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87章 六太夫人喲 文 / 彌生涼
溫氏的六太夫人,說來也是十年未見。
溫宥娘被嬤嬤帶進□□母的內院,待打簾子的丫鬟通報後,才緩緩走了進去,在早已經準備好的圓蒲上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四房嫡長孫女宥娘給老祖宗請安。」
六太夫人連聲道:「還不快將人扶起來,讓□□母瞧瞧,可是磕疼了沒?不過就是個禮數,怎能那般認真了?」
溫宥娘順著丫鬟的手站了起來,輕輕走上前讓六太夫人看自己的額頭,道:「禮不可廢,磕得響才能表明宥娘的思念之情呢!」
六太夫人聞言,哈哈一笑,將溫宥娘把自己懷裡一帶,道:「不過十年未見,這小嘴卻是越發的會討人喜歡了。」
溫宥娘只趴在六太夫人的懷裡,紅著眼道:「宥娘想老祖宗了呢。」
這話說得六太夫人心中一酸,卻也不好說四房的事,只道:「來讓老祖宗摸一摸,這一路上來可是瘦了?」
溫宥娘便抬起頭來,由著六太夫人的手,道:「老祖宗瞧瞧,是不是黑了一些。」
六太夫人在溫宥娘臉上摸了摸,又看了看,道:「胡說。哪有黑了?只見著就滑溜得很,又白又嫩,可跟雞蛋清似地。就是瘦了些,一摸骨頭都能摸到了。肯定是在路上吃了不少苦。」
「有幾十家丁跟著,哪能吃什麼苦呢。這是老祖宗疼宥娘。」溫宥娘笑著道。
六太夫人拉過溫宥娘的手,看了一番後說:「瞧瞧,手也瘦得很!現在到家了,這幾日便好好補一補。小娘子,還是要胖一些才有福氣。」
溫宥娘連連應聲,外面卻是有小丫頭端了參湯進來。
六太夫人道:「還記得那年你跟著你祖父祖母一道回來,最是愛喝老祖宗燉的烏雞參湯。就前幾日,兩個老祖宗收到你們要回來的信,便早早讓下面的人準備了。多等了好兩日才到。」
溫宥娘忙道:「是走到半途下了雨,路道不好走,才走得慢了些。本早該回來見老祖宗的。」
六太夫人讓丫鬟將參湯端了上來,道:「你才梳洗過,且先喝一杯參湯填一填肚子了。這旁邊也有點心,都是你以前愛吃的。可別跟老祖宗客氣。」
溫宥娘從起身第一眼便見過老祖宗旁邊桌上的幾盤點心的,聽六太夫人這麼說,也將參湯端了過來,跟上湯的丫鬟道了謝,才輕輕抿了一口,道:「還是老祖宗這的參湯好喝。這一喝就像是回到十年前了。」
六老夫人的話可不是一般話,話裡話外都將該說的都說了,且還帶著實打實的溫情。
想來溫家老爺的信在前幾日便到了六老太爺手中,然後六老太爺府上便開始了準備。
出城相接的六老太爺,提前幾日便將點心備上的六太夫人……溫宥娘曾經也想過,為何她們姐弟不是他們兩人的曾孫女、曾孫子。
就六房的兩位老祖宗,才是真正當人長輩的模樣。有心機有手段,卻也有真情。
只可惜這世道,似乎就是見不得好人太好,壞人還不夠壞。
竟是讓六房絕了嗣。
在跟六太夫人說了會兒話,便到了開飯之時。
溫氏一族中的男丁與女眷各坐一個大堂,有門板相隔,倒是不會兩邊互相影響。
雖之前前往城外迎接的溫氏族人有許多,然而此時因各家都有事,大多都離開,剩下的連著家中女眷,都只各自坐了一張桌子。
六太夫人十分喜歡熱鬧,在開飯之前就將桌子上的一圈子女眷全給溫宥娘認識了個完。
其中有幾人溫宥娘十年便見過,外貌也不曾改變。有的是這十年間,才嫁入溫氏的新媳婦。
溫宥娘又將她們的身份一一記在的腦海中,也上前拜見收了不少的禮。
雖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卻也是各房的一點子心意。禮輕情意重。
吃完飯,又與幾位女眷說了說京中的一些風俗人情,金銀首飾款式,及從京中到曲水的一路見聞,便就快到天黑。
這幾家溫家人都在城中有宅子,因此倒也不用擔心城門關閉不得歸家,然而天色已晚,也還是盡早回家為好。
待女眷們帶著已經喝得微醺或爛泥似的自家夫君回府,溫宥娘也與六太夫人告困,回了後院替她準備的院子。
冬梅早已經將溫宥娘的床鋪鋪好,又將常用的衣物拿了出來,見溫宥娘自己更衣,躺在床上不鬧話,便道:「姑娘今日穿得也太素淨了一些。六太夫人之前便叫身邊的丫鬟給姑娘一盒子絹花跟首飾過來。奴婢倒不知道該不該收,見那姐姐執意要給,便暫且收下了。」
溫宥娘聞言,就道:「拿來看看。」
冬梅將盒子拿了過來,打開道:「雖只有幾朵絹花,款式也不新穎,不過一看就是新的,用料也極好。另還有耳墜、手鏈個兩對。都是金鑲玉的。其中一對兒耳墜鑲的還是紅寶石。」
溫宥娘已經看到了那一對紅寶石耳墜,雖紅寶石的墜子極小,然而對也算是珍貴之物,恐怕是六老夫人的壓箱底嫁妝了。
溫宥娘將那一對耳墜拿了出來,本想說將它包好還給六太夫人,想了想卻又重新放了回去,道:「曲水縣中的銀樓……」
溫宥娘停了嘴,卻是不說了。
六太夫人把壓箱底的嫁妝給了她,自然是就是歡喜她的意思,可她如何擔得起六太夫人的這一份歡喜?
