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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八章 高府 文 / 蘆海

    李舜手中握有舞青霓毀屍滅跡的證據,高湛則咬著他暗中查探東風客棧殺手的事不放,二人都有對方的小辮子在手,很自然的便達成了默契——互守秘密。

    高湛打橫抱起舞青霓,帶著手下的番子,率先離開了順天府,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李舜定然是緊盯著他的背影咬牙切齒,殺氣騰騰。

    這一回算是徹底跟李舜掰了,高湛感覺肩頭的擔子又重了些,可腰桿卻拔的更直。

    「我很重麼?」舞青霓瞧著他滿臉鍋底色,打趣道。

    見她還能跟自己開玩笑,高湛的眉頭舒展了不少:「除了肩部的箭傷,還有哪裡受傷了麼?」辭氣甚是溫和,與方才在府衙內跟李舜唇槍舌戰相比,簡直判若兩人。後頭的凌雲聽見後,很自覺的慢下兩步,與他們拉遠了距離。

    彼時,東方一縷霜色已然悄悄抹白了一角黑夜。

    「你看我渾身濕漉漉的,有可能被燒傷麼?我舞青霓福大命大,九年前的大難都沒死,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的死在一個老頭子手裡。那個柴房裡擱著一缸水,也不知道是誰放的,反正,是我舞青霓的救命恩人,改日打聽出來了,必然要重重酬謝他一番」,舞青霓挪了一下身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這好像不是去沁春園的路,你帶我去哪裡?不會是去你府上吧。」

    「沁春園你不能回去了,我會派人去通知墨葵。讓她也趕緊離開園子,而且你的傷也需要馬上處理,不然,光流血也會沒命的。」

    舞青霓卻暗中忖度著,順天府的事鬧的這麼大,若是自己不趕緊回園子,劉掌櫃必然會以為我出事了,到時候再慌裡慌張的告訴小玨,白白讓她替我擔心一場。她默了片刻,沉聲道:「墨葵也會治外傷。你趕緊送我回去!」

    高湛的雙手卻加大了些力度。

    舞青霓素來說一不二。見高湛把她的話當耳旁風,也不顧傷口,掙扎著就要下去。

    高湛也是個執拗的人,手上的力愈發加大了些。可低首瞅見她因撕扯到傷口而強忍著的痛楚表情。不由皺了皺眉。溫煦道:「我府裡有一個人候你很久了,她吩咐我一定要把你安全帶回府上。」

    舞青霓面上的表情凝了一瞬,而後莞爾:「難怪!我說你怎麼出現的這麼及時。還忽然變得口齒伶俐起來,說出的話句句見血,連李舜這個老狐狸都被你震住了,原來都是她教你的。」

    「我平素說話很笨麼?」

    「不笨,就是不善言辭。」

    「……這有什麼區別麼?」

    「笨呢,是客觀,不善言辭呢,是主觀,明白麼?」

    高湛眼下騰不出手來,不然,一定使勁兒抓了抓後腦勺。

    隔了片刻,舞青霓從手腕上退下一隻翠玉鐲子,朝後頭的凌雲隔空一拋,歪過頭道:「你把這個給墨葵,她才會相信你。」

    話還未完,鐲子便穩當的握在了凌雲的手中,他搶上兩步,走到高湛後頭一步遠的地方,持刀拱手:「大哥,那我先去沁春園了。」

    高湛微微頷首:「叫兄弟們也都散了吧。」

    凌雲應諾,返身跟後頭的一名百戶交代了幾句,就先行離開了,他走後沒多久,跟隨高湛去順天府衙的那上百名錦衣衛也都散了。

    大街上單余他們二人,或有偶爾一兩個小販挑著擔子行色匆匆的路過,清寂的很。舞青霓覺得有些疲倦,便微微闔上眼,養了會兒神,一路無話。

    高湛腳程很快,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自家宅子。

    這所宅子是三年前他晉陞都指揮使時宏治新賜的,中央是一間開的朱漆大門,平素是緊閉著的,藉著兩頭明亮的八角燈,可以看到上頭高懸的一塊烏木黑底鑲金匾額,當中的「高府」二字龍蛇飛舞,竟是御筆。一般君上的御筆匾額,都是懸掛在北房正廳,以示皇恩浩蕩的,比如李舜家中的「延榮堂」即是如此,還沒有誰見過哪家的皇帝御筆是對著大街,隨便供人參觀的,這高湛便是全京城也是全大洹唯一的一個。

    一直到東廂房,也沒瞧見一個下人,一路上就只有一個老管家佝僂著身軀跟著,正院裡雜植的花木都枯萎了,只有台磯上置著的半人高的盆景還鬱鬱蔥蔥,但形態恣意,想必也是久無人修剪,屋子裡更是除了一床一桌四椅外,便再沒有其他多餘的裝飾了。整所宅子給人的感覺就是荒涼淒清,好像閒置待售的。

    「我一般都住在衙門裡,很少到這兒來,整個宅子只有丁伯一個人打理,所以……讓你見笑了」,不知怎麼,一向高冷的高湛竟有些赧然的解釋起來。

    丁伯還是頭一回見小主人帶女子回來,一路上樂得嘴巴都合不攏,到了廂房,忙擱下早已備在手中的藥箱,笑呵呵地掩門離開。

    他堪堪轉過身子,便看見院子一角一棵光禿禿的榴樹旁立著一個烏髮青衫的女子,這個人他認識,是一個多時辰前,來府上讓他去鎮撫司衙門請小主人回來的人,她說她叫梅蕁,小主人離開後,她就一直在上房東廳裡候著。

