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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章 探視 文 / 沐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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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六月間,洛陽、開封一帶,以及整個山西境內已經一百多天滴水未下,春日裡種下的莊稼盡數枯死,到了秋天,必然是顆粒無收。更糟糕的是,有些地方百姓吃水都成了問題。這個時代農作物產量低,農民又少有其他的營生,生活本就辛苦。年景不好就要省吃儉用,家裡很少能有存糧。如今顆粒無收,不知道他們該如何度日。

    不管外面旱成什麼樣子,也不管百姓如何饑苦,皇宮裡仍然是奼紫嫣紅,花團錦簇。不管是花園裡的鮮花,還是各宮中的美人,皆是競相爭艷。杜牧說「商女不知亡國恨」,我看不若改成「宮娥不曉民間苦」放在當下更恰當。

    韋貴妃掌管後宮之後,一改長孫皇后在世時的節儉之風,愈發奢華。李世民前朝有著忙不完的事,後宮之事也全部都由著韋貴妃。

    多日未見李恪,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是不是在為山西的旱情煩憂。昨日,他派人送來了一盆劍蘭,沒有傳來隻言片語。以前在學校裡談戀愛時,若是遇到男朋友接連幾天對我不聞不問,我必定是會惱的。只因深知李恪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從不會多說一句話,也不會做無謂的事。他有他的軍國天下,有他的天下黎民,他能在忙碌中還想著為我送來一盆蘭花,我已然知足。只是,雖能理解他,卻無法抑制心中的想念。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遠道。一日不見兮,我心悄悄。」所說的就是我現在的心情。加之擔心他心中煩憂,不能好好休息,整個人都神思恍恍,絲竹之聲也入不了耳。水音促狹道:「看你著神思恍惚的樣子,一看就是個為愛無法自拔的小女子。」

    我聽到水音的話,才發現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而樂人們都已經離開了,問道:「合奏沒有問題了?」

    水音斜斜的瞥了我一眼,道:「虧你還想著排練樂曲的事兒,我還以為你的心早就飛到吳王殿下的身邊去了呢。」

    我臉一紅,啐道:「這話說得好沒良心,樂曲裡哪一個譜子不是我和你細細參詳了的?」

    水音忙一臉的討好,趕忙道歉:「好好好,是我錯了還不成嗎?」她話鋒一轉,說道:「我剛才見太醫院的宋太醫往宮外走,跟守門的侍衛說皇上命他去吳王府,不知道是不是吳王殿下身體有礙。」

    我一聽,急道:「你怎麼不早說。」水音道:「我不是一聽到消息就趕過來告訴你了嘛。」

    見水音嘴角的笑容促狹的意味甚濃,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過激烈了。她擺擺手,道:「擔心就去吧,左右今天也沒有什麼事。」

    我回到房間,換上了便服。縱是心中急切,還是重新勻了面,對著鏡子梳妝了一番,見銅鏡中的臉沒有任何瑕疵,才匆匆的出了門。

    在吳王府門前下了馬,握住朱漆大門上的鐵環叩了兩下。給我開門的是吳王府的管家王福,見了我,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慕雪姑娘,是你啊?」

    我沒好意思直接問李恪是不是病了,但見管家臉上帶著笑,想來李恪即使生了病,應該也不會有大礙,一顆心便放下了一半。

    管家道:「姑娘裡面請,殿下正在書房呢。」

    管家沒有去通報,而是直接讓我進了府,想是知曉我和李恪的關係的,心下有些不好意思,問道:「殿下在忙著嗎?」

    管家邊走邊答道:「殿下近日一直都是一忙就忙到深夜,有時連飯也顧不得吃。」

    我不由心疼,問道:「聽宮裡的人說宋太醫來了吳王府,可是殿下身體不適?」說完,急切的等著管家的答案,面上卻卻是淡淡的,不敢將心中的擔憂暴露分毫。

    管家說道:「殿下只是今晨上朝時咳嗽了幾聲,並沒有什麼大礙。皇上不放心,就派了太醫來瞧,太醫交代了幾句就走了。」

    我聽管家如此說,才算放下心來。說話間,已經到了李恪的書房。因天氣酷熱,書房的門並沒有關,站在門外,遠遠的可以看到李恪伏案的身影。王福張開嘴欲提醒李恪我來了,我把食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王福瞭然,站到一邊不再言語。

    六月,正是暑熱難當的時節,下午天氣更是悶熱。太陽透過窗欞,照在李恪的身上,他卻渾然未覺,只看著桌子上的地圖不知道在想著什麼。一旁的桌案上放著幾樣小菜,一碗米飯,還都是滿滿的。

