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文 / 魚追
有別於前面冷冷清清的樣子,後廚裡卻是忙忙碌碌的,採購食材的兩輛大牛車停在廚房門口的空地上,幾個廚房打雜的小子正迅速搬運著車上裝滿了食材的籮筐。大廚們只來了一個,個人手下的一幫徒弟卻不能偷懶,全都在為今天要做的菜餚點心做準備,廚房裡倒處都是剁菜的聲響和鍋碗瓢盆的碰撞聲。
李掌櫃說帶著杜齊悅認識後廚的人,現在能認識的自然只有那個唯一來的大廚和那些學徒。
那大廚名叫雷成,最擅長燉煮的菜餚,醉福樓裡幾道鎮店的湯食都是出自他的手裡。這燉煮東西最講究的就是火候和時辰,所以雷成一般都是很早過來做準備。
李掌櫃拉著杜齊悅走到雷成身邊,對著正在用大鐵勺攪著一大缸湯水的雷成說道:「來來,老雷,我和你介紹個人,這是富貴的兒子小悅,以前來過我們這裡,我想你也認識。從今天起小悅在我們酒樓裡幹活,負責點心那一塊,你以後多照應一下啊!」
雷成笑瞇瞇的看了杜齊悅一樣,甩了甩手裡的大鐵勺放到一邊的盆裡,說道:「老杜家的,我聽說你以前在書院讀書,你爹還總是誇你讀的好呢,怎麼來這裡幹活兒了?」
「雷師傅好,書我還是要讀的,不過今年我守孝不能去書院,現下家裡有些艱難,就想出來賺點錢維持生計。吳少爺心善,同意讓我在這裡幫忙一段時間,還請雷師傅以後多多照應。」杜齊悅對著雷成做了個揖,說話問聲細語的,做足了一副溫和的書生模樣。
「老杜手藝好,你是他兒子必定手藝也差不了,放心,我以後會照應你的。你也別叫我雷師傅了,叫我一聲叔就好。」雷成拍了拍胸脯說道,他以前和杜富貴關係不錯,在廚房這一畝三分地裡照應一下杜齊悅他還是做得到的。
這廚房裡的幾個大師傅杜齊悅雖然不認識,可原主多少都聽杜富貴說過一些這些大廚的事情,他知道雷成是個不錯的人,因為祖傳的熬湯手藝了得,在醉福樓裡也有點體面,有他照應對杜齊悅來說事件大好事。所以杜齊悅從善如流,給雷成做了個揖,說道:「那就先謝過雷叔了,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還請雷叔多提點提點。」
見過了雷成,李掌櫃又給杜齊悅介紹了幾個學徒,就去前面忙去了。
杜齊悅和那幾個學徒打過招呼又和廚房裡剩下的打雜的認識了一下,便挽起袖子走到那兩個專門負責點心類的學徒那裡打算幫忙幹點活。
這兩個學徒一個叫做大毛一個叫做來順,大毛是杜富貴以前帶著的徒弟,杜富貴去世後他還去杜齊悅家探望過好幾次,杜齊悅和他還算是熟識。來順則是新來那個糕點師傅帶來的徒弟,杜齊悅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他。
大毛看到杜齊悅要幹活,就笑了笑往邊上讓開了一點位置,想讓杜齊悅坐他邊上。但來順卻立馬伸手擋了一下杜齊悅的手,語氣帶著點酸氣說道:「可不敢讓杜郎君幫忙,這是師傅吩咐給我們這兩個做徒弟的人幹的活,杜郎君你不是學徒,就坐到一邊去休息吧!」
來順的排擠表現的十分明顯,杜齊悅不是學徒,但也不是大廚,他最多算個二廚,幫大廚分掉點活然後在吳明耀的吩咐下做些新鮮的點心出來,原則上他確實不必做學徒們的活,但是他如果真的一點不做的話,一定會讓人覺得懶惰、高傲自大。這廚房裡這麼多雙眼睛,不定有多少人想要抓他的小辮子,他可不能讓他們如意。
