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24章 溫宥娘破案(二) 文 / 彌生涼
溫宥娘轉身在一旁坐下,道:「將今日出入園子、小廚房的僕人全部請來!」
不多一會兒,五十多僕奴全跪在了園子裡,
溫宥娘掃了一眼埋著頭的人群一眼,對著跪在最前面的夏菊道:「人可是來齊了?」
夏菊磕頭道:「來齊了。小廚房有冬梅姐姐看著。各類器具全部用封條封住,只等官差大人清查。」
夏菊這兩句話讓坐在一邊的嚴如霜挑了下眉,看向溫宥娘的眼神裡也有了抹深思。他活了三十多年,尚沒見過哪家娘子在管家上竟這般老練。
溫宥娘頷首,對嚴如霜道:「嚴大人有所不知,祖母院中設有小廚房,平日裡為了便於管理,設有規則一百零七條,有賬薄數本。其中一本專錄小廚房到外院食盒經手之人及見證人,上有經手之人手印,以胭脂為印泥。」
跪在下面的夏菊聞言,便將手中的賬本呈上。
溫宥娘看向嚴如霜:「嚴大人可要查看。」
嚴如霜抬手,「可。」
身邊的鄭玫娘立即上前將夏菊手中的賬本拿過,翻了翻確認無誤後,將最後一頁遞在嚴如霜面前。
最後一頁上記錄的溫余卿的補湯經手人與見證人名字與手印,從小廚房到內院再到外院,上有名字六人,指印六枚。
嚴如霜接過賬本又仔細翻看了一番,才跟溫宥娘道:「此法雖好,但如何證明按手印之人就是上面所記這人?若沒看錯,上面的人名皆出自一人之手。」
溫宥娘點頭,「確是如此。祖母院中不論丫鬟、婆子還是外院中的小廝,甚至馬伕,皆識自己名字。且小廚房中有一人善記賬,只要在上面記上內院與外院經手人之名,便只有這幾人可動食盒,違者交接之人與見證人共同受罰,一人犯錯,全家發賣。故不敢有下人膽敢輕忽。」
嚴如霜搖頭,將賬本遞出,「即便是如此,也不過為事後之事提供依據。」若有人真心作惡,到底也無法阻攔。
只是人生在世,誰又能真正避免得了他人的惡意?能留下查事依據已屬萬幸了。
溫宥娘接過綠珠遞過來的賬本,直接翻到最後一頁,「從小廚房到外院,負責端補湯的是藍翎。作證者為綵鳳。可對?」
跪著的僕人裡走出兩位丫鬟,上前再次跪下磕頭。
「奴婢藍翎。」
「奴婢綵鳳。」
溫宥娘將賬本遞給綠珠,「你們且看看,上面可是你倆手印。」
綠珠將賬本打開在藍翎、綠珠眼前露過,兩人齊聲道:「是。」
「那就從藍翎開始說。」溫宥娘道。
「喏。」藍翎再次磕頭,開始娓娓道來。
「奴婢從小廚房黃媽媽手裡拿過食盒,與綵鳳一道打開檢查過糖線,見糖線完好才按的手印。因園子裡有貴客,就跟綵鳳走的小道。其間遇見過八位姐妹與兩位媽媽可以作證,中途並未停留。」
綵鳳磕頭證實,「奴婢可作證。」
「那八位丫鬟與兩位媽媽可在?」溫宥娘又問。
一陣悉悉索索之後,藍翎與綵鳳身後又跪了一排人,其中一個領頭的婆子道:「奴婢等可作證見過藍翎與綵鳳,不曾發現異樣。」
「那問題就出現在小廚房裡了?」溫宥娘聞言掃了一眼跪著的人。
