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六章 情定 文 / 沐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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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能一眼就看穿我的心事,在他眼裡,我就像是一個完全透明的人。可是對於那些我所害怕的,我所不願意面對的,他又能懂得多少?
我直視著他清冽的眸光,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一陣冷風吹過,有梅花耐不住勁風,從枝頭飄落,落在我的頭上。他抬起手,欲幫我拾下發間落花,我頭微微一側,避開他的手,看著他道:「殿下就不問問我和魏王殿下的關係嗎?」魏王妃鬧的那樣凶,李恪不可能不知道我和李泰之間的牽扯。
李恪手上的動作略一頓,還是自顧取下了我頭上的落花,口中說道:「四弟是出了名謙和溫潤,你過去一直呆在皇后身邊,與他時有接觸,你會喜歡他也很正常。」
我道:「我和魏王已經沒有關係了。」語氣有些急,話出了口又後悔,我這是在向他澄清什麼嗎?道弄得好像怕他誤會一樣。
李恪淡淡的看著我,說道:「我知道。」
我訝然的看向他。他道:「四弟成婚那天,見你喝的伶仃大醉,後來見你每每看到四弟都態度冷淡,不似過去那般熟稔,我便知道。」
原來他早就已經知道了,枉我還以為自己將心事藏得如何隱秘。想起那日酒醉,我問道:「我那天喝醉酒有說什麼嗎?」那不是我第一次喝醉,但是唯有那次,我完全不記得自己喝醉後都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說道:「那天你說了很多,你想問什麼?」
他明明知道我問的是什麼,卻來回問我。他總是能輕易猜透我的心事,可是我卻始終看不透他。我心裡有一絲氣惱,憤然的轉過身。他忽然從身後拉住我的手,手臂微一用力,便將我拉到了他的懷裡。我掙扎,一時忘了他手上的傷,只聽他悶哼一聲,手臂顫了一下,卻不收回,仍環著我的腰。
我不敢再動,擔憂的話脫口欲出,強自嚥了下去。饒是如此,我的反應還是落在了他的眼裡。
他環著我的手臂緊了緊,輕聲道:「你心裡是有我的。」他的聲音低沉暗啞,含著款款深情,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也是他第一次在語氣中表露心跡。我彷彿墜入了一仗密密的網,無法抽身,亦連掙扎的餘地也沒有。
我的心裡怎麼會沒有他?從他向我描繪那個大唐盛世的宏圖的時候,我的心就已經被他攪亂了;竹林深處那個靜謐的夜晚,我便已經沉淪;昨日他徒手握住刺向我喉嚨的刀刃,我的心已經墜入了那個叫**情的深淵。我不願承認,不願相信,不過是理智在與感情鬥爭。我的理智告訴我他不過是第二個李泰,若自己再用情不過是又換來一場傷心。我努力的想守住自己的一顆心,告訴自己不能淪陷。可是我的心它不聽我的話,一步一步,已是越陷越深,直到昨天見他為我受傷,又對我說那番話,我已完全控制不住我的感情了。
可是我又真的很怕,當初對李泰,不過是因著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他給了我最初的溫暖,於是我便想緊緊的擁抱住這份難得的溫暖。當初的我完全是沒有意識的,毫無防備的。可是對他,我又有多少真正的感情在裡面呢?但是,我對李恪的感情又是不同的,像江水,像岩漿,想攔也攔不住,想壓也壓不下。若是他不說,我還可以自欺欺人當做自己的心沒有波瀾,可是他那麼直白的戳破我的心事,讓我內心的情感無所遁形,再也掩藏不住了。
他轉過我的身體,見到我眼中有淚,不由一愣,抬手拭去我臉上的淚水,柔聲道:「告訴我,你到底在怕什麼?」
我直視著他困惑的目光,說道:「我害怕身不由己,更害怕心也不能自主,我害怕傷心絕望,害怕徒增煩惱,也害怕未來。」
我無疑是在向他承認我的心裡確實是有他的,自欺欺人,也終究沒意思。他目光中帶著一絲瞭然,手從我的肩上滑到手上,最後執起我的手,說道:「慕雪,我無法向你承諾太多,唯一能為你做的只有有生之年互你周全,唯一能對你承諾的也只有此心不負。上天既予我李楊兩朝血脈,此身亦只能許與天下蒼生。我能給你的實在不多。」
