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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章 節 三十二 扎草人 文 / 千年老妖369

    趙四海在江流的幫助下,給韓金德挖了一個大坑,總算出了心中惡氣,這股子痛快勁就別提了。甚是得意的他還唱了一段京劇,雖然沒板沒眼的很是讓別人耳朵受罪,但他卻閉著眼睛,搖頭晃腦的自得其樂。

    晚飯後的他,更是找了個笤帚糜子(圍場是用高粱秸稈自己扎的笤帚,上面的高粱糜子可以剔牙用),坐在凳子上剔牙,翹起的二郎腿,很是得瑟的來回抖動,欠扁的神情,氣的韓金德光想上去狠狠踹他兩腳,才解心頭之氣。

    江流這小子,晚飯吃的有點多,飯後一個人背著手,在院子裡面來來回回的溜躂好幾圈,直到撐的溜鼓的肚子好受一些之後,才回到屋裡。

    炕頭上盤腿大坐的韓瞎子,見江流進屋後,抬眼皮瞟了他一眼。江流一見,趕忙回頭沖韓金德媳婦說到:「嬸子,你給我找點麻繩坯子來,我要用。」

    見徒弟領會了自己的意思,韓瞎子把想說的話嚥回肚子裡,叼起他那個玉石嘴的煙袋鍋子,繼續吧嗒著吞雲吐霧去了。

    接過韓金德媳婦找來的麻繩坯子,從地下的躺櫃上拿過來準備好的乾草,江流開始扎紙人。紙匠活兒也是陰陽先生必須會的,因為在出黑兒的時候,要給死去的人扎紙人紙馬(如果死人是女的話,就是紙牛)。因為在當時,沒有專業的紙匠鋪,所以這些活都是陰陽先生兼著一起做。

    江流這小子腦子活泛,心靈手巧,當時學做紙匠活兒的時候,韓瞎子只跟他說說大概要領,這傢伙便能舉一反三,扎出有模有樣的東西來。

    就見那種那捆乾草,在他手裡擺弄幾下之後,就已初具雛形,然後,拿起麻繩坯子,手指靈動,這面一捆,那面再一系,一個五十來公分高的草人,便已弄好。

    上上下下的瞅了幾眼,看看還算不錯,這才滿意的放在一邊。

    隨後把一整張的粉紙平鋪在炕上,然後手掐著剪子,在紙上來回比劃幾下之後,便抬起剪子卡嚓卡嚓的絞下去。

    很快,一張粉紙便被江流裁成一件褂子的模樣,這麼熟練的樣子,估計將來即便不做陰陽先生,也能做個好裁縫。不是有那麼一幾句話麼,不想做陰陽先生的江流,不是好裁縫。

    同樣的方法,江流又用那張綠紙剪出一條褲子。

    這時候,聽從趙四海吩咐的韓金德媳婦,在外屋忙乎半天之後,端過來一碗已經熬好晾涼的糨子,遠遠的側著身子,放在江流的身邊,都沒敢看那幾樣弄好的東西,便趕緊退到屋裡的炕梢,不再往這面瞧上一眼。

    江流拿起那兩件裁好的衣服,給草人穿在身上,然後在需要粘的地方,仔細的抹上糨子,粘好。期間的動作,一直小心翼翼的,很是畢竟這些東西都是紙做成的,稍不小心,便會撕壞。雖然可以再用紙粘補,但畢竟不好看。即便是為鬼所準備,但新新的衣服上打著補丁,估計他們也不會高興。

    人靠衣裳馬靠鞍,原本一捆乾草紮成的枯黃人形,經過江流這麼一收拾,便成了一個綠褲粉襖的童子。只是倆肩膀頂著的,依舊是一個草團的腦袋。

    馬上,江流從黃布包裡面找來一張白紙,用毛筆畫了個臉蛋的模樣。雖然只是寥寥草草的幾筆勾畫,卻五官俱全,很是生動傳神。

    韓金德自從江流開始扎紙人的時候,便一直坐在炕梢的位置,也就是屋子的最裡邊。這個不信鬼神的傢伙,本來想看看江流是怎麼紮成草人的,腦袋往江流這邊剛一扭,就被他媳婦一個犀利的眼神,嚇得趕緊回頭。

    所以直到江流把那張畫好的臉,貼在草人腦袋上的時候,倆人也沒敢看上一眼。

    而同樣吃完晚飯後,帶著韓奎,想過來看看能幫點什麼忙的老村長韓貴,事先更是沒見過這玩意。

    結果掀開門簾,邁步剛要進屋的時候,正好看見江流拿在手裡,已經做好的草人。大晚上的,冷不丁眼前出現這麼一個玩意兒,頭前進屋的韓奎嚇得媽呀一聲,還好及時的扶住門框,才不至於堆萎在地上。

    這一聲叫嚷,把本來就心裡害怕的韓金德媳婦,徹底嚇到了,一把抱著自己當家的脖子。只是韓金德那付小身板兒,根本承受不起自己媳婦的魁梧身材,光的一下,摔倒在炕上。

    江流趕緊把草人放在一邊,拿過剩下的紙蓋起來。

    跟在韓奎後面的老村長,也給嚇得一哆嗦,等看清是啥東西之後,氣的他也沒管還在扶門框的韓奎。側身進屋之後,一抬屁股坐在韓瞎子身邊。

    老村長現在,恨不得上去狠狠的抽韓奎一個大嘴巴。你不是叫韓大膽麼?這麼一個玩意兒就把你嚇成這樣。自己怎麼就帶你來了呢,這個丟人現眼!