小廚房一向由溫老夫人身邊張嬤嬤的兒媳管著,此時溫宥娘說問題出現在小廚房中,她雖不服氣,卻也不敢有異議,又因有外人在不敢辯駁,趕緊上前請罪,「奴婢看管小廚房不周,請大姑娘責罰。」
溫宥娘只說:「今日小廚房繁忙,你看顧不周也情有可原。然事實尚未清楚,媽媽且先在一邊候著吧。」
張嬤嬤的兒媳應聲跪在了一邊,溫宥娘道:「今日熬湯的可是朱兒」
朱兒從人群裡爬了出來,臉色似被嚇得蒼白,「奴婢在。」
溫宥娘見朱兒那模樣,皺眉道:「臉色這般蒼白,是怎的了?」
朱兒抬起頭來,眼睛那一圈兒都已經哭腫,「奴婢今日不知為何吃壞了肚子,在熬補湯時如過廁,雖用醋洗過手卻不敢再親手熬湯,且讓小廚房的魚兒代勞了。奴婢可作證,魚兒一舉一動皆由奴婢說的來,不曾往裡添加過東西。」
拉肚子?溫宥娘道,「可嚴重?之前良神醫來時怎的不讓人來報?」
朱兒聞言一下哭了出來,「是奴婢對不起姑娘,才讓別人有了可趁之機。求姑娘給奴婢做主!」言外之意便是她拉肚子之事怕是有人下了巴豆之類的。
這時旁邊的綵鳳插嘴道:「奴婢可以作證,朱兒今日確實是無緣無故吃壞了肚子,上過好幾次茅廁。洗手用過的醋都還留著呢。」
不管是老夫人的院子還是溫宥娘的院子,裡面的丫鬟婆子都是在小廚房中用飯,且飯點前後皆不得再進食。
「只有朱兒一人如此?」溫宥娘問。
小廚房中的下人們紛紛應是,加之昨日朱兒來報的事情,也難怪朱兒會覺得是有人害她,恐怕此時已經開始懷疑丹心了。
溫宥娘知此事乃丹心所為,也是在之前她敢設局的原因,料定丹心會趁著今日小廚房繁忙而動手,而被派去單獨在一邊熬湯的朱兒必然是她算計的對象。
「那你可知你是吃什麼吃壞了肚子?」溫宥娘明知故問道。
朱兒捂著肚子磕頭道:「奴婢今日跟其他人吃食一樣,只早起時喝過一杯茶水。往日每日晨起奴婢都會喝一杯涼茶,並未出現過今日之事。」
此話才一說,朱兒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粗鄙的聲響,燥得朱兒臉色立即變得漲紅起來,嘴動了動到底沒能再說出話來。
溫宥娘扶額,趕緊道:「你且先下去治治肚子了。」
朱兒聞言,一蹦而起,捂著肚子一溜煙跑了,跟背後有鬼追似的。倒惹得旁邊站著的鄭玫娘笑出了聲。
負責熬湯的朱兒雖然先下去了,溫宥娘卻並在熬湯上找不到突破口,「魚兒可在?」
一個十一二歲的丫鬟跪了出來,「奴婢在。」
溫宥娘也常下廚房,因要掌控火候,對負責燒火丫頭魚兒十分熟悉,魚兒雖小,但十分本分,要讓她害人也沒那麼容易。
「朱兒如廁之時,是誰在照看熬湯的火爐。」溫宥娘反而問在旁邊跪著的張嬤嬤她兒媳。
張嬤嬤那兒媳忙回道:「是柳媽媽。」
人群中的柳媽媽走了出來,跪下道:「當時朱兒姑娘是讓老奴看著的。」
溫宥娘看了一眼躲在人群中已然縮成一團完全不敢抬頭的丹心,只冷冷一笑,口道:「柳媽媽可是一直看著,可發現有其他人靠近火爐。」
柳媽媽磕頭正打算說話,在一邊跪著的魚兒突然出了口,「奴婢看見丹心姐姐靠近過火爐!」
「丹心呢?」溫宥娘問。假裝不曾看見已經發抖的人。
「奴婢丹心在。」
