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五章 議婚 文 / 沐桐
我問道:「那你是什麼意思?」水音垂眸道:「我只是不知道以他和吐谷渾公主之間的關係,對大唐到底是有利還是無利。」我道:「吐谷渾早已經臣服於大唐,難道他們還會掀出什麼波浪嗎?」水音說道:「諸侯還能作亂呢,何況是外藩屬國。從今年年初開始,吐谷渾可是就在不斷的騷擾大唐邊境。」
李恪曾和我說過,最近吐谷渾和突厥都不是很安分。我一直以為水音只是在宮中呆的久了,人情練達看得透徹,對宮中的人和事無所不知。沒想到她對時局也有這樣的洞察力,說道:「皇上不給你一個宰相當,還真是委屈了你了。」
水音訕訕一笑,說道:「這天下是男人的,怎麼可能會讓女人當宰相?」
我忽然想起了武媚,問道:「你相信女人也能當皇帝嗎?」
水音看著我,嗤笑道:「真是瘋魔了,女人怎麼可能當皇帝呢?」
「為什麼一定不能呢?說不定哪天就真的會出現一位女皇呢。」
水音聽我話中肯定的意味甚重,不由一愣,思忖了一會兒,歎聲道:「也許會吧,只是一個女人若想當皇帝,那她一定要付出無法想像的代價。」
我想像著武則天的一生,她擁有了常人所無法擁有的,可是常人所擁有的東西,她卻也失去了。所有傳奇的背後,都是無比慘烈的人生。
尚儀局新進了一批舞姬,我和水音日日忙於訓練舞姬,編排舞曲。舞蹈雖然優美,樂曲雖然動聽,但總是略顯枯燥。一曲月下流仙舞我已經黔驢技窮了,再也想不出來的東西來。那日看著舞姬們練習舞步,忽然想起現代的歌劇、舞台劇來,於是終日苦思冥想劇情和台詞,只是一點兒幾日下來,仍是一點兒思路也沒有。
在七月快要結束的時候,李恪終於從山西回到了長安。去向楊妃問安的時候偶然見到他,一個多月未見,發現他瘦了很多,也比以前更黑了。雖然早就料到賑災定是個苦差事,可是親眼見了他的變化,還是微微有些心疼。只是礙於楊妃和沁月軒的宮女在,不敢變現出來,略停留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出了沁月軒沒多遠,忽覺手腕被人用力握住。我回過頭,卻見是李恪跟了過來,問道:「你怎麼出來了?」
他也不答,說了一句:「跟我走。」接著二話不說,拉著我就走。
「你要帶我去哪兒啊?」
路上不時有太監和宮女經過,他卻拉著我的手,旁若無人,對我的問話置若罔聞。
小白就等在宮門外,他抱著我上了馬,自己隨後踩上馬鐙,一躍而上,緊緊的摟著我的腰,握住韁繩。
我靠在他的懷裡,感受著他身上所特有的氣息,一顆心好像一下子有了著落。我以為他會帶著我策馬狂奔,可是他只是讓馬兒慢慢的走著。摟著我的胳膊很緊,很緊。
我享受著這一刻難得的踏實的感覺,輕聲問道:「你要帶我去哪裡?」
他的呼吸拂在我的脖頸上,問道:「你想去哪兒?」
難得他會願意問我的意見,我想了想,說道:「我想去那片竹林看看。」
「好!」他輕輕一踢馬腹,策馬向著出城的方向走去。
那片竹林離城門並不算遠,出了城,沒一會兒就到了。上次來的時候還是去年中秋。那晚我心情鬱鬱,被李恪強拉了過來。而盛夏時節,這是更有另外一番景象。地上野草蔓蔓,生機勃勃,零星的或紅或黃的小小野花點綴在綠草翠竹之間,像繡著花瓣的上等綢緞。
沒有了上次淒冷的風,我和李恪在一起時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彆扭了。
他拉著我上了竹梯,小樓上還是去年中秋時的樣子,沒有絲毫的改變。我自顧自的坐到蓆子上,伸開雙臂,陶醉的說道:「還是這裡的空氣好,到處都是竹子的味道。」
他坐到我身邊,說道:「你既喜歡,我就把這裡送給你了。」
我看向他,心思一動,一臉的為難,可憐兮兮的說道:「我雖喜歡,可是這麼深的林子,我一個人怎麼敢來啊?」
他長臂一伸,將我攬入懷中,脈脈的看著我,說道:「我既把這裡送了你,自然要負責到底。」
我看著外面鬱鬱蔥蔥的翠竹,忽然有了一種隱居的想法。雖知是癡人說夢,仍是開口道:「我們就住在這裡好不好?不要回宮,也不要回王府了。我們在這裡開一塊地,白天你去打獵,我為你種菜煮飯。晚上,我們就在這裡看星星,每晚伴著風吹動竹葉的聲音入眠。」
我只是自言自語,沒想到他輕聲道了一聲:「好!」那聲音中帶著和我一般的憧憬,還伴有一絲疲憊。
我撫上他略顯瘦消的臉,歎聲道:「縱然你放得下王權富貴,又如何捨得下大唐的大好山河,萬千百姓。我不過是想想罷了。」
他攬著我的胳膊一緊,將臉靠在我的頭上,柔聲道:「慕雪,你當只有六弟醉心山水,不慕富貴皇權嗎?我又何嘗願意被權勢所累?只是生在了帝王之家,權力和責任注定要成為我們一生的牽絆和負累。六弟雖放蕩不羈,可是他也躲不掉的。」
那些我一直逃避這不願意去想的事情,終究還是不得不想。我想和他歸隱,其實也不過是想逃避現實而已。可是,想想高陽,想想武媚,想想承乾和稱心,又有誰能逃得過命運?
