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文 / 魚追
接下來兩天杜齊悅一直這麼不溫不火的在醉福樓的後廚幹著活,衛大廚依舊面上笑著行動上卻不停的排擠著杜齊悅,除非實在來不及,否則決不讓杜齊悅做點心,弄得杜齊悅倒成了其他大廚的幫工,整天這個身邊做一點那個身邊做一點的。
雷成他們幾個大廚在醉福樓待的日子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對杜富貴和衛大廚當年的糾葛基本都清楚,所以衛大廚心裡的想法他們也都明白,無非是想在杜齊悅身上出口氣。可事情過了都快二十年了,杜富貴也不在了,稍微做點手腳就算了,何必整天都不讓杜齊悅做點心。他們東家請了杜齊悅來就是讓杜齊悅做點心師傅的,杜齊悅如果一直不做點心,消息傳到他們東家耳朵裡可不就要怪罪下來。
不止這幾個大廚,其實後廚裡大部分人都覺得衛大廚未免太過於小肚雞腸了,一點子仇竟然記了二十年,再說當初那事情還真不是杜富貴的錯,你衛大廚要是手藝比得過杜富貴怎麼可能做不到大廚的位置。自己手藝差就算了,還把責任推給別人,現在人死了竟然還記恨起了別人的兒子,可真是心眼兒比針尖還小。
要說衛大廚記恨杜富貴,那是肯定的事情。衛大廚是鎮上人,家裡頭家境還算不錯,他從小就愛吃各種點心,自己做的也好,他爹娘就托了關係把他送進了醉福樓跟著當年的點心師傅王老頭做徒弟。衛大廚資質不錯,又會溜鬚拍馬,剛開始兩年還挺受王老頭喜歡,可是杜富貴一來事情就全變了。
杜富貴不過是個鄉下的窮爺們,連最普通的點心都沒有吃過幾樣,他來醉福樓後廚也只是做最苦最累的打雜活的,可他偏偏天生會做點心,只要看過王老頭做一遍自己就能跟著做出來,味道還挺不錯,天分可謂是比衛大廚高出不止一點兩點。自從他入了王老頭的眼之後,衛大廚這個大徒弟的地位可謂是日落千里,最後連他心心唸唸的大廚位置都被杜富貴搶去了,這怎麼能讓他不記恨杜富貴。
可要說有多恨那也不見得有多少,再說事情都過了二十年了,衛大廚心眼再小也不會還想著報復了,更別把這點恨意轉嫁到杜齊悅身上了。但他也確實是真的討厭杜齊悅,所以樂於給杜齊悅受點苦,不過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刁難,畢竟杜齊悅只是來打零工的,並不是吳明耀正正經經雇進酒樓的廚子,根本影響不到衛大廚在這後廚的地位。
衛大廚之所以現在會這麼排擠杜齊悅,原因其實就在杜齊悅之前做的南瓜餅和水晶藕餅那兩道小點心上面。那兩道點心都是製作起來很簡單的點心,特別是南瓜餅,幾乎人人會做。可是越是簡單的點心才越能體現做的人的手藝好壞,杜齊悅那兩道點心,做的口感上比衛大廚後來做的好上很多。這讓衛大廚心裡產生了巨大的不平衡感,憑什麼杜富貴當年壓他一頭,現在他兒子還想壓他一頭,正是因為這種嫉妒心,讓他千方百計的給杜齊悅找起不痛快,使勁想要把杜齊悅排擠出醉福樓。
一開始杜齊悅確實挺不痛快的,畢竟誰都不喜歡無緣無故被刁難。但是杜齊悅早就是廚房老手了,現在只是換了一個廚房而已,衛大廚的那點刁難對他來說真不是事兒,沒一天他就混的如魚得水了。
廚房裡人人都以為他被衛大廚欺負的狠了,為了不讓人覺得白拿工錢不幹活,只好搶了別的大廚手下打雜的活兒,整天在廚房裡團團轉著給這個剁肉,那個刮皮的,忙的不得了。實際上杜齊悅一直在幹活的時候偷著懶,只是別人發現不了而已。
就像杜齊悅面前擺著的這一大籃子等著削皮的黃瓜,以他的能力來說閉著眼睛都能夠在二十分鐘內削完,可他卻和旁邊兩個一起削黃瓜的人保持著一樣的速度,以這沒個三四十分鐘根本做不完。這樣一來別人看起來杜齊悅就是在努力的幹活,而對杜齊悅來說他這就是在偷懶。
吳明耀這兩天一直在應付大湖鎮的鄉紳貴族,每天往返於不同的應酬之中,今天終於空閒下來,他就到了醉福樓來視察,當然同時也是為了看看杜齊悅是不是做出了什麼好吃的點心,不過令他失望的是杜齊悅不在做點心而是在洗菜。
「李掌櫃,這是怎麼回事?」吳明耀站在廚房門口用扇子指了指杜齊悅的方向問道。
「這個,東家,做點心的衛大廚和杜富貴原先有些過節,他對小悅過來幹活很不高興,有心排擠他。」李掌櫃低著頭說道。
