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31章 舊日婆媳仇 文 / 彌生涼
溫家大爺時隔多年,再次睡在了嬌姨娘院子裡,這個消息像是被風吹了一樣,不到兩刻鐘全府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仇氏聽聞這個消息後,差點暈厥過去,只瞪著雙眼看著門簾,一臉憤怒與絕望,自言自語道:「他又負我……」
唯一不知道的怕也只有跟溫老夫人睡在一起的溫宥娘了。
今日的事情讓老夫人受了許多刺激,等送走兩家的人之後,老夫人就倒下了。
溫宥娘自然要留下來給溫老夫人伺疾。
老夫人從回到自己院子便開始落淚,怎麼勸也勸不住,連晚飯都沒有吃,一直到晚間休息了才讓溫宥娘留下陪她。
老夫人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剛強人,心機城府見識也不深,因娘家的原因也有些愛財,然而要說心地卻是不壞,反而有些軟。
兩祖孫躺在床上,老夫人睡不著,只抱著自己瘦小的孫女兒又開始想哭。
「咱們祖孫倆啊,這輩子都不容易。」老夫人哽咽道。
溫宥娘能說什麼,也只能勸道:「祖母別難過了,你還有我跟弟弟呢。以後我們兩個都孝順您,讓您開開心心的。」
老夫人聞言更是傷心,只是哭了一下午也哭不出來什麼了,便撿著話與溫宥娘說。
本來是長輩之間的事情,沒道理說給小輩的聽,然而溫老夫人嫁進溫家幾十年,許多話是連身邊老嬤嬤都不想說的,到如今心灰之後卻只尋得一個孫女兒說自己的貼心話。
老夫人本姓徐,與溫宥娘的外祖母出自同一家族,兩人同宗同族相隔不過三代。
只是那時溫宥娘外祖母的父親官大一些,又跟張府早過世的太老爺有過命的交情,兩家才有了聯姻。
而老夫人的父親那時不過舉人,只能嫁到當時同是舉人家的溫府。
兩家本就是門當戶對,然而老夫人嫁進溫家來卻並沒有過上想像中的恩愛日子,只因她的婆婆跟徐家有仇。
這又要涉及到老夫人上一代的恩怨,事關徐、吳、廖家三府。
徐家、廖家、吳家百年前都是同一地的大商戶,後來都選擇了將自己所出的兒子過繼給庶人,想要棄商從文。
朝廷開了科舉,然而商戶即便放棄從商,也三代內不得科舉。
雄心壯志見過世面的商人們又哪等得起三代之後,最後很多都選擇了過繼的法子,將自己讀書成器的兒子往科舉上送。
當時吳家最先過繼自己的兒子出去,就是後來的吳府,那個考上秀才的比徐、廖兩家的都要大上兩輩。
然後就是徐、廖兩家,在時隔四十年後,各自過繼了一子在自己的族中。
只廖家花了一半家財才將兒子過繼到了同族一家出了幾代舉子的人家名下,還只是庶子,只為了幾代讀書人的名頭,那人便是溫府太夫人的父親。
而徐家為了省錢,只花了少許的錢將兒子過繼到了一戶絕戶家,給那家續了香火,剩下的財產全都留給了自己兒子,沒便宜外人,那個過繼的就是老夫人的祖父。
當時太夫人的父親被過繼到的那一家與吳家乃是世家交好,兩家人互相走動得極為勤快,孩子之間自然就熟悉了起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太夫人便對吳府的小公子動了心思。加之兩家本有聯姻的想法在兩府來往時並沒有男女忌諱。
然而等到太夫人年滿十五及笄之後,卻是得知了吳府與徐府結親的消息,而那小公子定下的姑娘正是太夫人的小姑姑。
太夫人的父親本就是過繼來的,與吳府世家交好的是廖家嫡出一脈。兩家互通婚多年,也至於因一次婚事不成而結怨。
但太夫人卻是怨恨起徐家來了,覺得她與吳府公子之間無緣,是因為徐家奪親搶了她的未來夫婿。
自此後要遇見徐家的女眷們便開始言語刻薄起來,結果倒是讓自己跟吳府公子的事情壞了自己的閨名,在當地難以嫁人。()
不到一年太夫人的父親考了官,與當地溫家老太爺相交甚得,互許了婚事,將太夫人嫁到了溫家。
要故事只停於此,便也只不過是一場遺憾,不會有有後來的婆媳之爭。
只可惜命運之事,向來由天不由人。
溫家老太爺不知從哪知道了太夫人曾經的心思,也有可能是太夫人後來在溫家露出了什麼馬腳。
在溫老爺子出生七年後,溫家太老爺突如其然的納了一房妾室。
