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94章 陰魂不散孟 文 / 彌生涼
溫宥娘就將當時的想法說了出來,「那時舅舅帶著我們姐弟剛到江南,也不知那些莊子到底是怎的回事。因此就先尋了近一些的楊家村去看。」
離江南城近一些,要真起了衝突,不管是來尋救治或者前去求救兵,也要快一些。那些佃農要是不怕他們,總得怕官府中人的。
「後來尋到當地的村長,算是個講理的人。便先與村長溝通了一番,倒也沒鬧出什麼衝突。就那個莊頭的處置,當時也想的是還剩下了四個莊子,旁邊還有仇府的莊頭看著的,怕其他莊子的莊頭暗地裡慫恿不懂事的佃農鬧事。所以乾脆將他一家子的賣身契還給他,也算是安安其他幾個莊頭的心。」
得讓那幾個莊頭知道,他們姐弟是心慈手軟的人,最多也不過是將賣身契發還。要有門路的莊頭,還巴不得能得自由身自己出去當個良民,以後若是能供出個讀書人,考個秀才,自己也能當當官老爺他爹。
「不過宥娘也沒那麼傻,給他賣身契就是看他吃得一身肥肉是養不活自個兒一家的。」溫宥娘又解釋道。
就算張府在京中再落魄,可到底也是伯府,在小地方也是能唬唬人的。就張貴那一身的肥膘和細皮嫩肉,一看就是平日裡連活動都少。這種只靠著張府的莊子吃飯的人,離了張府,他還能靠什麼養活?買幾畝田來都不會種!
給他賣身契,那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一家子還是得賣身給別家為奴。可賣到了別家,恐就沒有張府這麼好過日子了。
「剩下那四個,舅舅與我們姐弟也懶得聽他們的敷衍,見各村的村長都好說話,也就乾脆一點將他們全發賣了去。總得後面的人做個警示的。」溫宥娘最後道。
六太夫人聽了點頭,「這般處置倒也沒錯。只你說你將江南的莊子交給一個姨娘的家裡打理。可是放心得下?」
便是放心不下,六太夫人也不會派人替溫宥娘姐弟來管,畢竟這是溫宥娘姐弟生母的嫁妝。張府與溫府斷了姻親,卻還願意將嫁妝分給他們姐弟,就已經是大不容易。所以最多也只是發覺不妥了出出主意,人還是要溫宥娘姐弟或者張府出的。
溫宥娘點頭,「自是信得過的。當初莊子的事情,便是他們兩個查出來的。不然我們姐弟跟舅家還得被蒙在鼓裡。恐怕收了地契都還不知道莊子已經被換過了。」
六太夫人聽了,就道:「那家姨娘,便是四房小長房的罷?」
「是,府裡喚一聲嬌姨娘。生有一子,名長倬,今年不過六七歲,特別機靈,是塊讀書的好料子。」
溫宥娘說完,似乎有想起了不妥來,忙彌補道:「其實家譜上只單名一個倬字,長倬只是平日裡那麼喊喊。也記在了我們姐弟生母名下,算得半個嫡子了。」
長字是溫長倬這一輩嫡出才有的字輩,溫長倬身為庶子,便是溫家大爺再喜歡逕自加了字輩上去,也不是真敢鬧到祖地去的。
溫長倬也算是溫宥娘帶大的,彼此感情深厚,溫宥娘完全不想他在溫氏一族頗具發言權的六房面前刷上惡感值。
好在六太夫人也沒把溫家大爺的荒唐放在心上,溫家老爺跟他們祖地不怎麼親近,要溫家老爺哪一日官至宰相,說不定還會以權壓著溫氏鬧分宗。給庶子加上嫡出的字輩,也完全不奇怪。
六太夫人關心的是另一點,「論機靈,能比余卿還要機靈?」
溫宥娘忙道:「要機靈兩分。」
溫余卿的機靈,全拿去讀書去了。可溫長倬的機靈,就體現在許多事上,讓人覺得更鮮明兩分。
六太夫人聽了就點頭,道:「京中溫府大房本就廢了,要真那麼機靈,給你老祖宗當個書僮還是行的。」
跟著六老太爺當書僮,不過是明面上的說法,實際上就是當個學生。這對溫長倬而言,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溫宥娘一聽,忙道:「等回了京,宥娘一定叫他來給兩位老祖宗請安。」
溫宥娘陪六太夫人說了會兒話,又伺候了六太夫人更衣梳洗,這才回到自己房間。
冬梅見她回來,只將門口的兩個丫鬟送走,才回頭跟溫宥娘道:「姑娘,之前嬌姨娘的爹娘來了一趟,說是嬌姨娘自京中張府帶了一封信來給姑娘。」
說完,冬梅便從懷中將信拿了出來。
溫宥娘接過信,打開一看,正是溫長倬的筆記,只是寫的內容語氣卻是嬌姨娘的。
將信看完,溫宥娘便又折疊了起來,讓冬梅收好。
「可是京中出了大事?」冬梅問。
溫宥娘搖頭,「也不算得什麼大事。等明日再拿給老祖宗看一看,尋老祖宗拿個章程來。」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溫家老爺執意要將那個外室子過繼到三房。
