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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88章 宥娘進祖廟 文 / 彌生涼

    溫宥娘從未想過張氏移棺會這般容易,六太老爺竟是一口答應了。

    「當初之事,老夫也知曉。張氏與四房長孫,本就不當在一起。只是陰差陽錯,得此姻緣,也到底是時事所迫。如今張府要遷回張氏之墓,只要張氏族人同意,我溫氏一族自不會阻攔。」

    六老太爺這話是對著張家四爺說的。兩人同未說京中那些紛紛擾擾,溫家大爺謀害原配張氏之事也避而不談。

    張家四爺得了准信,就道:「多謝溫老太爺。」

    隨後六老太爺一臉悲痛之意,立馬談及張氏之死,「說來也是我溫氏對不起張氏。既迎新媳,卻為人所害,此為溫氏之恥。然其中恩怨且涉故人,且如今告一段落,也算告慰張氏在天之靈。今後,唯願張、溫兩府無復再提。」

    張家四爺聞言,神色一變,嗤笑道:「老太爺是說我妹妹死了就白死了?」

    六老太爺只微微歎了一口氣,「那張家意欲如何?」

    張家四爺道:「自是讓宥娘姐弟改姓易宗,回我張府!」

    「他們可願意?」六老太爺道。

    張家四爺道:「宥娘自是願意,余卿不及十二,做不得主。我乃他們姐弟親舅,替他們做主一回倒也無妨。」

    六老太爺搖頭,「此條不行。四房長孫殺妻,是他之錯。然而宥娘姐弟乃是溫氏血脈,溫氏也不至於容之不下,又何須回到張府方行?背宗之人,猶如貳臣,張府竟是連這一點都不知曉?!」

    小三元,自然不會容不下,張家四爺心中冷笑,只將溫家老爺寫的斷親書拿了出來,「此乃溫家四房所出斷親書,還請老太爺過目。」

    六老太爺並未接過,道:「此事四房先前已來書信,將此事說了明白。四房無德,確實不配撫育溫宥娘姐弟。然而我溫氏一脈並未斷絕,何至於讓溫宥娘姐弟改姓張?」

    「老夫今日便將話放在這,以黃天后土為誓!便是我溫氏一族隕落至僅餘一人,也不會虧待了溫宥娘姐弟!有溫氏在一日,必護他們姐弟一生!」六老太爺揚聲道。

    古人重誓,六太老爺將此重誓發下,竟讓張府四爺無話可說,只過了許久才道:「不過口頭之言,有何憑證?所謂誓言之說,亦不過是窮者掩耳盜鈴罷了!」

    六老太爺道:「自是有據可查。」

    張家四爺滿腹的話,被這一句堵在了喉頭,只問道:「老太爺能作溫氏的主?」

    「當年我能讓四房的進不了祖廟,自然也能作整個溫氏的主。」六老太爺保證道。

    六老太爺說的是溫家老爺的父親之事,當初溫家老太爺身故,便是六老太爺力壓溫氏族中其他房,以行事不檢,不配為後人祭為由,將溫宥娘的太爺的牌位拒之於祖廟之外。

    六老太爺敢立字為據,張家四爺自不好再多說,只道:「既是如此,我張家亦不是強人所難之輩。只是易宗之事,還請老太爺多問問我那兩個侄兒侄女之意。這些年他們在溫府,過得十分不易。」