我靠在他的懷裡,手臂攀上他的脖子,將頭伏在他的胸口,低聲說道:「不管能不能躲得掉,也不管多少牽絆和負累,我都會一直陪著你。」說這話的時候,我是心虛的,因為我雖然知道他們很多人的命運
,卻不知道我自己究竟能在這個時代停留多久。若是哪一天,我像來的時候那樣,又突然莫名其妙的回去了,又該怎麼辦?張了張嘴,想告訴他我的來歷,終究還是不敢說出口。我不知道我一旦說了,他會不會相信。亦或是他相信了,又會怎麼看我,是否會把我當成異類。我會不會像雷峰塔下的白素貞,像《聊齋》中的白狐。
他撫著我的肩,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遲遲沒有像你表露心跡嗎?」
我抬起頭,疑惑的看著他,問道:「難道你不是冬天的時候才……」我有些不好意思,頓了頓,才接著說道:「才喜歡我的嗎?」
他用手指在我的頭上敲了一下,說道:「比那要早上很多。」
「那是什麼時候?」我期待的看著他,難道是在他送我寒蘭的時候?還是他第一次帶我來這裡的時候?
他搖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時候。」我低下頭,委屈的說道:「可是你早些時候還懷疑我是細作,是太子和魏王的人。」
他嘴角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說道:「你這麼愛記仇,看來我以後可不能隨便說話了。」
我玩著自己的指甲,笑著說道:「殿下一向深思熟慮,何時隨便說過話?」
他重新將我拉回懷裡,說道:「現在各地的災民已經安置妥當了,我過兩日去向父皇請旨,讓他賜婚。」
我猛地抬起頭,「這麼快?」
他好整以暇的看著我,淡淡的問道:「怎麼?你不想嗎?」
我低下頭,支吾道:「不是不想,我只是覺得太快了。」雖然他臨行前有和我說過,從山西一回來就會請皇上賜婚,可是事情到了眼前,我還是覺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握住我的手,說道:「只有早日成婚,我才能帶著一起去封地。」
想到可以和他一起離開長安,開始一段相對平靜的生活,剛才的恐慌便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對未來滿滿的期待。雖然知道後面有什麼,但是能有一段清淺的時光,我已然覺得滿足。不由自主的往他的懷裡靠了靠,問道:「你真的想好了嗎?真的願意為了我放棄那些能夠對你有所助益的女子?」
他看著我,認真的說道:「我說過,我李恪還不需要靠一個女人來幫自己成事。」我仍是有些患得患失,擔憂的問道:「那如果皇上不同意呢?」他肯定的說道:「你放心,父皇他不會的。」我紅著臉,說道:「是不是應該先告訴楊妃娘娘?」他說道:「這是自然,你什麼都不用管,這些就交給我好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中忽然充滿了忐忑和不安,總覺得幸福來得太快,快得有些不真實,好像隨時會像來時一樣突然的飛走。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現代人所說的婚前焦慮症。唯有緊緊的靠在他的懷裡,聞著他身上的氣息,我的心裡才能感覺到安穩。
他輕柔的吻上我的額頭,我順勢勾住他的脖子,主動湊上雙唇,在他的唇上蜻蜓點水邊的落下一吻,帶著佔有慾十足的口氣說道:「你的吻,你的懷抱,都是屬於我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