我掌軍事,咱們共心協力把事都辦了多好。」
聽了他的話晚晴眼前一亮,似乎明白了些什麼,道:「相公,我覺得章太師此行大有深意。以我之見,他是來結仇的,也是來結盟的。」
徐誠忻糊塗了,笑道:「你這話說得太有哲理了,相公我不明覺厲啊!」
晚晴心中一亮,也不去管「不明覺厲」是何意,便說:「相公想,如今的朝廷誰最得聖寵?」
「自然是他章太師啦。」
「相公忘了還有你自己。」晚晴侃侃而談:「帝王之道貴在制衡,若殿上某大臣一家獨大,其權勢必危及皇位。如今朝中文有章太師,武有相公你,滿朝文武均以你二人為馬首。若你們合而為一,誰最擔心?」見徐誠忻眼睛一閃,她接著又說:「章太師深諳此道,為安上心,不得已要與相公結怨。但相公其實是與他同路,壞相公的事其實就是壞了自己的事。」
「明白了,所以他事先過來提醒我一下,切不可結黨。明裡是與我來結仇,暗裡卻是要與我結盟的。」徐誠忻暗暗歎服,章惇果然是名臣,權術玩得那叫一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