可嬌姨娘卻覺得不管是她還是溫長倬,在身份上卻都要高於那個女支子跟外室子的。因此哭哭啼啼的讓溫長倬寫了信來,話裡之意是當初溫長倬也是記在張氏名下的,如今也乾脆跟著他們姐弟回張府算了。
這種事,要他們姐弟真回了張家,倒也好說。可如今他們姐弟過繼溫氏六房,再來說過繼給張氏也不知禮法上過不過得去。
畢竟張氏的親生女兒都過繼在了前夫家別的房,弄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前夫家庶子去當兒子。怎麼看都有些不太妥當。
但讓溫長倬跟一個外室子一起過繼三房,還叫外室子當哥哥,不說古代就是現代也有許多人無法接受。
因此,還是得需六太夫人參詳一番,等進京與六老太爺匯合,見六老太爺怎麼說了。畢竟京中溫府還沒有分宗,六老太爺對京中溫府還是有一定話語權,說得上些許話。
溫宥娘正琢磨著溫長倬的事,卻不知他們一行自住進了朝陽樓,便被人盯住了。
「張家四爺?」坐自輪椅上的男子摸了摸下巴,「還有呢。」
「溫氏姐弟中,只有溫府大姑娘一人,還有一個老婆子,當是溫氏的長輩了。」彎著腰的小廝道。
「長輩?去問問了。」男子揮揮手,不耐煩道。
小廝忙道:「是。世子。」
被稱作世子的男子百無聊賴的撐著下巴,只望著窗外的河流,眼皮低垂,不知在想什麼。
等出去的小廝再進來之時,便帶來了他想要的消息。
「回世子。溫家大姑娘與大郎君已經過繼給溫氏六房。聽說是給六房當兒女,那老太太正是六房的太夫人。」小廝道。
男子回過頭來,問:「你的意思是給那個老婆子當兒女?」
小廝回道:「小的打探來的消息是這樣。」
男子聽了不知想到了哪,竟是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那她們姐弟回去,跟她們以前的祖父怎麼打招呼?是叫祖父還是叫哥哥?」
「哎喲!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男子只抱著肚子狂笑,忍不住拍自己的大腿。
隨後,那十分慘不忍睹的笑,嘎然而止,「嘎——」
之後就是不停地「哎喲——哎喲——」聲起伏。
男子腿上的傷口被帶到,疼得頓時哭喪了起來,恨不得從輪椅上栽下來,或者是宰了自己那只亂動的手。
這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溫宥娘以為早已經該回京的,斷了腿的可憐人——孟世子。
要溫宥娘要知道孟世子還在江南城,恐怕也得叫一聲,陰魂不散!
不過,溫宥娘見到孟世子,也沒用到多久,便只是天漸黑時,溫宥娘打開門正打算尋張氏的家丁去替她在去酒樓點一些小菜回屋,就好死不死瞧見了孟世子正坐在輪椅上被推著從她房前路過。
溫宥娘見到孟世子,第一反應就是抽了抽嘴角,深覺流年不利,怎又遇見了這衰神。
本路過的孟世子看見溫宥娘倒是高興得很,跟她打招呼,「張家大郎君這是把事情辦妥了?」
溫宥娘點了點頭,道:「世子竟是還沒回京?」
按說國公府要得知孟世子在外受傷,便是起初因傷勢問題不好移動帶不回京城。可如今都一個月了,怎麼看也該回京了。
怎的還住在朝陽樓,不曾離開?
「可是壽禮還不曾尋的?」溫宥娘又問。
孟世子甩著手裡掛著玉珮的紅繩道:「你倒是讓我先回哪一個?」
這話一出,溫宥娘就翻白眼了。愛說不說,就她嘴賤,要多問兩句。
溫宥娘不願意再問了,不過孟世子卻想說了。
只坐在輪椅上擋著溫宥娘的道,在那說起他在江南城的這段日子過得如何。
總的來說,孟世子在江南城的日子過得還算是平靜,也頗為愜意。
沒能進京的原因,倒是郎中說不可隨意移動。孟世子也懶得進京被人嘲笑斷了腿,乾脆就在江南城養傷了。
至於為何沒有尋一處私家宅子住著,也是因這幾日便要回京,因此才住進了朝陽樓,等著與鄭家的客船下江南城來。
溫宥娘在旁邊聽著,心想孟世子你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說因為自己腿斷了不想被人嘲笑所以才不回京,真的大丈夫?
你身為男人的自尊去哪了?你孟氏一族的名聲要不要啦?
可惜這些孟世子都聽不見,只顧著自己嘴裡吧啦吧啦的說著。
直到,六太夫人的門開了,有丫鬟扶著六太夫人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