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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五章 白雪紅梅 文 / 沐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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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往火爐裡添了幾塊碳,火爐裡的火更旺了一些。蓋蓋子時,不小心被火苗燎到了手,手指一陣灼熱的痛,趕忙把手縮了回來。

    水音盯著我,意味深長的說:「一個人為了你,不懼十指連心之痛,慕雪,你的心還能靜如止水嗎?」

    我愣了一愣,我的手不過是被火輕輕的燎了那麼一下,都疼得不行,何況是握著一把利刃呢。我的心還能靜如止水嗎?其實我的心又何嘗有靜如止水的時候。我的恐懼、擔憂、不平,從來就沒有停止我,不止為我,也為別人。而李恪,他是讓我感動的,也是讓我無措的。

    水音見我不語,喝了一口茶,說道:「你的魅力也夠大的了,有魏王妃為你打翻醋罈,又有吳王為你擋刀子。」頓了頓,又道:「娶妻如此,真是委屈了魏王了。」

    我忽然想起了什麼,看著水音問道:「會是魏王妃嗎?」

    水音知道我指的是什麼,我從來沒有與人結過仇,有理由恨我的人,也就只有魏王妃。水音搖搖頭,說道:「據我觀察,她還沒有那個膽量。」

    「那還會有誰呢?」我始終想不透,自己究竟什麼時候和人結下了樑子。

    水音問道:「今天要殺你的那個瘋女人是誰嗎?」

    我說道:「據說是被打入冷宮的妃子,恐怕就連皇上都已經不記得她是誰了吧。」

    水音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坐著,說道:「我倒是對她有幾分印象?」

    「哦?」我看著她,等待著她接下去的話。水音像是講述一個久遠的故事,慢悠悠的說道:「她是貞觀初年被選入宮的,當時她的位分好像是美人吧,她叫什麼,姓什麼,我也記不清了,我只記得那個時候的她很美,性子很柔和,皇上對她也算寵愛,沒多久就懷了孕,誰知孩子才兩個多月,被韋貴妃一推,孩子就沒了。」

    我吃驚不小,問道:「那皇上沒有懲處韋貴妃嗎?」韋貴妃明知妃子懷孕還推她,這放在任何一個朝代都是一個不小的罪名,不被處死已經算是幸運,她竟然還能穩居貴妃之位。

    水音搖搖頭,說道:「韋貴妃說是她無理在先,自己只是小作懲戒,沒想到她會小產。皇上只是將韋貴妃禁足三個月,便沒再追究,也沒有再理會那個美人,後來那個美人就發了瘋,被打入了冷宮。」

    「皇上怎麼可以這樣?那也是他的孩子呀。」讓我震驚的不是韋貴妃的殘忍,而是李世民的冷酷,「那也是他的孩子,他縱然不願意懲治韋貴妃,又怎麼能放任孩子的母親不聞不問?還把她打入冷宮。」

    水音摀住我的嘴,說道:「你這麼大聲做什麼?小心被別人聽到,治你個大不敬之罪。」我方覺自己剛才是太過激動了,只是我實在受不了這種視女子如玩物的行為,聲音雖壓得很低,語氣卻仍是忿忿,「皇上也算得上是一代明君,怎麼在這件事上的處理這麼不公?皇后也不聞不問嗎?」

    水音淡淡的說道:「後宮中的女子多得是,能為皇上生孩子的女人也多得是。況且,皇上對韋貴妃一直是很不同的,只要是韋貴妃想要的東西,皇上總是能給就給,不能給,也會想辦法給。」

    我雙手捧著茶杯,放在唇邊喝了一口,輕聲說道:「可是我看著,怎麼覺得皇上待皇后和楊妃更親厚一些呢。」

    「我也不知道,也許皇上他有自己的道理吧。」

    「只是可憐了那個那個美人。」我想起她看我時的那個眼神,不知道她是不是以為自己看到了害死自己孩子的韋貴妃。

    水音說道:「在後宮,這樣的女人太多了。皇上他多情,卻也無情。」最後一句話裡帶著悠悠的太息,神色也變得黯然。

    外面忽然間一陣的「辟啪」作響,聲音有遠有近,過年了。這騙炮聲意味著唐貞觀十一年已經到了。外面有宮女太監的歡呼聲,我和水音只靜靜的坐著,對新的一年的到來沒有絲毫的喜悅。

    我們又坐著聊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聊到了什麼時候,不知不覺的竟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聽到碧兒開門的聲音才醒過來,外面已經大亮了。水音揉了揉脖子,起身回去梳洗。我躺到床上,想再睡一會兒,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了。

