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五章 文 / 水夜子緣
曲華裳在出門的路上碰見了四大侍衛,王朝馬漢表示要回家陪老婆,張龍趙虎則對於白玉堂逛夜市的提議很感興趣,反正兩個人也沒事情做,於是都跟著曲華裳一起去了。
幾人上街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路邊高高點起了兩排明晃晃的精緻大燈籠。雖然到了晚上,出來逛夜市的人反而比白天還要多,路邊各種各樣的小攤旁聚集了不少的人,生意很興隆的樣子。
自從安史之亂,曲華裳再沒見過這樣熱鬧的地方了,縱觀開封府,繁華程度堪比當年萬國來朝的長安。百餘年時光匆匆而逝,朝代更替英雄四起,儘管因為對於李唐皇室的消亡而略感滄桑,但天下終究不是安祿山的,這點結果對於過早離開的曲華裳來說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安慰。
整理好自己心情的曲華裳雙眼放光的四處看,這個時代對於她來說是新鮮的,還有很多東西需要理解和觀察。在看了許多琳琅滿目的小玩意兒後,曲華裳突然想到,想要好好瞭解一下自己對於這個時代的斷層,最好的去處自然是書市,於是她跟展昭提了一下,問他哪裡有書可以買。
張龍趙虎找了間茶館聽戲去了,白玉堂在街邊的一個鳥商那裡逗一隻毛色鮮麗叫聲明亮的金絲雀,曲華裳原本是站在白玉堂身邊跟他一起逗那隻鳥,然後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的樣子,抬起頭去問展昭。昏黃的燈光之下,展昭看不清楚曲華裳的表情,他只是覺得這個曲姑娘真的是跟別人不太一樣。逛街的時候她滿眼的欣喜,這欣喜卻不是從來沒有見過這等繁華而發出的感歎,那是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
她失去過什麼?又得到了什麼?
展昭想的多了些,他還未來得及開口,一邊逗鳥的白玉堂把小木棍一扔,拍拍手笑道:「你要去書市?正好五爺也要去給侄子買點書看看,一起嗎?展小貓你來不來?」
「你侄子才多大。」展昭聽見白玉堂提起盧珍,搖頭笑笑。
「一歲多啦,大嫂天天抱著教他說話,出來之前還叫了我叔叔呢。」提起盧珍,白玉堂難得笑得挺開心,看起來這個侄子是真的很討人喜歡。
只是曲華裳關注的重點和別人不太一樣,換做是別人可能會對白玉堂的侄子盧珍感興趣,而曲華裳感興趣的地方卻是……
「展小貓?那是什麼?」她一隻手摸著下巴,目光在白玉堂和展昭之間來回轉悠。
展昭先是一愣,然後滿臉無奈的轉過身去,直接往書市的方向走。白玉堂不小心說漏了嘴,卻絲毫不尷尬,他一邊笑一邊指指展昭的背影:「當然是開封府的展大人啊,聖上親口封的御貓展昭,大家都知道的。」
「還有這麼一茬?」曲華裳覺得很感興趣,看她滿臉求知的樣子,白五爺興致勃勃的開始給她講展昭封御貓的事情。就這樣,展昭一個人在前面,曲華裳和白玉堂跟在後面討論御貓,三個人慢悠悠的穿行在開封府的大街小巷。或許是曲華裳比較善於傾聽,也可能脾氣對了白五爺的胃口,一向眼高於頂的白玉堂竟然和她聊得蠻開心的。展昭雖然在前面,但是展大人武功高強耳力不弱,任是周圍繁華熱鬧,他只聽想聽的,所以白玉堂那清涼的聲音聽在展昭耳朵裡面比滿大街的喧囂還要清晰。