那房妾室並不是厲害的,也不漂亮,性子也溫和。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將溫家老太爺的心給攏住了,讓溫家老太爺除了初一十五之外再也不入溫太夫人的房。
太夫人一生好強,卻是從沒想到會遇見溫太老爺這種差點寵妻滅妾的人,因此對徐家的恨意更深。
覺得若非徐家搶她夫婿,她也不會所遇非人。
等到溫老爺子年滿十六考中了童生本打算議親的時候,溫家老太爺又一棒子打在了溫太夫人的頭上。
溫府要與徐府結親,而結親的對象正是搶她夫婿的那一家。
這一口氣太夫人如何忍得,再大鬧一場也無法阻止婚事之後,老夫人的苦日子便來了。
「你姑祖母與姑祖父無子,卻十分恩愛。她眼紅不已,卻是把自己兒子往你姑祖父那模子裡教。做得太過,怎麼能不讓你曾祖父知曉。這才有了太姨娘跟你二祖父。你曾祖母卻是更加恨我們徐府了。」老夫人歎道。
「我從進門那一日到她病故,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只要是能磋磨到兒媳婦的地方,你太夫人都不會放過。連我生了兒子,她一句我徐家出身商賈,不懂教養,就把孩子奪了過去。那時我才只看過你父親一眼,連抱都沒有抱過就再也沒了親近的機會。她為了不讓我與你父親相近,時常在你父親面前呵斥於我,又在後背與你父親說我並不心疼他,等到你二叔生下之後更是有了由頭間隙我與你父親之間的母子情。」
「只可笑,她恨了徐府一輩子,卻不肯相信不是徐府搶了她的夫婿,而是吳府從來都沒有要她嫁進去的想法。那時吳家幾代下來,日子已經捉襟見肘了,哪會去娶一個沒多少家底的廖府庶支之女。即便吳府當時不差錢財,娶的也只會是廖家嫡出一脈的姑娘!」
老夫人藏在心中多年的事情終於說出了口,心裡一下子鬆快起來,也沒有那麼難受了。
再低頭看已經開始打呼的溫宥娘,也鬆了一口氣。
自己說長輩那些不恥之事,她即便一大把年紀了也有些覺得有些不好。
倒弄是非,是有違婦德的。
只自己起身滅了油燈,回到床上輕拍了溫宥娘的背兩下,也睡了過去。
眼瞅著故事快要完的時候,溫宥娘假寐了過去。
不然要睜著眼準備怎麼說這婆媳之間的一筆爛賬?
兩個都是祖宗,雖然一個入了土,可在這古代裡,可都說不得壞話的。
且等老夫人圖一時口快說出來了,再反應過來她在小輩面前說了婆婆的壞話,兩人之間會怎麼尷尬?
說不定反而會讓祖孫之間有了隔閡了,這可跟現在兩個姑娘因為有了一個共同的秘密所以互相會變閨蜜不一樣。
等著老夫人睡著了,溫宥娘才開始慢慢想今天晚上聽到的事情。
她穿過來的時候,太夫人快不行了,但在磋磨人上面卻是更加厲害。
已經當了祖母的老夫人那時還要整夜整夜的伺疾,每日晨昏定省,立在一邊給太夫人布菜。
卻又不許老夫人讓仇氏晨昏定省,說是磋磨兒媳婦,完全當自己的行為不存在一般。
那時她就知道太夫人是個挺變態的老太婆了。
等到沒多久太夫人過世了,那種讓人覺得窒息的日子才沒了。
太夫人一過世,老夫人倒是大病一場,養了一個月精神才徹底好起來,甚至比以前時候更好。
臉上的喜色也多了一些,她也開始像太夫人那樣磋磨仇氏。
可仇氏與老夫人不同,她有得力的娘家、一心一意的丈夫,顧全溫家前程的公公。
說是磋磨,實際上也沒磋磨到過什麼。
在幾次跟兒子、丈夫起了衝突之後,在溫宥娘的勸導之下,老夫人也沒了興致跟仇氏作對,直接不讓仇氏請安了,只眼不見心不煩。
跟仇家和廖家也十分冷淡,差不多沒有來往。
以前溫宥娘以為太夫人磋磨老夫人是這個時代的特徵,女人關在內院裡關久了就變態了,到今日才知,原來是兩家有仇。
也難怪鬧到這種地步,溫宥娘翻了一個身,暗歎兩個祖宗都是可憐人。
溫宥娘並不懷疑老夫人說的話有假,因裡面每一件事的因果鏈都十分完整。
說句不好聽的話,不要臉的也怕是太夫人了。
吳府那小公子若鍾意太夫人,要真心想娶太夫人,怕是鬧死鬧活的娶了,哪會被迫娶了老夫人的姑姑,還恩愛得緊。
要知道老夫人那位姑姑一輩子無子女,而吳府那位小公子卻也沒有納妾過,只是死後從嫡兄那過繼了一個兒子。
而兩人才子佳人,雖然不是世家出身,但夫唱婦隨,遊山玩水。因吳府小公子畫技了得,在當地還頗有聲望。
溫宥娘想通這一點,安穩的睡了過去。等到得知她父親竟然又睡在嬌姨娘的院子裡的事情時,已經是在第二日回到自己院子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