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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25章 丹朱之謊(三) 文 / 金銀錯

    穿越前廳和庭院,兩人來到後院,一過長廊,便有一條通往雪園小築的石子徑,眼前的風景已截然不同,也許是為了映襯雪園之故,小徑兩旁皆是梅樹,時值早春,梅花盛開,雪白的顏色如雲一般將雪園層層圍繞,這讓觀言不由得想起陵陽城中應皇天那座宅院,那時亦是寒梅怒放之期,也是滿目艷麗的雪白,他忽然間覺得好像不管到何處,總有白梅相伴,也不知是應皇天刻意挑選的還是他原本就喜歡梅,不過再轉念一想,這裡的主人另有其人,前廳的白玉蘭和後院的白梅雖然都是白色,但顯然這是主人自身的喜好,跟應皇天應該沒有太多的關係才是。

    雪園小築是一座獨門獨院的小樓,女子領著觀言步上台階,邊走到門前稟報,「主人,應公子,人已帶到。」

    「請公子進入。」裡面傳來低柔的嗓音,女子推開門,立在門畔,對觀言道,「公子,請進。」

    觀言一進入,就見酒菜已齊備,桌邊坐著兩人,其中一人自是應皇天,但見他一身白衣勝雪,襯得俊顏如玉,手拿折扇的樣子看起來風度翩翩,雖是標準又難得的公子哥裝扮,卻因他獨特的風采而顯得氣質卓絕,就好像斂盡了鋒芒卻依然難掩尊貴不凡,另一人觀言驚鴻一瞥,已微微失神,只因那名女子明眸皓齒,靨輔承權,螓首蛾眉,霧鬢雲鬟,只一見便讓人移不開視線,彷彿將天下間的美盡佔其用,渾如一顆皎皎明珠得天獨厚,又如先前觀言所見的沅芷澧蘭那般冰清玉質,不染纖塵。

    「公子,請入座。」女子起身,她似是早已習慣類似的視線,絲毫不以為意,只是抬手示意,對觀言道。

    觀言猛地回過神,意識到方才自己的失禮,臉「唰」地一下變紅了,便垂下眸來。

    女子見狀莞爾一笑,對應皇天道,「果然如應公子所言,觀公子乃宅心弘毅之人。」

    應皇天微微一笑便道,「桑落,他身上還有許多有趣之處,要待你親自發掘。」

    看起來眼前這位女子便是「桑落傾雪「的主人桑落姑娘,而應皇天似乎跟她相當熟悉,便聽桑落又道,「那桑落還望觀公子能不嫌棄此居沾染的俗世風塵才行。」

    「豈敢,此居高雅如空谷幽蘭,又如清梅般出塵,能受邀前來,是觀言莫大的榮幸。」觀言這番話已是出自肺腑,而非禮貌上的說辭。

    桑落微微一笑道,「承蒙觀公子不棄,但桑落只是略盡地主之誼,真正邀請公子來此的,其實是應公子。」

    聞言觀言又是一愣,只因如果是應皇天本人,那究竟是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又是圖又是啞謎的把他誘到此地?總不至於是為了好玩吧?

    「這麼說來,那三幅圖是出自應公子的手筆咯?」他忍不住要問。

    「他什麼都好,卻是個十足的畫盲,偏偏喜歡自己動筆,觀公子能將那些四不像認出來還聯繫在一起,並如約前來,桑落真是自歎弗如。」聽桑落這麼一說,觀言的預感成真了,看起來那封信函,果真是因為好玩才折騰出來的。

    應皇天不置可否地道,「倉頡造字前還不是以圖來傳事。」言下之意,便是能認出來再正常不過,說著他還一本正經地指出,「況且既能認出來,就代表我的畫內容清晰,所以不應說它們是四不像。」

    「是、是,你說得都是。」桑落抿唇笑道。

    觀言看著應皇天和桑落不由覺得好奇,不知他們兩人是如何相識的,而且看桑落的樣子,似乎也特別縱容應皇天,興許她從不知道宮裡的那些傳聞,也正是因此,此時的應皇天亦不似在宮中時那樣渾身是刺,脾氣明顯收斂許多,否則以之前觀言對他的瞭解,他可不會安然接受桑落那番調侃之語。

    「觀公子,聽聞您是非常厲害的巫師,不知您跟應公子是如何認識的?您可是他第一個介紹來此的朋友。」

    「他的確厲害,替我家的宅院做了祓除之術,那些髒東西一下子就被他趕跑了。」應皇天隨口道。

    觀言聽後暗自苦笑,每次一旦被他誘至宮外,他就覺得很多事變得難以應付,說謊便是其中一件,即便知曉這是為了隱藏身份,他仍是無法習慣。

    「原來如此,難怪這次的事應公子會大力推薦觀公子前來襄助了。」桑落又道。

    觀言並未忘記第二幅圖中應皇天所畫的那只烏龜,桑落的話顯然證明了他所料不差,但他人已到,而且都已經坐了半天,卻還不清楚自己前來究竟所為何事。

    想到這裡,觀言遂開口問,「不知桑落姑娘有何事需要觀言協助?」

    「這件事還是由應公子出面跟觀公子說吧,人是他所救,只不過暫時借住在我這裡,雖然我也很想幫忙,但畢竟力所不能及,強出頭便無意義。」桑落轉向應皇天,露出瞭然的微笑,言道,「雖然我知道你的用意,但能幫她的人只有你而已,就像當年的我一樣,不是嗎?」