瞅著白玉堂語帶三分戲謔越說越離譜,展昭本著「就當沒聽見」的原則也聽不下去了。就在他回頭想阻止白玉堂繼續拿他開玩笑的時候,一縷幽幽的琴聲傳來,在喧囂之中竟然意外清晰,瞬間就吸引了展昭的注意力。
剎那間滿大街的人好像靜了靜,但是回過神來卻喧囂依舊,只是那琴音似斷非斷,不絕如縷,始終縈繞在耳邊,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感覺。
展昭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想去看看這琴聲究竟是誰彈出來的。世人所彈音律的情感,大多與演奏者有著密切的聯繫,例如送別之樂曲調哀愁,聞之不忍離去,而征伐之樂則曲調激昂,聞之大氣磅礡振奮人心。除此之外還有喜慶的韻律,歡快的韻律,哀涼的韻律……除了這些音樂本身所要表達的感情,彈奏者所投入其中的情感對於音樂的情感影響也是很大的。若未經歷過離別,陽關三疊便少了一份不捨,若未經歷過戰爭,秦王破陣則少了一分士氣。
不管怎樣,能吸引人的樂曲必定想要表達出什麼,從而引起了大家的共鳴。但是此時縈繞在展昭耳邊的音樂卻很奇怪,這琴聲說不上是悲是喜是怒是怨,也談不上哀涼或者大氣,甚至連一絲感情都聽不出來,就好像是演奏者在漫不經心的撥弦,撥到哪裡就算哪裡。
到底是誰在彈琴……就在展昭迷迷糊糊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了曲華裳那清脆的聲音:「展大俠,回神兒啦!這是哪裡?」
展昭一個激靈猛的清醒了,他下意識手腕一翻扣住巨闕推劍而出橫在胸前,另一隻手把曲華裳撥拉到了身後,這才打量了一下周圍的情景。
他們三個人不知道走到了哪個犄角旮旯裡面,小巷深處沒有點燈,只有素白的月光灑下來,勉強照亮了這塊地方。白玉堂在展昭的身邊,手裡抓著一個布包,此時他一抖手腕,布包就鬆開了,露出了一把全身烏漆抹黑的長刀。兩個人不約而同的護在左右圍住了曲華裳,警覺的戒備著。
「我們怎麼走到這裡來的?」被曲華裳叫醒的展昭覺得頭有點疼。
「不知道,五爺只聽見一陣琴聲,等回過神兒就在這裡了。」白玉堂咬牙切齒,真是大意了,沒想到有人竟然在開封府還敢這般囂張,而且是對白玉堂和展昭囂張。
被護在中間的曲華裳抱著雙臂瞇起眼睛,她也中了招,只不過是最早清醒過來的。剛才她聽到了琴聲,初聞只感覺那琴聲之中無慾無求,平淡無波,就像一潭幽靜的水,卻看不到有多深。相比於展昭和白玉堂,曲華裳對這類琴聲並不陌生。她曾經聽過琴魔一曲,高絳婷無骨驚弦,音殺之術冠絕江湖,琴技是一絕殺機也是一絕,入陣之前平靜,入陣之後殺意四伏,稍有不慎便會永遠死在琴聲之中。萬花谷的琴聖蘇雨鸞就告誡過谷中弟子,若是遇上她這位師姐,有多遠便要躲多遠,琴技不過關的,在高絳婷面前,只有死路一條。
而今日這歹人以音殺之術惑人心智,但也只有短短的一瞬罷了。展昭與白玉堂沒有見過,沒有防備自然中招,而曲華裳清醒則是因為這人的琴藝不過關,開始聽起來高深莫測,等到幻術破了,便能感覺琴弦冷凝,轉調苦澀,難以成曲。
「何人誘我們至此?不妨現身一見!」展昭高聲說道。
「哼,無膽小人,只會在暗地裡偷偷摸摸!」白玉堂十分生氣。
「能以琴聲惑人也是高手,為何如此藏頭露尾?」許久未見動靜,展昭心下疑惑,用琴聲故意誘大家來到這裡,卻不出手,這是何意?