    六老太爺頷首,「我溫氏也自有公道在。萬不會令他們姐弟吃虧。」

    張家四爺聞言只在心中嗤笑,若有公道他那兩個侄兒侄女又何須受了這麼多年的苦。溫氏這時候跳出來說有公道在,也不過是見溫余卿中了小三元,有望出人頭地罷了。

    可便是如此,張家四爺卻也願意給溫氏這一個機會的。

    就如溫氏六老太爺所言,背宗之人猶如貳臣。張家四爺知道溫余卿於張家有多重要,然而從舅舅的角度來看,他卻是希望自己這個侄子一生能沒有半點污點的。

    六老太爺與張家四爺說定之後,卻是叫上了溫宥娘一道上了半山的祖廟。

    「進來吧。」六老太爺站在門內道。

    溫宥娘站在祖廟門外十餘步,卻是半點不動,只道:「女子不得入祖廟,宥娘不敢逾矩。」

    六老太爺笑了笑,招手道:「無妨。反正這裡也沒別的人。不過你知我知罷了。」

    溫宥娘還是沒動,只垂著眼道:「祖廟中的溫氏先輩也是看著的。」

    六老太爺這才收了笑,看著溫宥娘道:「須知一死萬事空。這世道都是自己過出來的,又哪來的鬼神之說?不過是自己唬弄自己罷了。」

    「所謂女子不得入祖廟,這也不過是先祖狹隘。莫不是女子身上流著的就沒有溫氏之血?」六老太爺道。

    溫宥娘很想說,老太爺你這樣罵你祖宗有點不合適,卻又聽得六老太爺說。

    「這些年你們在溫府過得如何,太爺也並非不知曉。你能將余卿養大,且能得中小三元。也配進這祖廟了!」

    溫宥娘被六老太爺這話一震,心中那些顧慮卻是放開了。

    她能養出一個小三元,便是身為女子,又如何不敢進溫氏祖廟?

    溫宥娘自問是敢的,所以邁出了第一步,然後是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六老太爺等著她走在了他面前,這才轉身看向大殿中央的那一片烏壓壓的牌位。

    溫氏在曲水立足有兩三百年之久,然而立宗卻只有百餘年,是以擺放的牌位不過區區幾排,比不得那些百年望族千年世家。

    「立在這最上面那兩位祖宗,便是咱們溫氏先祖。然而在先祖之前,卻也與一般庶民無二。」六老太爺道。

    溫宥娘也看向那一片烏壓壓的牌位,只覺心中動容。京城溫府的那十幾塊牌位,完全不能之相比。

    在這裡,她似乎看見了一個家族的延續。

    「兩位老祖宗當年,亦曾貧困交加,食不果腹,衣不遮體,偶得機遇方才富有。如今道女子不得入祖廟,然而當年溫氏貧困之時,族人多餓死,連半卷草蓆也無,多尋有棺木女子墓同葬。那時不曾嫌棄女子,如今又有何面目言女子不得進祖廟?」六老太爺反問。

    當年溫氏一族尚未發家之時,死了連塊蓆子都沒有,更別說好的墓地。然而為了尋一塊風水之地,好庇佑子孫,先輩們也做過將故去的長輩葬在一些年月已久不曾有人記得的棺木中借棺與地一用。其棺木中不乏有女子者,亦不曾在意。

    如今說女子不得入祖廟,於六老太爺而言,卻是荒謬了。若是嫌棄女子,當年為何又借女子福地與棺木?

    溫宥娘聽聞此事,只驚歎六太老爺之言。

    她從未想過,六太老爺心中,女子竟與男子無異,其想法如此超前。

    六老太爺說完祖輩之事,這才道:「你且看這牌位當中,可有疑惑之處?」

    「tai祖父不曾入得祖廟中。」溫宥娘道。

    反倒是溫家太夫人進了祖廟,因此旁邊一塊空蕩蕩的,在整個擺放牌位的架子之上顯得尤為顯眼。

    六老太爺頷首,道:「你可知是為何?」

    溫宥娘道:「不知。」

    「只因你tai祖父自己心胸狹隘,害人害己,不配享後世供奉!」六老太爺道。

    此事要說,便要從溫太夫人嫁入溫家四房之前說著走。

    溫太夫人與溫老夫人不同,溫太夫人的父親當年過繼於幾代秀才之家,雖拿了大半的錢財,然而卻也不是只為買一個身份。便是在子嗣的教養之上,被過繼的廖府都要好過一般庶民人家。