要直接將那一對紅寶石耳墜送回去,莫說六太夫人不肯收,恐怕還將六太夫人得罪了,以為她在京中好東西見得多了,便不稀罕她那點東西。
可要是孝敬給六太夫人等價的東西,就曲水縣裡的銀樓,又有什麼真值錢的東西?何況便是有,六老夫人又如何不知道?
加上六太夫人連個子嗣都沒有,倒是連送都沒處送了。
溫宥娘出了半天神,這才跟冬梅道:「冬梅,你且拿一雙不曾縫過的鞋墊子來。」
冬梅一下子明白了溫宥娘的意思,就道:「姑娘是打算給六太夫人縫一雙鞋墊子?不如交給奴婢來,等縫好之後姑娘再往上面繡上幾朵花也是使得的。何況這天都已經黑了,這油燈也不是多亮,奴婢擔心姑娘傷了眼睛。還是明日再說罷。」
不是冬梅對溫宥娘沒有信心,實在的溫宥娘的女紅,醜得十分見不得人。要縫個什麼出來送人,別說別人收了歡喜,說不定還把人給得罪了。
溫宥娘倒沒想到自己的女紅之差,也是實在沒辦法了,道:「也不知要在曲水留多久,不連夜趕,就怕最後來不及呢。」
本來她的本意是先找了曲水縣的縣令,隨後與衙門中人一起尋到溫氏祖地去要張氏的棺木,及易宗之事。
打算著先把事情鬧出來了,再來慢慢談。
至於給各房的禮物,自然也可以就近從曲水縣中購置。
又哪知溫氏的六老太爺直接來了個釜底抽薪,連縣衙的門都沒能讓他們一行的進,便被帶到了府上。
等見了六太夫人,溫宥娘才開始頭疼孝敬之事了。
「這邊的溫氏倒跟京城的溫府不同。」冬梅道。
溫宥娘微瞇著眼,道:「哪不一樣了?」
冬梅將首飾盒子收了起來,放在一邊梳妝台上了,才道:「奴婢就覺得六太夫人看著就面慈,其他長輩看著也好相處。」
不像在京中溫府裡那樣,老夫人不喜歡仇氏,仇氏跟寧氏相見煩,回回鬧得烏雞眼似地。
溫宥娘聽了就笑,「那是因為我們是客,她們是主。」
有客人在,但凡知禮一點的主人家,都會笑臉相迎。何況她們之間也並沒有什麼利益牽扯,有著親戚情分在上面,自然會親熱些。
冬梅搖頭,「姑娘知道奴婢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溫宥娘睜開眼,見冬梅已經拿出一隻白的鞋墊在打底子了,只得重新合下眼簾,道:「六太夫人,小時候便喜歡我的。」
雖然有她刻意的討她喜歡的緣由,可六太夫人對她的好,卻是像個真正的長輩對待小輩那般的。
不像是她才穿過來遇見的歇斯底里太夫人,和日日只會暗中對她說太夫人惡毒的老夫人。
六老夫人對她,像個真正的□□母一般,處處關懷著。她不笑,就怕她不高興。她哭了,就怕她難過。她走累了,就怕她餓著。
每時每刻,都帶著柔和的微笑,不論是對她,還是族中其他的孩子。
六太夫人那一顆心啊,都是軟的。
所以在跟六太老爺一起歇息時,便歎氣道:「我瞧得出,那孩子這些年過得不易。今日在我懷裡,差點都哭了出來。」
六老太爺躺在床上,聽老伴說這話,就道:「這世上,誰人容易呢?」
「可他們兩個都只是孩子,這些年還不知道過得有多戰戰兢兢!四房的人,」六太夫人冷哼,「莫不是我還不清楚。好不容易那妯娌去了,可你看四房媳婦那性子,哪對付得了京中那些人精。自來有了後娘就有後爹,也虧得他們姐弟上天保佑,如今長得這般機靈。余卿也有了出息,以後算是能給宥娘當個依靠。」
六老太爺心中也裝了事,卻又不能不搭理自己的老伴,不然今日也別想睡著了,只好道:「是不容易。可四房的嫂子,當年也不容易。」
四房的爛賬,六太夫人又哪不知道。當年溫太夫人還在祖地之時,多少人勸過,也都無用。
如今六太夫人還記著,只罵:「一整個糊塗鬼,又何必跟一個姨娘計較。還跟自己媳婦離了心!別人勸還不聽,只當咱們妯娌是為了看她笑話!」
六老太爺歎氣,「如今死都死了,還說這些有什麼用。咱們早早歇了,看明日不知道張家的想要怎樣呢。」
六太夫人聽這話,就道:「張家四郎,你看著如何?」
六老太爺道:「什麼如何不如何?還是得看他們姐弟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