「高手?展大俠抬舉他了,當心琴技不過關,反噬自身啊,你以為音殺之術是那麼好學的嗎?人人都會?」曲華裳想了想,出言笑道。有展昭和白玉堂在此本不用她操心,但是兩個人沒遇見過音殺,恐怕不能明白剛才琴音被破,那人最後曲調斷斷續續的,怕是已經被反噬受了傷,而且傷還不輕。所以不管是展昭的詢問還是白玉堂的出言相譏,那人都沒有暴露一分一毫,生怕有點動靜今日就走不了了。這可是大好的機會,只要能找到這人現在何處,逮住他那可是輕而易舉。
「你知道這是什麼?」白玉堂懷疑的目光掃了過來,「對啊剛才是你這丫頭先叫醒五爺的。」
展昭聞言心下一沉,他自己也是被曲華裳叫醒的,原以為是白玉堂叫的她,現在看來三人之中只有她不受這所謂音殺之術的影響。是因為武功要高於他和白玉堂兩人還是因為她早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曲華裳本就來歷不明,看起來溫良才被包大人暫時打上了「無害」的標籤,但是她出現的時候有那麼巧,誰能斷定此事與她無半點聯繫?
人一旦開始懷疑,就免不了想的太多,曲華裳話一出口才驚覺此時她說出來的話是有多麼的不合時宜。不過說都說了,展昭雖然現在面上沒什麼表示,難保他心裡不把自己劃為「危險人物」看管起來或者乾脆就以「毀壞開封府建築」的罪名丟入牢房,那事情可就大條了。
現在只有盡量洗脫嫌疑了……明明就沒自己的事兒,但是又不能說明啊你好我是來自唐代的友人我是路過的……
真是麻煩。曲華裳撇撇嘴。
「這是音殺之術,以音律為馭取人性命與百尺之外……大概是這麼說的。」曲華裳開始回憶之前她跟著蘇雨鸞學習音律的時候蘇雨鸞說過的話,「音殺之術頗為精妙,使用者的內力不見得要很高,最重要的是他要能精通樂理,而且對於內力的控制要很熟練。打個比方,就比如剛才彈琴的那位,他要把內力聚於雙手指上,在撥動琴弦的時候內力借由琴弦而依附於琴音發出,根據曲調有不同的功效,不過最終的目的都是制服對方,至於是殺人還是困人,全看彈琴的咯。」
「說得這麼清楚,莫不是你也會?」白玉堂問道。
「對,我的確會,但是對於彈琴我不太在行……」曲華裳倒是沒有猶豫,她也沒有隱瞞的意思,這兩個人都是一顆七巧玲瓏心,被發現是早晚的事兒,與其現在隱瞞日後被揪出來惹麻煩,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認,這樣自己用音殺之術反擊……那也是有理由的。
「你說他彈得不好聽,那你來一段比比?」白玉堂忽然笑了一聲,他收起刀抱在胸前,看著曲華裳,「比比看就知道你是不是在吹牛皮了。」
看起來大敵當前但是白玉堂竟然如此吊兒郎當,奇怪的是一向穩重的展昭也沒有阻止他看似胡鬧的行為。只能說這倆人果然都是人精啊,曲華裳歎口氣揉揉眉心,從袖中取出了一把笛子。那笛子通體潔白,觸手溫潤,好像某種特殊材質的玉,笛身上以金片雕琢出了龍型的花紋。整個笛子不是很大,放在手中倒更像是拿來把玩的,只是笛子上面只有四個孔,也不知道該怎麼吹。
「你這笛子真的能響?」白玉堂瞅著那四個孔覺得挺有趣。他剛才的質問只不過是氣曲華裳瞞他,便激了一激,沒想到曲華裳也不解釋就真的承認了,這多少讓人意外,也讓白玉堂沒那麼氣了。
「七個孔有七個孔的吹法,四個孔有四個孔的吹法。」曲華裳摸著笛子笑道,「況且這笛子原本也不是拿來吹奏的啊……」這是拿來打架的。曲華裳話音漸落,笛子已經橫在了唇邊,白玉堂與展昭頓時打起了精神,一個是要欣賞一下這純正的音殺之術到底為何物,一個則是暗中戒備看曲華裳到底想幹嘛。
笛聲響起,飄渺入雲,正氣浩然仿若九霄龍吟。能吹出此聲的定然不是陰險之輩,展昭笑了笑放下戒備,只抓著巨闕預防有人突然出現偷襲,白玉堂則在笛聲響起後就認真聽了。
