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93章 且回京城去 文 / 彌生涼
溫宥娘見張家四爺這般說,忙跺腳叫道:「舅舅!」果真年少時是個紈褲,就知道玩玩玩。()
張家四爺見溫宥娘這模樣,還第一次見到,看樣子倒也是真的急了,也就擺手道:「你們女兒家明白什麼?好男兒要出去多走走眼界與心胸方才寬闊,才得建功立業。把好好的郎君拘在院子裡,與小娘子何異?」就是不見他自己四處走走,整天蹲在山裡。
「侄女沒說不行,只是覺得人帶少了些。要途中不慎遇到了野獸與匪類該怎生是好?余卿與昀良年幼,老祖宗年老。哪能敵得過這些東西!」溫宥娘忙解釋道。
張家四爺一聽,十分奇怪道:「溫氏老太爺交友廣闊,遊遍天下。你可曾聽說過他被大蟲給咬了,還是被劫匪給搶了?」
溫宥娘頓時被堵了,最後不甘心道:「可余卿自幼體弱,要無人照顧,這一路可受得了?」
張家四爺對這種事相當不耐煩,覺得女子果真難以交流,便道:「你這是將余卿當小娘子養了?總說身子骨弱,可除了瘦小一些,余卿身體哪有大的問題?便是六藝中的騎射,也學得不差。別說也有學過張家的槍法,武藝不錯,足以自保。何況他們三人著裝簡便,又哪會招人眼。就是遇見劫匪了,自也會被放走。」
最終將溫宥娘安撫下來的,卻是六太夫人。
她見溫宥娘飯吃得極少,又甚少夾菜,便問了問。
溫宥娘便將六老太爺的決定說了,埋怨道:「老祖宗都一把年紀了,身邊只跟著一個小廝又哪夠?便是有餘卿跟昀良跟在身邊,總是要多帶幾個人才讓人放心的。」
六太夫人聽了就輕笑了一聲,對著她說:「傻孩子,趕緊吃飯吧,等肚子吃飽了,老祖宗再來跟你說一說。」
「你老祖宗呀,自來就愛四處走走。是個閒不住的性子。就是如今老了,也停不下來。去年還去潮州走了一趟,足足花了大半年。」六太夫人搖頭無奈道。
溫宥娘見此就問:「難道老祖宗就不擔心?」
「擔心!怎的不擔心!我那會兒啊心裡想著跟你一樣,都一大把年紀了,怎的還在四處走。要有個萬一,可留下我一個老婆子該怎麼辦?」六太夫人問。
隨後又自問自答道:「我能怎麼辦?不過是將東西準備好了,眼睜睜地看著他去。然後告訴自己,他都在外面遊歷了這麼多年,可是又哪一回出過大事?」
「一回都沒有!」六太夫人跟溫宥娘比了比,「這就你那個老祖宗的本事!」
六太夫人說到這裡,面上是帶了得色的,只跟溫宥娘說:「男兒比不得女子,只要一方後院就足了。男兒總是要在外拚搏的,才能撐起一個家甚至一個家族來。你要把余卿拘在一個地方,他的眼界如何能高?不與人切磋,學識如何得漲?不曾見識過,讀再多的書,那也不過是書獃子。便是考上了秀才,考上了舉子,等最後進京最後一道科考之時,也沒有用!他知一傾田幾畝?各州一畝田產出多少?糧食有何差異?各處河提該如何修建?如何防洪?如何治旱?」
「這些東西,卻是要親自去看去問才能知曉的。只坐在府裡讀書,又哪來那麼多書能看?」六太夫人問。
溫宥娘聽了也覺得是自己有些失了態,只咬著唇道:「以往在京中,余卿離我最遠,亦不過是府中與京郊。還從來不曾離開這般久,這般遠過。倒是讓老祖宗見笑了。」
六老夫人哪不知溫宥娘的顧忌,便道:「你也莫要想多了。你那老祖宗最聰明不過的人,又帶著兩個孩子,又哪會讓他們吃虧。何況他自來走的便是官道,大多時也與行商們一道,哪會那般容易便出了事。」
「再說他那一堆狐朋狗友,滿大隆都有。只用去著一處,隨便揪一個的名號出來打著,旁人也不會為難。只會當他是佛爺給供著,好吃好喝必然少不了。」六老夫人半罵半顯擺道。
說到底,身為女人,對自己夫君常年不幹正事,四處亂跑,其實也有些意見的。不過意見不大罷了,反而因自家男人見識得多而覺得面上有光。
溫宥娘這才放下心來,只回頭跟溫余卿囑咐了一番,總之她在現代知道的關於野行的相關知識能記得的全都交待了一遍。只求他們一行能夠安安穩穩的到京城才好。
溫余卿自是高興地,只一個勁地聽溫宥娘那些囑咐,只當是金科玉律一般,知道自己的姐姐不會害自己。
等溫宥娘說完,口乾舌燥了,還十分體貼的端了茶給她,才道:「姐姐放心,弟弟總不會吃虧的。你不信弟弟,難不成還不信良表哥?」
張昀良的急智,溫宥娘還是有底的,因此也就更放心了一些。