來順的態度讓大毛很尷尬,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對杜齊悅笑了笑,說道:「杜郎君,這些餡料是師傅規定了一定要讓我們親自動手做的,不能讓別人幫著做,你別介意。不如杜郎君和我一起挖棗核吧,今天送來一大堆的干棗,師傅應該等會兒會做幾樣和棗子有關的點心。」
「沒事,那我們就來挖棗子吧。」杜齊悅點點頭道。
大毛鬆了口氣,轉頭搬來一籃子的大紅棗,帶著杜齊悅到了廚房的一個角落,坐下後才小聲對杜齊悅說道:「杜郎君,來順態度不好你別見怪,他就是這樣的人。」
「大毛哥,你別叫我什麼郎君了,你比我大幾歲,就叫我小悅好了。」杜齊悅說道,師徒如父子,大毛算的上杜齊悅半個兄弟,一直杜郎君杜郎君叫著實在是有些變扭。
「唉,那我以後就叫你小悅了,不過你也別叫我哥了,叫我大毛就好了。」大毛抓了抓腦袋,很是不好意思,他覺得自己配不上和杜齊悅這樣的讀書人稱兄道弟的。
「那我以後就叫你大毛了。大毛,我想問你個事,我和來順又沒有見過,他怎麼看起來好像特別討厭我?」杜齊悅問道,
「這個啊……」大毛扭頭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注意他和杜齊悅,這才更小聲的說道:「新來的衛大廚以前和師傅都是在這醉福樓裡學手藝的,後來師公年紀大了退了下來,咱這裡只要一個糕點師傅,師傅手藝勝出一籌被留了下來,衛大廚心裡不高興,一氣之下就去了別的酒樓幹活。可是我們這裡是整個大湖鎮最好的酒樓了,給的工錢也是最多的,衛大廚出去了哪能比這裡日子好過。這不,師傅一走他就帶著來順屁顛顛的回來了,前幾天他聽李掌櫃說你要來幹活,也是做點心,就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上眼睛的,天天衝著我罵,來順這小子一心巴結著衛大廚,想要接他的班,看到你肯定會刁難的。」
這件事情原主以前倒也聽趙麼麼嘮叨過,在趙麼麼話裡那衛大廚就不是個東西,當初處處和杜富貴作對,沒少在背後下黑手。杜齊悅沒想到自己會
在心裡歎了口氣,他只是想來賺錢的,可不是來替父解恩仇的,只希望那個衛大廚行事不要太過分。
不到半個時辰醉福樓就開張了,大廚們也一個個都過來了,杜齊悅見到了大毛嘴裡的衛大廚,那是個小眼睛的大胖子,面上看著和善,可是那雙老鼠眼一進廚房就開始不
停的轉悠,一看就知道不是良善人。
衛大廚來後來順就跑了過去,湊在衛大廚的耳邊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總之衛大廚那雙老鼠眼在來順說完話之後就轉向了杜齊悅的方向,然後飛速的眨了幾下。
杜齊悅覺得這衛大廚一定會來找他說話,果然眨完眼後這胖子就走了過來,中途還在盤子裡抓了一大塊燉牛肉塞到了嘴裡。
衛大廚走到杜齊悅跟前,擺出一副慈祥長輩的模樣說道:「你就是小悅吧,我是你爹的師弟,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沒想到你一下子就長這麼大了。看著就是一副出息模樣,可憐我師兄去的早,沒來得及享你的福,你只管在這裡干,有什麼我這個做叔叔的一定幫你,我和你爹的關係和親兄弟都差不多。」