只有四個孔,自然吹不出什麼著名的、成調的曲子,但若只是想吹出聲音用出音殺,倒也沒那麼難,只要有聲音就可以了。曲華裳的笛聲片刻之間充盈了整個狹窄的小巷子,這小小的街巷自然鎮不住清脆的龍吟聲,展昭與白玉堂兩個人甚至能感覺到周圍有什麼在隱隱震顫。
忽然一聲長嘯傳來,曲華裳笑了笑,直接收了笛子。笛聲戛然而止,留下的是異常的安靜。
「御貓展昭,錦毛鼠白玉堂,還有這位姑娘是誰?請恕妾身眼拙,當真沒認出這等風華絕代的人物。」有人從房頂上跳了下來,一身紅衣妖嬈,背後還背了一把琴。
來人是個挺漂亮的女子,穿的也很妖艷,她一隻手按在胸口,另一隻手扶著牆,面帶笑意的看著展昭和白玉堂:「久聞南俠與錦毛鼠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妾身還曾聽聞鼠貓不和,今日看起來,傳言倒也未必真實呢。」
「是你?」紅衣女子一出聲,白玉堂就滿臉的厭惡毫不掩飾,「五爺只是回開封收賬的,跟展昭有什麼關係。」
「白兄認識她?」展昭卻沒看出來這是個什麼人物,難道是自己久未在江湖之中走動了嗎?他一邊默默的想一邊把目光轉向了白玉堂。
「那會兒和顧百岳下棋的時候,她在一邊彈琴的。」白玉堂簡短的解釋了一下。
「百花樓的麼?」展昭把目光挪回了白衣女子的身上暗暗思索。
「妾身百花樓琴聖厲紅衣,特來開封府拜會南俠,並送上請帖一份,請南俠下個月光臨百花樓的盛會。」紅衣女子從胸口摸出了一份沾滿脂粉香氣的請帖遞過來,眉目含笑的望著展昭。
「果然展大人不同於其他啊,我陷空島的帖子就沒有什麼聖來送。」白玉堂看著展昭瞅著那帖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出言笑道。
白老鼠這種時候你還在旁邊給我使壞。展昭瞪了白玉堂一眼,看著那請帖頗為無奈,這厲紅衣絕對是來刁難人的,你從胸口摸出來的東西,就算是請帖,也不能拿啊!
「之前還念叨著展大人怎麼沒收到邀請,現在帖子就來了啊,可見有些事情是經不起念叨的。」就在白玉堂一邊看戲,展昭左右為難的時候,曲華裳忽然出言說道,她足下慢慢的踏了幾步,也看不出什麼端倪,忽然就抬手從厲紅衣的手中拿走了那張帖子,更加氣人的是,拿帖子的時候曲華裳手裡面還拈了一張帕子。
曲華裳看了看展昭,展昭點點頭。
「呦,這位妹妹好身手,還有剛才那一曲笛聲也是讓姐姐我受益良多……」厲紅衣看著曲華裳,雖然面上還笑著,但是臉已經陰沉了下來。原本音殺被反噬,就引起了她經脈逆行,一身功力差點毀於一旦,坐在暗處調息的時候,又聽到了曲華裳那連曲子都算不上的笛聲,激得她胸中氣血翻騰,登時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好容易穩定了氣息,裝作毫無損傷的落下來,結果又被她從手中奪了帖子下了面子——你以為我厲紅衣手中的東西是那麼好奪的嗎?!
「姐姐?抱歉啊這位女俠,我們師門我排老三,上面一個師兄一個師姐,你是哪位啊我真的不認識。」曲華裳眨著眼睛,一臉莫名其妙的無辜樣子看著厲紅衣,認認真真的給她解釋。
厲紅衣的面色更加的陰沉了。
陰沉也沒用,人家連南俠展昭和錦毛鼠白玉堂都是今天才知道的,誰管你百花樓的琴聖啊。
曲華裳沒去理面色陰沉的厲紅衣,她拿著帕子把請帖包好後放進了自己的袖子裡面,然後轉過頭去盯著展昭和白玉堂,幽幽的問道:「錦毛鼠是什麼?鼠貓不合又是什麼?難道白大俠你其實是叫錦毛鼠嗎?剛才你怎麼沒有告訴我啊,我還以為你和展大俠是好兄弟呢……」
展昭:「……」
白玉堂:「……」
為什麼曲華裳你關注的重點永遠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