    或許是從小就看不慣游國富那種土包子楞裝文化人的惺惺作態,所以江流對村長這類人物一直沒有太大好感,現在,更是看到在韓貴鄙視眼神下,一臉無辜又不知所措的韓奎,小犢子心裡就有氣。

    安慰的眼神看看韓奎之後,衝著坐在炕上的老村長很不客氣的問了一句。

    「那個韓玉山的生辰八字是多少,你說下,有用!」

    一直在一邊得瑟的趙四海,雖然心思不在這邊,但也聽出江流話裡的火藥味,心頭一哆嗦,暗罵一句小兔崽子之後,趕忙打個圓場說「韓玉山的生辰八字我知道,我告訴你。」

    韓玉山死的時候,是趙四海出的黑兒,自然知道他的生辰八字。報完之後,趙四海偷著瞄了一眼韓貴,見他臉色還不算太難看,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至於他為何這般緊張,緣由自然簡單,他腿上的那個鬼抓身還在,沒安置好之前,自然不能得罪這個村長,畢竟在人家的地盤上,凡事還得依仗著他。

    想想自己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管這閒事幹嘛。正好趙四海打著圓場,就這這個台階,自己趕緊下來吧。所以江流沒再說話,拿著毛筆,趙四海一邊說,他一邊在草人的後背,寫下了韓玉山的生辰八字。

    這個時候,屋子裡面的氣氛,有些微妙,到現在一句沒說話的韓瞎子,叼著已經抽完的煙袋鍋子,不知道在琢磨什麼。

    韓貴讓江流剛才那麼一問,後又被趙四海打了圓場,雖然心裡有氣,但也不好發作,從新在炕上坐好的韓金德兩口子,互相小聲的埋怨著對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韓奎,尷尬的湊到趙四海身邊,不知道想要說什麼,但是張了幾回嘴,也沒說出來。

    韓家窩鋪這個村子,通上電還沒有多長時間,電壓不足,所以即便一百瓦的燈泡,照出來的光,也是黃不拉幾,再加上糊棚的報紙,熏了一個春天,又半個夏季,變得很黑,這些原因湊到一起,屋子裡面的氣氛便顯得很是壓抑。

    偏偏這個時候,江流又做了一件事,用硃砂筆,在草人的眼睛上面,點上兩個紅點。

    紅色,是醒目的顏色,一般警示的地方,多用紅字來提醒。只是這個壓抑的屋子裡面,兩個格外顯眼的紅點,卻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韓瞎子,趙四海以及江流就是幹這個的,自然不會害怕這些。

    但那四位就不一樣了,唯恐空空的後背,會有恐怖的東西會突然出現,嚇得紛紛找個地方依靠住,心裡才覺得踏實些。其實這個時候,還沒有作法事,根本沒有鬼。就算真的有鬼,還有三個陰陽先生在,根本不會有事。

    所以說,很多人感到害怕的時候,都是自己在嚇唬自己,而且,最可怕的也不是鬼,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看著徒弟把紙人弄好,韓瞎子把一直叼在嘴裡的煙袋鍋子收起來,下地趿拉上鞋,伸胳膊踢腿的活動活動坐僵的身子,隨後江流說,「留子,差不多是時候了,開始吧!」

    「哦。好的。」

    雖然江流極力的壓制著內心的激動心情,但說話多少還是有點走音兒。三年啦,等了這麼長時間,終於等到了一展身手的機會。夢寐以求的願望,眼瞅著就要實現了,這小子能不激動麼?

    其實這三年來,韓瞎子之所以一直壓制江流,不讓他安置任何事兒,完全是為了江流考慮,畢竟年輕人心浮氣躁的性子,最需要的就是沉澱。璞玉再好,沒有高超的技術打磨,終究也是頑石一塊。

    正是因為有著這三年的壓制,才造就了現在江流,即便現在內心激動不已,但手上幹活的時候,卻依然有條不紊,完全沒有新手慌裡慌張的樣子。

    而且,當著這幾個外人的面,也沒有新手的扭扭捏捏。

    把草人放在趙四海選好的位置,江流盤腿坐在對面,右手伸展,掌心貼在自己額頭,左手手指掐訣,嘴裡朗聲念到:「天青青,地靈靈。四方遊魂招四方,五方遊魂招五方。枉死冤魂速速回,枉死冤魂速速回!韓玉山真魂速現!」

    最後一句是江流大聲叫喊出來的,聲音很大,震得屋裡人耳膜一陣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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