過了好一陣,才一個低著頭的丫鬟爬了出來,哭著道:「大姑娘,奴婢沒有下毒。」
溫宥娘並沒有看她,而是道:「還有誰靠近過熬湯的火爐?」
沒有人站出來。
溫宥娘又問:「補湯出鍋之時,是由黃媽媽負責吧?可有其他人插手靠近?」
「也就是說,除了魚兒跟丹心,沒有別的不相關的人靠近過火爐了?」溫宥娘說。
跪在地上一直在哭的丹心突然出聲道:「還有冬梅姐姐也靠近過!」
溫宥娘問旁邊跪著的張嬤嬤兒媳,「可有此事?」
張嬤嬤兒媳臉色微變,道:「這……老奴不知。今日小廚房太忙,又有二房……」
這是要攀扯到二房去了來推諉自己沒看著小廚房的責任了,溫宥娘打斷她的話,「好了。那麼除了丹心還有誰見過冬梅靠近火爐?」
「奴婢有看見。」出聲的又是魚兒。
「朱兒姐姐第一次如廁之時,丹心姐姐隨後就進了小廚房要點心吃,說是不曾吃飽,實在是餓了,然後又打開過蓋子用湯勺調過,因奴婢要燒火,一個轉眼,丹心姐姐也不知是何時就走了。後來冬梅姐姐進來,問丹心怎麼進了廚房,聽說是來要點心的又沒拿點心走,也打開過熬湯的砂鍋蓋子看,還讓奴婢們小心一點,別讓人見忙有了可趁之機。之後朱兒讓奴婢替她熬湯,奴婢就一直小心看著了,不曾再有人靠近。」魚兒道。
「黃媽媽呢?當時從出鍋到入碗、裝盒,可有誰作證?」溫宥娘問。
黃媽媽走了出來,道:「有朱兒及魚兒作證。」
魚兒也道:「奴婢跟朱兒姐姐可以作證,從出鍋到進盒子,黃媽媽都不可能下毒。那個做糖線糖花兒剩下的糖漿,還是黃媽媽親手拿給我吃的。我現在還好好的呢!黃媽媽還說剩下那點補湯要拿給自己孫子喝,要是黃媽媽下毒,那不是要害死自己孫子嗎?」
黃媽媽在一旁落淚道:「魚兒說的都是真的,奴婢家中孫兒體弱,剩下的補湯不及半碗,一向是由奴婢拿回去給孫兒喝的。哪知今日會出這等事,裡面竟被人投了毒!那剩下的半碗湯還用熱水溫著的。求大姑娘給奴婢做主!」
「朱兒覺得她拉肚子是被人下了藥,補湯只有丹心與冬梅、魚兒三個不相關的靠近過。我記得朱兒是跟丹心一個屋子吧?冬梅與夏荷一個屋子,魚兒孤兒出身,一直睡在小廚房旁的屋子。既然如此,那麼就只有搜身跟搜屋了。砒霜乃是劇毒,大多用厚紙跟瓷瓶兒裝著。今日有官府在此,若搜出什麼來了,有什麼被冤枉的,皆可找嚴大人做主!」溫宥娘冷聲道。
「要是沒有呢?」一直充當背景板的嚴如霜嚴捕快突然道。
溫宥娘笑得冰涼,「那今日相關人等全家便去西北挖礦吧。溫府百年書香門第,打殺奴婢的事情倒也做不出來的,只能饒了她們一家性命。」
此時的挖礦,便是挖煤,西北地冷,地勢偏僻,每年冷死餓死不知其數。跪在下面的那些奴才,大約是寧願被打死,也不願意自己一家被發賣到西北礦場去的。
溫宥娘的話才說完片刻,還來不及派人前去搜屋子,便有人開始告發起來,「求大姑娘替小的做主。下毒之人肯定是丹心,前幾日奴婢還看見她與大夫人院子裡的廖嬤嬤勾勾搭搭的!不知道收了廖嬤嬤什麼東西,用一個錦囊包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