這事他在杜齊悅來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可這他幫不上忙,這酒樓裡人人都知道衛大廚在欺負杜齊悅,可是他也沒犯酒樓的忌諱,李掌櫃抓不到錯處最多也就提點衛大廚幾句,總不能為了杜齊悅就教訓衛大廚一頓。一個好的糕點師傅可不是那麼容易找的,衛大廚要是一個不高興走了,李掌櫃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到頂替的。杜齊悅的手藝倒是不錯,可他又不能一直待在酒樓裡,早晚有一天要走的。
「你怎麼不提早和我說?」吳明耀眉頭一皺問道。
「我想著事情都過了那麼多年了,衛大廚心裡就算還不痛快也不至於做什麼太為難人的事情出來,誰知道他會這樣,我說也說不得。」李掌櫃皺著老臉說道。
吳明耀哼了一聲,這事李掌櫃雖然辦的不漂亮可也怪不到他,要是他待在李掌櫃的位置上也不會為了杜齊悅隨便開罪衛大廚。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規矩和平衡,吳明耀突然把杜齊悅弄進了醉福樓來就是打破了廚房之前的平衡,想要恢復平衡則需要杜齊悅自己來,如果他沒本事化解衛大廚的刁難,那麼就算吳明耀或者李掌櫃幫他教訓了衛大廚,他自己也待不長。
「算了,你回前面去吧,我找樂說會兒話。」吳明耀甩了甩扇子,自顧自的進了廚房。
吳明耀一腳跨進廚房,廚房裡的人就都停下了手裡的活,一個個的低頭拜見,杜齊悅也順勢站起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做了個揖。
「大家繼續幹活,別在意我。」吳明耀說道,然後徑直走到了杜齊悅的面前,
問道:「樂這兩天可有想出什麼好吃的點心沒有?我聽表哥說你上次給他做的那個枇杷塞肉的菜倒是很不錯。」
「那叫雞蓉枇杷泉,也可以算是一道蒸菜,我那天聽表少爺咳嗽的厲害,就做了這個,枇杷對止咳很好。原本應該做些枇杷膏的,不過那個樣子不太好看,就沒做。」杜齊悅說道,其實他一開始是想做酒釀金橘藕粉圓子的,不過到了廚房才記起來大豐朝現在還沒有藕粉這種吃食。枇杷膏枇杷糖水什麼的又拿不出手,只好做了這道勉強算作點心的菜。
「我表哥吃著不錯,還特意讓我給你送了謝禮來。」吳明耀從袖袋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木質花鳥紋的茶葉罐塞給杜齊悅說道:「這可是出名的雲露茶,真是便宜你了。」
茶是一種精細的東西,產量又小,製作過程又複雜,價格也高,對於一般老百姓來說是奢侈品。杜齊悅家以前也都是客人上門的時候才泡點茶,平時是不喝的,所以他根本不懂什麼雲露茶雨露茶的。不過吳明耀表哥能把茶當做謝禮給他,那真是給足了杜齊悅體面,茶是一種帶著性的東西,是人最愛喝的,人家送茶給他,就是對他是讀書人的一種尊重。雖然杜齊悅更希望吳明耀表哥吃的一個高興賞他幾十兩銀子,不過送茶給他這種貼心的舉動還是讓他很高興。
「那齊悅在這裡謝過表少爺了,還請東家你回去幫忙帶聲謝。」杜齊悅恭恭敬敬的收起那個茶葉罐子說道。
吳明耀看著杜齊悅把茶罐子塞到了袖子裡,有些不捨得,嘀嘀咕咕道:「這雲露茶雖然不出名,可是味道確實是少有的好,只是東西太少很少有人能夠吃得到,便不知道它的好罷了。這茶獨觀海郡的大乘寺後的大乘山上才有,茶樹就十七棵,全都長在百米高的懸崖峭壁上,每年初夏清晨露水未乾之時採下嫩葉和茶心,炒制後裝入百年紫檀做的罐子裡,放上一年後味道最佳。喝的時候用加了桂花儲存了一年的初雪化的水煮開後沖泡,拿白瓷的茶杯裝著,沖泡頭兩遍味道微苦,三次以後這苦味裡就隱隱的透著一股微妙的清甜味兒,最是好喝不過了,只一口就能讓人覺得渾身舒暢,回味無窮。」
吳明耀說著語氣越加的不捨,杜齊悅不動聲色的將裝著茶葉罐子的胳膊背到了身後,如果吳明耀不把雲露茶說的那麼好杜齊悅可能就把這罐茶葉轉送給吳明耀了,可是吳明耀把這茶葉說的這麼好,杜齊悅便不捨得給人了。他從小嘴巴就沒虧過,十八歲之後更是吃遍了山珍海味,現在他到了這個世界卻連塊肉都要算計著吃,好東西更是沒吃到過,聽到這雲露茶好,他就嘴饞了,也想嘗嘗這茶的味道。
吳明耀說了那麼一大通,其實也沒真想問杜齊悅要,趙逸雲剛來的時候這茶葉給他了好幾罐,再說他也不缺那點好茶,只是覺得把這麼好的雲露茶給了杜齊悅這個一看就沒見過世面的小子有點可惜了這茶葉罷了。見杜齊悅背起了手,也覺得自己送出了東西還這樣子有點丟臉,就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