等送走兩輛牛車,瞧著兩頭黃牛走的步子,溫宥娘又開始多想了,跟六太夫人道:「老祖宗,這也太慢了些。」
六太夫人倒沒在意,只拍拍溫宥娘扶著她的手道:「你且放心好了,在你及笄之時,是必然能夠到京的。牛車雖慢,倒也比馬車要安穩一些。」
溫宥娘也只能嗯了一聲,將六太夫人扶上了馬車。
等六太夫人在馬車上坐穩了,才跟溫宥娘道:「你呀,就是心思太多了些,總擔心這丹擔心那的。余卿也不小了,再過兩年就該議親。是該出去走走了。」
戰戰兢兢生活了十來年,一不小心就是跌落地獄,哪能不心思重。可這句話溫宥娘不能跟六太夫人說,只能憋在心裡。
六太夫人見著溫宥娘的神情,也只能繼續安慰道:「以後就好了。」
過繼到了六房,六房的人際關係沒那麼複雜,就不用溫宥娘再為了溫余卿的生存及未來籌劃。這些事情,讓給六老太爺去做便好。
溫宥娘只能將擔憂擱在心裡,跟著六太夫人道:「我聽老祖宗的。」
六太夫人笑著道:「小娘子,生下來就是來享福的。等以後嫁人了,就清靜不得了。如今啊,你就只好好的當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吧。」
六太夫人的話,讓溫宥娘眼眶一紅,喉頭緊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覺得心中有股子酸澀四處蔓延。
想她在現代,父母恩愛,兄弟姐妹友好,以前母親沒生弟弟的時候為了繼承家業是辛苦了一點,可後來有了弟弟,家業那座大山瞬間轉移到了弟弟身上,她的日子想怎麼過就怎麼過。自由快活似神仙。
哪像倒霉到了大隆,竟是半刻清閒都不敢有。
也只六太夫人這句話,讓她多少感覺到了久違了的親人之間的真正關懷。一想到這,溫宥娘便忍不住垂了淚。
六太夫人看著側坐在一邊,用手巾輕沾眼角的溫宥娘也心中暗歎作孽……
就這樣,溫宥娘在一輛馬車中孝順著六太夫人一路只在常州休息了一日又趕往江州的江南城。
等到江南城之時,不過晌午,江南城的日頭正毒。
因不用再處置莊子之事,張家四爺便在朝陽樓訂了房間,雖說並未訂到上房,然而次一等的觀景也極好。
一行人進了朝陽樓,隨小二進了後院,住進了客棧。
等身邊伺候的丫鬟將房間收拾妥當,六太夫人才問到溫宥娘是如何處置江南幾個莊子的。
溫宥娘將幾個莊子的處置法子說了一遍,「最後便是這般了。」
六太夫人聽得直為搖頭,最後更是可惜道:「癡兒!癡兒!」
溫宥娘那時又何曾想到過會過繼六房,為了不惹麻煩,也只能那般處置了,如今再回頭看,卻也傻得可以。
平白讓利給佃農那麼多,怎麼看自己都像是做慈善的了,只是還是得給自己尋個借口,「宥娘也是看那些佃農拖家帶口不容易。」
六太夫人聽不下去了,拿蒲扇敲了敲溫宥娘的頭,「這世道誰活著就容易?你如今這麼幹了,周邊的莊子該怎麼辦?這不是平白得罪人了?」
先是五五分,後又是還只交一百五十斤的糧食,剩餘的全歸佃農,連賦稅都不用佃農交。把租賃的佃農心養得越來越大還是小事,因為那個法子要煽動了周邊的其他莊子上的佃農那才是大事。
江南城外的莊子,不是世家便是大族的,這無意中得罪哪一個都是在給溫余卿招禍。
溫宥娘如今想來,才覺得自己做事不甚妥當,大環境不同的兩個世界,又怎能將一件事情一成不變的移過來。
「可如今租賃田地的契約已經簽了,又豈能出爾反爾。說來是宥娘錯了,早該先送信給兩位老祖宗給拿個章程了才是。」溫宥娘忙回道。
總歸這個虧是自己吃定了,要這時候怕得罪世家大族違約,不說去衙門也佔不了什麼理,就是那些佃農恐怕也要鬧起來。那幾個莊子都在村子附近,得罪村裡的佃農們,又哪得什麼好處呢。
簡直就是遺禍無窮。
六太夫人搖著頭歎氣,「我們溫氏也不是那等背信棄義之人。十年便是十年,自然也不得違約。只是這個教訓,你可得好好記得。以後若是出嫁了,到了婆家,若是出手管理莊子,便萬萬不可這般拿財消災了。如今也只得讓那幾個村子的人將事情瞞住,絕口不認。不然別家鬧起來,也與我們無益的。」
溫宥娘連忙應聲,心裡倒是真有些羞愧,連耳根都紅了。
又聽得六太夫人道:「不過你處置那幾個莊頭,倒是說說看,在處置之時你是如何想的?」
六太夫人問的是溫宥娘為何第一個莊頭放了,剩下的卻是全家發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