    梅蕁遠遠地朝丁伯頷首一禮,而後靜靜地坐到了一旁是石凳上。

    一個時辰前,舞青霓離開古玉齋前往順天府衙,劉掌櫃總覺得心內不安,這三小姐是小姐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也是蘇家僅存的一點血脈,小姐向來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萬一她出事了,小姐悲慟過度,不定會怎樣。思來想去,劉掌櫃最後還是決定把這些事情全部告訴梅蕁。

    梅蕁與舞青霓感情篤厚,瞭解她勝過瞭解自己。自然猜得到她此番的心思。李舜從始至終一直都在想

    法設法揪出榮王背後的幕僚,從最起初的側王妃失蹤,到這次的順天府衙假三屍,無一不是針對梅蕁,李舜一天不打消這個疑慮,梅蕁就無時無刻不處在險境之中,而且還是難防的暗箭,所以舞青霓就打算利用這個機會,將計就計,讓李舜誤以為她就是榮王的謀臣。好讓李舜將所有的矛頭都對準她一個人。

    李舜一定在順天府衙佈置了天羅地網。舞青霓此番前去,必然凶多吉少,眼下唯一能救而且肯救她的只有高湛了。高湛是宏治身邊的近臣,因救過宏治的性命而備受信任。要論親疏。恐怕滿朝武乃至皇室宗親也無一人能比得上他。只要高湛前去解救,舞青霓必然會安然無恙。只是她沒有料到,高湛竟然這麼湊巧不在北鎮撫司。而是領兵公辦了,這才耽擱了時間,好在衙門裡的人都認得丁伯是高府的管家,又見他這麼著急忙慌的,怕是家中出了什麼大事,這才快馬飛報了高湛。

    梅蕁深知舞青霓的性子,所以在高湛前去順天府之前,特意叮囑他要說自己在高府候她,如此方能將她安置到這個安全的地方養傷。經過今晚的事,李舜對舞青霓已起了殺機,等這回順天府縱火的事風平浪靜之後,他勢必會再尋機會剷除舞青霓,而沁春園這麼大的坊子,紕漏處處可查,隨便拎個由頭就可以處置了她,所以沁春園是萬萬不能回去的了,而未免李舜起疑,梅府也不能去,如此,只有高府一處可供舞青霓暫棲。

    透雕太平有象的紫檀木隔扇門「吱呀」一聲打開,瀉出了裡頭溫黃的暈光,隨即高湛頎長的身影跨了出來,只在廊下遠遠瞅了梅蕁一眼,便提步朝另一側的花徑去了。

    高湛雖不明其中細節,但也知道舞青霓此番身遭不測全是因為梅蕁。

    琀姐姐落拓半生,以後有這樣一個能對她全心全意的人陪著,也算完滿,梅蕁面上的笑容一派風輕雲淡,隨後她起身走入了屋內。

    「我發現你對我一點兒都不關心哦,這麼久了才來看我,在外頭幹啥呢?」舞青霓身上還是那套燒了若干個洞的雪青褙子,歪倚在素色迎枕上,臉已經淨過了,些微有點蒼白。

    「連高湛都這麼胸有成竹沒有急腳鬼似得去請郎中,我又有什麼好擔心的」,梅蕁一徑坐到床沿上,朝她的左肩瞅了一眼,「他包紮的啊?那肯定好的賊快。」

    「你沒去當媒婆真是可惜了」,舞青霓「嘖嘖」幾聲,「這麼危及的狀況,還想得到要把我騙到這裡來,當真是用心良苦哦。」

    「跟你說正經的」,梅蕁拉了拉搭在她腿上的藕荷鍛被,「聽說高湛到順天府衙的時候,柴房基本快要燒塌了,你怎麼逃出來的。」

    「這就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舞青霓挑了挑黛眉,「柴房裡頭有一缸水,不過,在角落裡,四面八方都被一些柴火擋住了,我先前也沒發現,後來柴火燒著了,露出了裡面的黑甕,我才發現的,我見有水,當然是先跳進去避火了,後來見窗口沒有箭鏃攢入,就從火海裡趟到窗口,跳了出去。」

    「柴房?」梅蕁思忖,柴房都是用來堆放雜物的,應當要保持乾燥才對,怎麼會有一缸水,還藏得這麼嚴實,難道是有人故意陳在那裡的?

    「你想到了什麼?」舞青霓伸出右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那個叫藺勖的是不是還在你府上?你趕緊把他轟走,藺羲欽根本不是個東西,為虎作倀,他弟弟也好不到哪裡去,我看啊,藺勖去你府上八成就是藺羲欽的注意,是他安插在你身邊的暗樁,為了奉承李舜,連自己弟弟的性命都不顧,真是喪盡天良,還有啊,我說你腦袋是不是被門擠了啊,這樣的人也敢隨隨便便放進府裡來?」

    「藺羲欽也在順天府衙?」

    「是啊,他親手佈置的好戲,能不親自來瞧瞧麼?他讓裴夜往外頭放消息,然後再到衙門裡安排三具假屍,要不是我舞青霓膽子大,還以為詐屍呢……不對,又跑題了,我剛想說什麼來著?」

    「你別想了,趕快歇著吧」,梅蕁起身抽走她後頭的素色迎枕,將耦合鍛被拉到她的頭頂,「趁天還未亮,我得趕快走了。」

    「你這麼著急走幹麼?」舞青霓的聲音從被子裡冒出來,悶悶的。

    「李舜給我安排了這麼一場好戲,我當然要回敬咯」,梅蕁轉身走出了屋子,外頭的曉光落在她的眸中,一片雪亮。(未完待續……)

    ps:忽然明白原來「好肥」是褒義詞,俺果然老眼昏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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