聽到他那句此心不負,我心中頗為所動,可是又聽他說「此身亦只能許與天下蒼生」,我卻不能不驚心,定定的看著他,問道:「那個位置,你一定要去爭嗎?」
李恪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爭什麼,只是不願負了肩上的責任。」
「可是若這責任會讓你喪命呢?」我話說出口,方想起他剛才說的那句「只有有生之年互你周全」,原來最壞的結局,他亦是早已想到了的。我別過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我於你要成就的事沒有半點益處。」他道:「我李恪還不需要借助女人來鞏固自己勢力。」
我抬頭看向他,追問道:「若有一日形勢所逼,你不得不如此呢?」有李泰前車之鑒,我沒有辦法不害怕。
他拉起我的手,溫言道:「我說過,『此心不負』,我唯一能許你的,只有此生相許相守,獨一無二。」
我看著他眼中的濃情,心下大動,然而我清楚的知道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我所想要的情有獨鍾是最奢侈的。掩去臉上的感動,說道:「你既許我獨一無二,將來無論是心裡,還是身邊,就都不能再有其他的女人,你也能做到嗎?若是不能,我就當你的每一句話沒有說過,你也忘記我說的話吧。」
我說完便轉過身,他在身後說道:「我答應你。」
我驚愕的回過頭,沒想到他會回答的這麼乾脆。在這個時代,普通的官宦之家都是三妻四妾,何況他堂堂大唐皇子。我壓根就沒有抱期望他會答應的。
李恪見
我一副不相信的樣子,認真的說道:「我答應你的事,便一定會做到。若有食言,就讓我不得好死。」
我聽他這話,心中大慟,伸手去捂他的嘴已來不及,急道:「誰讓你發誓的?」
他執起我停留在他唇邊的手,柔聲說道:「你將自己的心守得這樣緊,我若不如此,你又怎麼可能安心?」
我眼中瞬間盈滿淚水,呢喃道:「你發這樣的誓,不是存心讓我不安嗎?」我原不是迷信的人,但是聽到他的話,又想到多年後他的結局,卻是不免心驚。史書中只記載說他被長孫無忌誣陷,牽連進高陽公主謀反一案,雖不知是如何死法,卻也是含冤而死。想到這裡,我的心一陣揪痛,像是有人抓著我的心,狠狠的掐著,又像有人拉著我的心往下拽。
李恪見我神色有異,雙手扶住我的肩,一臉迷茫的看著我,問道:「慕雪,你為什麼會這麼害怕,這麼悲慼?」
我含淚看著他,不敢去想像將來的那些事情。猛地撲到他的懷裡,哽咽道:「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好不好?」其實,我的不安,更多的是來自於對未來的洞悉。我真的希望我什麼也不知道,那麼我在這一刻便可以感受到純粹的快樂,可以像一個沉浸在愛情中的小女孩兒一樣,一味的為他的承諾而欣喜,不會有這麼多的擔憂。
「我不再說便是了。」他撫著我的頭,喃喃道:「傻丫頭。」不知怎的,聽到他這三個字,我只覺得鼻子酸楚難當,眼淚愈發洶湧。
他拍拍我的肩,說道:「早知道你會這樣哭,我真不應該帶你出來。小心風把臉吹壞了。」
我把鼻涕眼淚往他的肩上一蹭,說道:「你已經答允我不會再找其他的女人了。就算我變成無鹽東施之流,你也抵賴不得了。」
這是我第三次看到他笑,他給人的感覺明明總是冷冰冰的,可是笑起來卻像四月間的輕風,說不出來的溫暖柔和。
與李恪攜手下山,我幾次欲把自己的來歷和未來的事情告訴他,可是心下一想,又覺得既然歷史不能阻止,他知道了也是無益,只會徒增煩憂,如我這般患得患失。我也不願再多想未來,若此刻就為十幾年後的事情憂心,那煩惱還真是沒有盡頭。罷了,既然我心不由我主,那就放任著隨心所欲吧。至少此刻,他還好好的陪在我身邊。在這樣一個朝代,他堂堂大唐皇子,願意承諾給我獨一無二的愛,會為我發那樣的毒誓,未來心酸苦痛也好,膽戰心驚也好,我又有什麼可懼的?惟願時光慢一些,讓該來的來完一些吧。所幸,時間還長;所幸,此刻還是歲月靜好。
李恪見我一路沉默不語,問道:「在想什麼?」
我側仰著頭看向他,笑道:「我在想,你到底喜歡我些什麼,又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