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92章 老太爺教導 文 / 彌生涼
六老太爺所說那兩樣,溫宥娘確不知,只能道:「宥娘受教。」
但她們姐弟是否要留下,溫宥娘卻有話說,「只是要護送生母棺木回張氏祖地,我與余卿盼著能送最後一程,還望老祖宗莫要多心。」
按理他們姐弟已經過繼於六房,便是六老太爺與太夫人不在意他們改口,然而說到護送張氏棺木回張氏祖地卻是沒有理由。
畢竟他們姐弟的『父母』已是六老太爺與六太夫人。
因此,他們姐弟要想護送張氏棺木回京,再送回張氏祖地,終得二老同意。
六老太爺聞言頷首,「到底生你們一場,雖無養恩,然有生恩。送一程亦是應當的。只是從曲水至燴州樊城,路途遙遠,非得幾月之時。你即滿十五,及笄之事萬萬是耽擱不得的。」
溫宥娘忙將之前在京中與張老伯爺商議的方案說了出來,「外祖父之意是先將棺木送入京中,待及笄後再護送回樊城。也免錯過及笄禮。」
那時兩人商議之時,是將他們姐弟算著入張府族譜的,只是此時溫宥娘姐弟過繼於六房,及笄禮在何處舉行,卻也要詢問六老太爺之意了。
說來過繼於六房,對她而言卻有許多不便之處,便是在發言權上,便不如回張府大。然而過繼於六房,不管是對溫余卿還是張府,都更加有利,她這點委屈看起來似乎也算不得什麼了。
六老太爺何曾不知溫宥娘與張府之前的打算,只是如今人已經留下,那些也不再計較,甚至更願意給張府一個示好。
「及笄之禮在京中辦亦可。我與你老祖宗也有意出門遊歷一番,一道前往京中也無妨。」
六老太爺這話,算是說得明白。溫宥娘哪有不知恩的,忙道:「此番進京,我們姐弟名下京郊有一個莊子,當是收拾出來了。那莊子離京城不遠,又十分清靜,兩位老祖宗必是歡喜的。」
住莊子還是在京城中住在別處,於六老太爺而言,也並無區別。相反莊子上的清靜,反倒讓他更喜歡一些。
因此溫宥娘一說,六老太爺便道:「莊子正好,無塵世之喧囂。也可呼朋喚友,一品佳釀。」
京城中又哪比得上莊子的自在,想喝多久喝多久,喝高了半夜喝唱都行。絕對不會有人半夜敲門來說不許喧囂,掃人興致。
那個莊子的田地雖十分之差,然而莊子卻不小,溫宥娘離京之前因商量著要長期在裡面居住,便求張老伯爺派人正正經經的在莊子裡修建了一個四合院。
因不用太精緻,如今來回三四個月回去,約莫正好修建得差不多了。
溫宥娘見六老太爺口中喜歡,心裡也放心了下來,就問道:「那兩位老祖宗覺得何日啟程為好?」
六老太爺心中早有成算,便說:「你老祖宗便跟你們一起從常州到江州,再到京城即可。老夫與余卿及張家那小子,先去湖州一趟,再轉道京中。咱們也分兩撥走。」
溫宥娘聽得六老太爺這番盤算,忙問:「老祖宗去湖州是打算會友?」
六老太爺頷首,「有會友。然而聽說你們姐弟在湖州有兩處莊子尚未處置,此回老夫與余卿,便順路一道去處置了。」
那兩處莊子,溫宥娘本打算出手的。
雖湖州也有傳出雙季稻,然而成果如何,並不知曉,然湖州實在太遠,也不好派人打理,還不如出手了順當。
如今六老太爺說要去湖州,順帶處置,溫宥娘便將想法說了出來。
六老太爺聞言便問:「那兩處莊子,田地如何?」
溫宥娘道:「俱是良田,有兩百畝。」說來也十分可惜,若有現代的交通,哪用得著將上好得良田賣掉。那兩個莊子的田,比江南的幾個莊子上都要好一些。
「既然好,又為何要賣掉。」六老太爺又問。
溫宥娘回道:「兩個莊子分佈於湖州兩處,上下湖邊相距甚遠,便是派人打理,自湖州來往於京中亦不方便。」
湖州最為出名的便為上湖縣與下湖縣,其中刺史官邸設立在上湖,兩湖相距甚遠,行車與順河而下且得十日。
溫宥娘不知道當年張府是如何買到這麼遠的莊子的,但以她的眼光來看,在交通不甚方便的古代,置辦產業要麼離長居之地近,要麼就要在祖地邊上。有些許閒錢,在交通便利處置辦產業也行,但萬萬不能看產業好而忽略交通及管理方面的要素。
「僅是如此,就毋須賣掉莊子。」六老太爺道。
古人的管理方式與現代人亦有不同的地方,在溫宥娘看來的交通不便與不好管理,對古人而言卻不是什麼問題。
溫宥娘見六老太爺這般說,忙道:「請老祖宗賜教。」
六老爺頷首,與她分析,「湖州上下湖兩地的莊子,大多為良田。雖交通比不過江州,然而其良田少為世家大族所佔,故天下糧賦,湖州佔其三。再者湖州乾旱水澇不過數十年一遇,其數年均產,非旱澇常見的江州可比。這種莊子,便是如今多少大族亦想買下來,留給子孫。」