    我一向畏冷,屋子裡雖然生著炭火,但是終究也不能和現代的暖氣、空調相比。我坐在火爐邊,手裡捧著書,卻也看不進去,只看著爐子裡的火苗發呆,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想想我生活在現代的家人和朋友在做些什麼,一會兒想想初到這裡時李泰溫和的笑容所帶給我的安心,一會兒想想昨天的那個女子,一會兒又想想李恪握著刀刃的手,他的大唐盛世。就這樣發著呆,胡思亂想著,轉眼已接近正午。

    雕花木門「吱呀」的一聲被人推開,一陣冷風灌入室內,我打了一個哆嗦,以為是碧兒回來了,抬起頭,卻見門口站著李恪。

    「殿下?」我激靈一下站起來,疑惑的問道:「你怎麼來了?」這個時候,他應該是剛給皇上和楊妃拜過年吧?

    李恪只淡淡的看著我,用不容拒絕的口吻說道:「穿上衣服,帶你去一個地方。」我問道:「去哪兒?」他用一成不變的語氣說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就知道問了也白問,有心想拒絕,又好奇新年的第一天他到底要帶我去哪裡。重要的是,我知道由不得我拒絕。

    披了一件大氅,隨著李恪出了門。見到小白時,我驚訝的看著他,「我們要騎馬嗎?」他反問:「不然呢?」

    我指了指他受傷的手,遲疑的說道:「可是你的手有傷

    傷,怎麼騎馬呢?」

    他沒有理會我,用沒有受傷的手拉住韁繩,腳往馬鐙上一踏,一躍上了馬背。又把帶傷的手伸向我,說道:「拉住我的胳膊。」

    我拉住他的手臂,踩上馬鐙,藉著他的力道上了馬背。他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攬住我的腰,喊了一聲「駕」,小白抬起蹄子跑了起來。

    這是我第二次與他共乘一騎,正是冬天將盡,春天未來的時節,冷風拂面,帶著仿若能夠刺破皮膚的涼意。天氣這樣冷,他的呼吸卻是溫熱的,拂在我的耳際,我只覺得肌膚一陣熱,又一陣涼的交替著。不知道是不是依偎在他懷裡的原因,身體不像剛出門時那般冷了。只是他用帶著傷的手摟著我的腰,我一直擔心會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傷口。因為我從小就怕疼,所以總覺得他手上的傷一定是極難承受的疼痛,可是他卻好像一點兒也不以為意。

    我們一路出了城,我以為他又要帶我去竹林深處的那個竹樓,他走的卻是相反的方向。路越走越偏,漸漸沒了人煙,樹上的積雪還沒有被風吹散,天地間只餘白茫茫的一片。

    出城沒走多遠,馬兒在一處山腳下停了下來,李恪下了馬,又把我拉了下來,把韁繩往馬兒的脖子上一搭,放它自己去找草吃。

    「走吧。」他拉住我的手向山坡上走去。我本以為剛下過雪,山路一定難行,沒想到腳下的路很是寬敞。

    山上皆是覆著積雪的松柏,因為這兩天都沒什麼太陽,積雪一點兒化去的痕跡也沒有。穿過數十株松柏之後,鼻翼間似有淡淡的梅香,我疑惑的看了李恪一眼,見他神色如常,只拉著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腳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想。又走了幾步,赫然見一大片紅梅出現在了眼前。梅花朵朵,有的已經凌霜而開,有的還是含苞待放,火紅的花蕾,偶爾帶著一星半點的積雪。雪花沒有讓梅花萎謝,而是使她開得更加更加嬌艷了。滿地白雪皚皚,漫山紅梅爛漫,白也白得清絕,紅也紅得冷冽。

    我看向李恪,問道:「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他道:「紅梅白雪,不正是你喜歡的嗎?」

    他一身碧青色常服,站在雪地梅影之間,有一種清冷孤絕的感覺。我忽然想起水音昨天所唱的《越人歌》,歌中那個讓越女感歎「今夕何夕」的王子該就是這個樣子吧!我比那個越女幸運,不是「心悅君兮君不知」的暗暗傾慕,無處傾訴。可我不是越女,我沒有她那麼容易滿足。我若要,就要一份完整的感情,就要一個人全部的身心。若得不到,就寧願不要。

    想到這裡,我忍住眼中因感動而盈然欲出的淚水,別開視線,用淡漠的語氣說道:「殿下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他不答,看著我說道:「你的問題總是這麼多。」

    「是嗎?」我低下頭,盯著雪地上一片殷紅的花瓣,她太突兀,也太刺目。

    李恪雙手扳住我的肩,逼迫我直視著他,與我對視一會兒,說道:「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在害怕,在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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