    溫太夫人自商戶女變大家閨秀,自是雀躍不已,然也深知家大規矩大之意。因此在教養上,半點不敢含糊,力求處處做到極致。

    便是與溫府結親,當年溫府也是因她能識文斷字,且是一把理家的好手。

    可便是這點出眾便招了人眼,最後竟是被害得遠嫁常州。

    「人這一輩子,誰沒個少年慕艾之時?喜歡的東西被人搶了,酸一兩句也是常事。只可惜你□□母太過好強,得罪人而不自知,最後在燴州難嫁!」

    六老太爺搖頭,溫太夫人的父親按規矩當年亦不可能過繼於廖府,畢竟廖府並不差子嗣,與禮法上不通。

    可這也並非不是沒有法子,只當那過繼子為自己妾室所出,不曾記名便可。此事民不舉,guan不究。

    恐怕溫太夫人當初從沒有想到過,因自己的天道酬勤,為自己招來了嫉恨。

    商戶廖家與商戶徐家之爭,樊城誰人不知?便是因吳府的小郎君之事酸幾句,若沒有人在背後煽動,又有誰知道溫太夫人對徐家的針對竟是為了兒女私情?

    便是因此溫太夫人已是舉子的父親與廖府有了隔閡,尋生父要了大筆銀錢用於前程,帶著一家子離了燴州,才與溫氏有緣結親。

    當年四房的老太爺也是年少聰慧,心高氣傲,一直遇見了溫太夫人才由家中父母訂下了親事。

    那幾年,在這曲水縣也是有了名的恩愛,便是被稱作軟骨頭,溫太老爺也當作不曾聽見,天天不是讀書便是與溫太夫人吟詩作對。

    加之溫太夫人過門沒多久便生了溫家老爺,在溫氏四房算得上是地位穩固,頗為羨慕死了整個曲水縣的女人們。

    只可惜這一切,都毀在了一個女人的手裡。

    而那個女人,最後成了溫宥娘太老爺的寵妾,在老太爺活著的時候就處處踩著溫太夫人的臉,享盡了正頭娘子才有的福氣。

    一直到溫宥娘的tai祖父離世之前,才離了溫家四房。

    「那個女人是?」溫宥娘知道六太老爺不會無緣無故說到她tai祖母的事,說出來便是有緣由的。

    六老太爺冷笑了一聲,「不過是顆棋子罷了。昨日咱們進城之時,路過幾個乞丐,其中一個不就是她?」

    那幾個乞丐溫宥娘是記得的,卻不知那裡面竟有tai祖父當初的寵妾,再回頭想一想,也發覺似乎是有那麼一個渾身髒兮兮的老東西,辨不清男女,只閉著眼躺在那。

    「當年太爺不是暗中給他們母子分了大頭的家產,怎的淪落到這種地步了?」溫宥娘歎道。

    也不外乎是當年溫宥娘的太爺太寵愛了一些,那姨娘也是個只懂依靠色相的無能人。

    太老爺臨死前,怕自己的寵妾愛子在自己死後被正室欺辱,才暗中將產業分給了庶子。說來這裡面也是那寵妾的慫恿,怕男人死了分不到家產,又怕被溫太夫人秋後算賬。

    哪知道自己兒子被太老爺寵,又被溫家老爺寵,生生的給寵成了不知世事的模樣。太老爺當初給的那點產業,竟是還沒來得及回到常州,只在江南就被江南的女兒鄉給哄了個精光。

    等到那寵妾與庶子終於回到常州曲水之時,溫太老爺的棺材都已經被溫家老爺送回了祖地安葬。

    那時六老太爺還正為溫老太爺竟私自將家產分了大半給庶子而氣憤,又因那庶子在江南耗盡產業而對那庶子十分不滿。

    因此,對於那對姨娘庶子的投靠,六老太爺直接在溫氏一族中放話,任何人不得接濟,那對母子就此當了乞丐。

    沒過幾年,那過慣了好日子,往日在溫氏一族中逞兇鬥狠,處處對嫡母不敬,與嫡出兄長不敬的庶子便熬死了。

    剩下那老姨娘竟還苟且偷生至此,在曲水城中日日靠乞討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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