    我回頭看著王福,小聲問道:「殿下中午沒有吃東西嗎?」王福道:「殿下早晨就沒吃東西直接去上朝了,我還沒到晌午就讓廚子把午飯準備好了,端進去到現在,殿下一筷子也沒動。」

    我思忖了片刻,便轉過身。王福問道:「姑娘不進去嗎?」我說道:「帶我去廚房吧。」

    王福沒想到我會忽然要去廚房,不由一愣,隨即瞭然,興奮的笑道:「姑娘這邊請。」

    我從小就是個吃貨,略懂一些廚藝。只是用不慣古代的土灶,到了這裡就沒下過廚了。

    王福知道我要給李恪做吃的,慇勤的吩咐廚房的下人幫我忙活。我說道:「留下一個人生火就行了,其他人都出去吧。」這是我第一次給他做飯,每一個步驟都不想假他人之手。只是這古代的火鐮,我是真的用不慣,若是一面燒火一面炒菜,也實在忙不過來。

    「那就辛苦姑娘了,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老奴就是。」王福留下了一個廚娘,帶著其他人退了出去。

    我看了看廚房裡的材料,心裡暗暗算計著該做些什麼。李恪的口味我還真的不是很清楚,向廚娘問道:「你們殿下有什麼特別喜歡的食物和討

    討厭的食物嗎?」

    廚娘如數家珍的一一道來:「殿下喜歡吃排骨、萵筍、豆腐、蓮子,最討厭吃雞肉,不喜甜食,菜裡不能放姜。」

    我一一記下,說道:「知道了,你先生火少一些水吧。」

    廚房裡並沒有蓮子,我不願麻煩李福,就將蓮子放棄了。將排骨剁成段,用水煮到微微發白;萵筍去皮、切片;肉切成片;木耳掰開用水泡軟;豆腐、蘑菇、牛肉均切成丁;香菜切成一厘米左右的小段。

    一切材料準備好,接下來就剩下烹飪了。兩年多沒有下廚,所幸我的廚藝並沒有退步。很快,一盤醬香排骨,一盤木耳筍片小炒肉,一碗西湖牛肉羹就做好了。我不是不想做更多,只是做多了李恪也吃不完,想到山西、開封一帶的百姓恐怕連飯也吃不飽,我又怎好意思做一桌子的飯菜去浪費。

    一旁幫忙的廚娘讚道:「姑娘的廚藝可比府裡的廚子好多了,恐怕宮裡的御廚也及不上姑娘。」

    我知道她是故意說這話討我開心,說道:「我哪裡敢和宮裡的御廚比啊。你也辛苦了,去忙別的事吧。」

    王福見了我做好的飯菜,滿臉堆笑道:「這下殿下可不能再不吃了。」

    我淨了手,說道:「那就麻煩管家幫我給殿下端過去吧。」管家自是不肯拒絕。

    走進李恪的書房,但見他胳膊拄在案上,手掌半握成拳,側頭枕在手上。卻是睡著了。

    我輕手輕腳的把飯菜放在桌上,讓王福撤掉舊的,低聲說道:「晚上熱一熱,留給下人們吃吧。」

    王福低聲應著,端著已經涼了的飯菜退了出去。

    房中再無他人,我輕輕的走到李恪面前。桌案上放著長安、洛陽、山西一帶的地圖,上面標記著山川河流,每一處的乾旱程度。他雖是睡著,眉頭仍緊緊的擰著,我忍不住伸手撫上他的眉心,想把他緊皺的眉頭撫平,卻是徒勞。

    他似是一驚,霍地睜開眼睛,見了我,柔聲道:「怎麼是你啊?」

    他的聲音雖溫柔,卻也平淡,一絲驚喜也無。我心裡微微失落,但轉瞬想到他喜怒不形於色的性子,也不去計較了。嬌嗔道:「那你以為是誰?」

    「沒想到你會來。」他握住我的手,一用力將我帶到懷裡。我跌坐在他的腿上,如此親密的接觸,讓我的臉不禁發燙,他問道:「什麼時候來的?」

    我低下頭,輕聲道:「來了好一會兒了。聽說宮裡的太醫來了你這裡,我還以為你生病了。」

    他攬著我的腰,說道:「只是小恙,是父皇太過緊張了。」我道:「小恙也不能馬虎啊。已經不舒服了,還這樣不顧惜身體,飯也不好好吃。」

    他看著我,嘴角微微一笑。我皺眉道:「你笑什麼?」他道:「你說話的語氣簡直和我母妃一模一樣。」

    我臉一紅,垂眸道:「楊妃娘娘如果知道你這樣,肯定也是要擔心的。」

    他的手握著我的手,拇指的指腹在我的手背上摩裟著,說道:「只是一時沒顧得上吃飯而已,哪裡有那麼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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