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七章 毒蓮羹 文 / 龍陽君
大殿歸於寧靜,裴勝一身龍袍,直挺挺立在跪著的二尤的面前。
半晌,裴勝蹲下,在紙上揮筆:
「龍子卿,朕就問你一句話,你,能不能和朕重新開始?」
「陛下難道是小孩子嘛?禎兒那麼小,都不會像陛下這樣天真!」
「你就當真不怕死?!」裴勝這句咬牙恨恨下筆。放下筆的瞬間一拳飛出,眼瞅要砸到二尤的頭上,那拳頭卻倏然展開,終究輕輕插進二尤的銀髮間。
殿上燭火趨於平靜,幽幽燃著。
「怕死,但是更怕活著。」二尤那副銅鈴眼,終於又彎成了新月。
一語中的,這樣活著,豬狗不如。
裴勝輕揉二尤的頭,任由細碎銀絲穿插於指縫。揉捏著那把窸窣柔韌,裴勝那副像極了裴啟的眸子閃爍著無比複雜的光芒,此時居然有了將這銀髮剪下一縷繞於手腕的衝動。
「你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朕的手下——」倏爾,裴勝從地上端起那晚蓮子羹。
蓮子羹已經冷了大半,殘餘的溫度透進裴勝冰冷的指尖,一點點送入二尤的口中。
「這裡面有毒,」裴勝一邊餵著二尤蓮子羹,一面毫不掩飾的做著說明:「毒性兩日後發作,如果你兩日後依舊在朕的身邊,朕就給你解藥,否則——」裴勝言語一頓,看著面前二尤那張美得該死的皮囊,暴怒之情又遏制不住,狂吼:「被凌遲也好,被瑾凌王救走也好,你都將是死路一條。」
二尤笑,耳朵聽不太清楚,卻還是聽明白大概。單單睜大眼看著裴勝,輕輕伸出左手,愛撫般撫上裴勝的長髮:「皇上真是孩子般可愛,瑾凌王——」
瑾凌王。
四目相視,二尤最終款款一笑:「怎麼會來救二尤呢!」
自己的份量,只是犯錯時候的一句「當處以極刑」、訣別前的狠狠地一巴掌罷了。
所以,二尤想過,讓明日的凌遲來得早一些;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張開口,一口口品著裴勝親自餵給它的蓮子羹。
一口一口,二尤將原本將入口即化的蓮子,愣是再嚼一遍。蓮子成泥,成水,最後甚至成灰。
裴勝一勺一勺的餵著,二尤小雞啄米般接著。直到最後玉碗見底,裴勝忽覺兩手發軟,頹然將碗摔碎在地。
「皇上,時候不早了,您還是早點歇著罷。」
裴勝回神,二尤的大禮已經行完。
「朕不讓你走。」裴勝耐心下筆。
「那皇上今夜是想二尤的上面,還是下面?」
裴勝恨恨咬牙,發誓若是二尤再敢奚落他一句,立馬將他送回天牢。
「今兒個上下兩花還都新鮮,皇上可以都嘗一遍。」
龍袍的袖口下,那雙手已經攥得發白。
裴勝,還是食了言。鬆手提筆:「閉上你的嘴,來朕的龍榻上。」
殿上的燭火熄滅了一半,將二尤的銀髮映成紅色。
榻畢竟不是床,兩個男人躺下去,終究沒那麼鬆快。
二尤就蜷縮在裴勝的懷裡,寧靜呼吸。如果是以前,兩人這種動作靜棲時,裴勝的一隻手會游離到二尤的背後,隔著絲質雲衫揉捏菊花。
今日不同,懷中人是一身的麻布衣。
就這樣結束這隻小狐狸的性命嗎?
天子臥榻,心緒茫亂,將頭埋進懷中那團銀亮,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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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時。」安塞蒂無聊的趴在屋頂,報時。
錢超隨著他,已經在這校場周圍埋伏一早上了。
「是在這裡行刑嗎?」安塞蒂問道。
「不出例外的話就是。」
「還有一個小時就開始剮那小銀髮了,怎麼現在還一個人影都沒見?」
錢超只覺得背後一陣冷風刮過,屏住呼吸。
「錢超,我怎麼右眼皮跳起來沒完沒了啊?」
「夫人,少說幾句吧。」錢超小聲道。
安塞蒂帶著蒙面,還伸手掩住了嘴,確定聲音很小,就又轉向錢超:「我有點餓。」
說罷,那廂肚子狠狠的「咕——」了一聲。
正當錢超咬牙的功夫,安塞蒂突然一聲冷氣倒吸,倏爾一條白翎箭落在她身邊,震碎了一塊磚瓦。
「夫人!」錢超躍起,一下將安塞蒂擋在身後。
遠處,一人站在屋頂,向他們射出一箭。
隨即,那房屋的後面,密密麻麻的奔出上百匹戰馬。上面的兵,各個衣擺上都隱現明黃色綢緞——皇家專用色,看樣,裴勝已經料到今日會有人劫囚了。
對面那人影,射出一箭之後,就沒有再來第二發。
錢超望著那人影,雙手抱拳一敬,「走!」旋即拉起安塞蒂。
「走什麼!」安塞蒂急了,遙望遠處,一匹馬拉著刑車,後面還跟著一輛刑車。週遭都是圍著老百姓,聲勢浩蕩的朝校場這面一動。安塞蒂緊鎖雙眉,狠狠捶一下身下的磚瓦:「裴啟
怎麼還不回來!」
眼看刑車就要進了校場,囚犯就要被拖出,自己和夫人還沒等行動就已經被發現,錢超強壓住衝殺上前的衝動,額角滲出一層細汗。
「我日,這就是官逼民反,橫豎都是被盯上了,咱倆現在就往前衝!」安塞蒂沖錢超道時,整個人已經騰空躍起。
兩人瞬間被包圍,禁軍步步逼近,安塞蒂沒等禁軍出手,手在靴間一繞揮出數十隻銀針。
毒塗針尖,輕穿入肉,無感即薨。
刑車已入校場,裴大爺究竟會不會現身?故事沒完,二尤是被凌遲後重生還是被裴大爺劫走?裴勝賜的那毒蓮羹到底會出什麼梗?欲知詳情如何,且聽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