    「過去的事何必多言。」應皇天說得輕描帶寫,隨後便扔了一句話給觀言,「此事非你不可,近日城中出現了一名女巫,自稱能操縱生死,看起來厲害得很,我已代你答應跟她比試。」

    「嘎?」觀言聽得稀里糊塗,完全不知所云。

    桑落一聽便覺無奈,出言道,「你如此言簡意賅,恐怕觀公子仍然不明所以。」

    應皇天攤手,頗似耍賴地道,「你明知我最不喜歡做的事就是說明前因後果,解釋一解釋二的,不然我再畫幾幅圖,也好過要我開口。」

    見狀桑落不由瞪他一眼,「明明就是說要比畫簡單,怎麼一到你這裡,就偏要跟人家反一反,你不嫌累我們看的人還嫌累,就不勞您老費神動筆了。」

    「怎麼會呢,我有自信畫出來的畫你們一定能看得懂。」應皇天大言不慚地道。

    桑落簡直拿他毫無辦法,但她也不想被他一激就遂了他的心意,乾脆不接話,另一邊觀言似是心不在焉,完全沒有注意兩人的對話,只因他的心思全被剛才應皇天那一句「我已代你答應跟她比試」佔據得一乾二淨,他不過是個剛入宮的小巫師,巫術怎麼能拿出去跟別人比較,況且師父教他巫術是為國為民,所謂「祀與戎,乃國之大事」,若然存了攀比之心,這又成何體統。

    「觀公子?」桑落見觀言無緣無故發起呆來,不禁出聲喚他道。

    「啊,桑落姑娘,方纔你們講到哪裡了?「觀言問罷,又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一時沒留意。」

    「你一定是在想,我的巫術怎麼跟別人比較,而且,習巫之術應是為國為民,如何能跟人攀比,是不是?」應皇天瞄他一眼,一語道出他的心思。

    「咦……啊,你、你怎麼知道?」觀言一愣,瞪著他道。

    「你都寫在臉上了,這麼明白,誰都看得出來。」應皇天托著腮懶洋洋地道。

    「呃……」

    「呵,觀公子,別理他,他就是這個習慣不好,凡事一旦不遂他心意,就又開始欺負人,讓桑落跟您解釋清楚,事情並非如此簡單,比試的事,應公子另有目的。」桑落在一旁開口道。

    應皇天聞言,露出一副「我就是喜歡,你們能奈我何」的表情來,卻也不再打岔,讓桑落代替他將前因後果說清楚。

    原來事情是這樣:

    大約在一個多月前,應皇天閒來無事,救下了一名懷有身孕的女子,名離遙,該女子並非楚國之人,她自稱唐國人,因被人追殺,沿漢水一路逃至楚國,在逃亡途中,有一隻全身赤紅的大鳥總會適時出現,救她於危難之中,若非如此,唐距離楚地何止千里,她一名弱質女子,早在半途中便已身亡,又怎麼能堅持來到楚國,也是因此,她覺得那只赤鳥就是丹鳥,更由於那隻鳥自她夫婿墳前出現,她更堅信此丹鳥是她夫婿的化身。

    說起丹鳥,有一則傳說是這樣的,古早前堯帝與天神的女兒結婚,不久,他得到了唯一的子嗣,取名為朱。當時堯帝欲選繼承人,可他決定選擇真正德才兼備之人,因此他的兒子朱輸給了來自東方的舜,喪失了繼承王位的機會,若干年後,舜成為中原的守護者,他驅逐了朱,改朱的名字為丹朱,以掩蓋前王子的身份。丹朱對自己的失敗始終不能釋懷,在經歷了一段時間的內心掙扎之後,他在自己的領地旁作了一首歌謠,然後跳河自盡,後來帝俊經過這裡,被這首歌謠所感動,於是讓丹朱復活,賦予他鳥的容貌,因此它被稱為「丹鳥」。

    而離遙所見到的那只丹鳥一路保護她來到楚地,但當她被救下之後就消失不見,因此讓離遙很是擔憂。

    說來楚國本是重巫之地,大半個月前,一名女巫忽然來到城中,聲稱她能跟亡者打交,而她來到楚地,便是為找尋一隻身上寄托人類亡魂的丹鳥,若能順利尋找到那只丹鳥,她便能將亡魂喚離鳥身,重新將之復生,理所當然這名女巫是衝著離遙來的,目的自然是要離遙能主動現身,這件事果然傳到離遙耳中,離遙心知有詐,但又捨不得放棄任何一絲希望,見此情形,應皇天便出一策,他與女巫約定比試,一較高低,若然女巫勝利,那麼他便不阻止離遙露面,倘若是他請來的巫師勝利,那麼證明女巫所言是假,而離遙就要聽他的話,接受事實。

    「應公子言觀公子巫術超凡,又心地善良,必定願意傾力相助,不會讓人如此玷污巫術。」桑落最後這番話,顯然是應皇天教她說的,觀言聽得甚是無語,同時他又暗自思忖,巫術不是變戲法,他自小習巫,要分辨真假難不倒他,楚國雖有「招魂續魄」之術,但那絕對不可能使人還陽,更何況什麼亡魂寄生這種無稽之談了……這樣想著,他忍不住轉向罪魁禍首,後者老神在在,一臉似笑非笑,像是吃定他一定會答應幫忙一樣,觀言萬萬不料原來那幾幅畫的背後還有這麼大一個坑等著他往裡跳,無語的同時還有幾分認命,果然他不能遇上應皇天,只要一跟他相關,他就會被拖下水,誰讓他的心腸總是太軟,哎,想到這裡,他便開口道,「事出有因,亦承蒙應公子看得起,觀言自當盡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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