「當然,」六老太爺頓了頓,「因你無人,故才覺不好管理。但如今你們姐弟過繼於六房,六房難道無人可守?」
可六房確實沒多少人,六老太爺不過秀才功名,僅能免其賦,宅邸中也不過一二十口。這一點溫宥娘不過幾日便查得清楚。
六老太爺自然也清楚,接著道:「便是六房下人不願前往湖州,溫氏一族中人卻也有願意前往的。湖州離京城遠,然而卻離曲水頗近,不過十日路程。挑選兩戶家中供有讀書子弟者,前往湖州打理兩個莊子。一來,可以替余卿籠絡族中人才,以便於日後出仕互相扶持;二來,對余卿在族中名聲亦能增加,有一日能立於全族之上,也少些妨礙。」
「更何況,余卿要出仕,自然須得先知天下大勢。各處莊子田產,便是越多越好,也好互通消息。方不耳目閉塞。」
不過兩個莊子,她考慮的不過是銀錢上的利益,然而六老爺子的處置卻能讓溫余卿得到銀錢之上的好處。
溫宥娘起身,面朝六太老爺,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道:「宥娘慚愧。」
六老太爺只輕輕搖頭,溫宥娘能將他的話聽得明白,於女子而言便已不錯。她不知不過於無人教導,非她之罪。
「你明白便好。只可惜你已年長,若是早幾年,便能隨我四處走動。」六老太爺歎息道。
要溫宥娘不過七八歲年紀就過繼於六房,溫宥娘長至現在的見識,便不是如今這般膚淺。
說到底,亦是各自的命運。
六老太爺將剩下兩座莊子十分漂亮的處置下來,溫宥娘就問道出行之事,「老祖宗帶余卿與昀良出行,可帶多少人馬。」
溫宥娘還當是在京中,各府女眷、郎君出行,動輒十二十人。想著六房下人不足二十,要留下幾人留守曲水宅子,六太夫人亦要帶走幾人,留給六老太爺一行的便不多了,因此她倒想將張府的家丁留下來幾個,與六老太爺一道護送。
只是可惜溫宥娘的這個想法注定沒用,六老太爺連算都沒算,直接道:「不過一輛牛車、一馬伕、一小廝足已。」
溫宥娘一聽這規格,整個兒就有些傻了。這也太少了些。
六老太爺似乎也察覺了溫宥娘心中的想法,接著說:「余卿與張家那小子,身邊也當是有小廝相隨的。算下來亦有七人。便要再加一輛牛車。他們兩個小子身邊的小廝當會趕車吧?」
「都會。」溫宥娘乾巴巴道。
大戶人家郎君身邊的貼身小廝,等同於現代的秘書,各種技能必須滿分。趕車只是其中一項必備技能。
六老太爺聽說那兩個小廝會趕車,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只溫宥娘在一邊試探著道:「老祖宗,人是不是少了點?便是從曲水至湖州,亦有十日的路程。途中翻山越嶺,偶有豹蟲,更別說山中劫匪。只三四個下僕如何能夠?」
三個主子,四個僕人,兩輛牛車,這要在現代不帶僕人都沒事兒,交通方便,去哪都是幾個小時,十幾個小時的事情,安全也能保證。
可在古代,交通不便,就是官道,也多有從山中而過,途中蟲豹出沒,山匪為患,可是一不小心便會丟命。
別說四個僕人,便是四十個,若不是各個精壯孔武,溫宥娘都不會放心。
「足矣。足矣。」六太爺也不跟溫宥娘說了,直接往外走。
女人天生想得就多,怕這怕那,可若不去經歷那些,一個男丁與女兒家何異?
六老太爺走到門前,又留下了一句,「乖女兒啊,你不能護著弟弟一輩子,便趁早讓他見識這世道的艱難。」
那聲乖女兒啊,叫得溫宥娘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然而六老太爺一說完便走了,只留下她跺腳,隨後只得將此事說於張家四爺聽。
「舅舅,不是我想得太多。實在是余卿跟昀良都太小了些,哪能獨身出門。老祖宗年紀也不小了,雖身子看著也沒事。可萬事就怕個萬一。要在途中有個什麼閃失,又該怎麼辦?」溫宥娘跟張家四爺訴苦。
她現在還是真的有點後悔過繼到六房了,就六老太爺這行事作風,她都完全贊同不了。
一想到溫余卿只有一個小廝跟著,要翻山越嶺,長途跋涉,指不定半路沒遇見豹子老虎,就遇見綠林好漢。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別說晚上睡覺,就是這會兒,她連飯都吃不下,茶也喝不進。整個人都處於惶恐之下。
只是張家四爺卻沒把溫宥娘的話聽進耳朵裡,只把六老太爺要帶著溫余卿與張昀良出門見識見識給聽進去了,就道:「傻孩子。這是好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