這話真是用來騙小孩,要這衛大廚和杜富貴關係真和親兄弟一樣,怎麼杜富貴躺在床上那麼久沒見他去看過一次,怎麼杜富貴走了快一年了也沒見他去祭拜過一次。
杜齊悅面上道著謝,心裡卻對衛大廚厭惡的不得了,他平生最討厭的就是衛大廚這種情況,明明兩人關係差,你討厭就討厭了,卻非要面上一套背地裡一套,表現的好像真的對他多好一樣,心裡其實不知道怎麼想著算計他的主意呢。
兩人說完話沒多久酒樓裡就來了客人,廚房裡更加忙碌起來,衛大廚更是接連做了好幾份的點心。杜齊悅本來應該幫著分擔一點,但是衛大廚以要好好照顧杜齊悅,讓杜齊悅好好休息的借口怎麼也不肯讓杜齊悅動手,連打下手的活也完全分配給了大毛和來順,一點活都沒讓杜齊悅沾。
要是原主估計看到衛大廚這副作態會生出幾分感激之心來,杜齊悅卻真是要氣的笑起來了。他是來幹活的,不是來做少爺的,要真是一整天的待在後廚裡一點活不幹,就算吳明耀沒意見,這後廚裡的人能沒意見?這酒樓裡其他人能沒意見?現在他還一點本事都沒有露出來,沒有站穩腳跟的能力,人際關係也只是靠著杜富貴留下的一點情分在維持,要是一開始就被許多人看不順眼,以後他就別想待在醉福樓了。
又一次被衛大廚叫來順按回凳子上的時候,杜齊悅直接就站起來走到了雷成那裡,對他說了一聲要幫忙就抄起一旁的菜刀對著案板上的竹筍「哆哆哆」快速切了起來。杜齊悅上輩子剛去他那遠方表叔的酒店廚房打雜時並沒有跟定一個師傅,所以但凡是個廚子該會的基本功他都認認真真的學了一遍,顯擺一下刀技還真不是個事兒。
一根胳膊長的筍,杜齊悅一下子就給切成了厚薄相同的薄片,然後又「哆哆哆」的一下給切成了均勻的筍絲兒,那速度快的真是讓人眼花繚亂,要知道他拿的那可是忒中的大菜刀,這整個廚房裡又幾個大廚也不定能使出這種刀工來的。
「小悅,你這刀法使得好啊,看你胳膊細的和竹竿子似的,沒想到還挺厲害的啊!」雷成拿過杜齊悅切出的那一碟子的筍絲看了看,瞇了瞇眼誇獎道。
杜齊悅又拿了一根筍,手裡速度不變的快速切著,嘴上也不閒著對雷成說道:「雷叔,我愛吃好吃的,從小就經常擺弄刀子,玩多了就練出來了。不過不能和雷叔你們幾個大師傅比,就雷叔你剛才切得那些姜絲真是太厲害了,簡直和頭髮絲一樣的細,。」
被杜齊悅說了句好話,雷成樂呵了起來,將手裡的筍絲倒進湯鍋裡,對杜齊悅說道:「你要是也做上幾十年的廚子,肯定也能練出這一手來,不過你是讀書人,以後肯定是要舞弄墨的,可用不著練菜刀。」
杜齊悅也笑了起來,說道:「雷叔你是不知道,舞弄墨可不比這舞菜刀來的省力,我以前練字的時候胳膊上都吊著幾個沙袋,上頭還要放雞蛋或者水碗,一練至少就是一時辰,我倒覺得我練多了字,以後說不准這菜刀的功夫會使得和幾位大師傅一樣好呢。」
這話說的廚房裡其餘幾個大廚們都樂了起來,民以食為天,在大豐朝廚師這個行當的地位並不是太低,但和人比起來肯定是相差十萬八千里的,現在杜齊悅這個讀書人拿著舞弄墨的事情來和他們擺弄菜刀做比較,這可不就是長臉面的事情!
其實杜齊悅要是土生土長的大豐朝人他肯定是不會說這番話的,大豐朝的人多高傲,在他們看來舞弄墨一直是人特別擁有的權利,是一種高的事情,代表著高於常人的地位。杜齊悅拿來和切菜比,那真是一種侮辱,是要被萬千人多唾棄的。說倒底是他還沒有真正的適應這個世界,沒有適應這個封建的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