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6.第116章 挨打 文 / 七葉參
當天陸春生就被草草裝斂入了土,埋在了他死去的爹的衣冠塚旁邊,只立了一塊寫了名字的木頭牌子作碑,張氏瘋了一樣用那三兩二錢銀子全買了鞭炮,在陸春生的墳前全放了,整整響了一個下午,就連帶回來的那包衣服,也帶到他墳前燒了。
紅白喜事,大家都講究個熱鬧,陸春生雖然死了都讓人拿來說嘴,張氏卻不想讓他去得孤伶伶的,再怎麼死的醜,那也是她的兒子。
見屯裡沒人來湊這熱鬧幫這個忙,她索性自己拿鞭炮炸了個熱鬧出來,驚得那一片山林子裡飛禽走獸奔走逃竄,但是屯裡卻沒有一個孩子湊過來撿沒炸著的鞭炮。
靠山屯家家戶戶的大人都唬著臉把孩子給拘在了家裡:「可不許去撿那鞭炮,那陸春生是跌進糞池裡淹死的,你要去撿他墳前的鞭炮,小心他魂兒跟了回來,晚上上茅房的時候來拉你的腳!」
陸春生死得丑,又帶了風流性質,大人都忌諱,倒是把屯裡一黨小孩子嚇得大多不敢晚上單獨上茅房了。過得幾天李芬把幫秦雲昭請她做的衣裳都做好了,送來時偷偷跟秦雲昭說了這些閒事。
秦雲昭笑笑,把上次沒好拿出來的那支銀簪子取了出來:「嫂子,這是我上回進城裡給你買的支簪子,那天趕著家裡有客,我就沒好取出來送你,這回可送到你手上了。」
李芬打開布包,看到是只蘭花頭的足銀簪子,做工很是精巧,連忙推開:「這不年不節的,好好的送我簪子做什麼!要送也該是我這當嫂子的送呢。」
「我手笨,經常要托嫂子幫做衣服,耽擱了嫂子不少時間,心裡過意不去呢。嫂子要不收這簪子,我下回也不敢求嫂子幫忙了,只好拿錢去外面請人做了。」秦雲昭把那布包硬是塞進了李芬手裡,話也說得漂漂亮亮的。
李芬卻不過,只好收了,又偷偷跟秦雲昭訴苦:「婆婆自從那個去了以後,在家裡就沒個好臉色,成天都是板著臉罵人,不是嫌這就是嫌那的,一家子都跟著她鬧心。加上上回興南屯李家來相看明月,似乎是沒相看中,這家裡可悶得慌。還是到你這裡來好,跟你說說話兒心裡都亮敞多了。」
她是藉著打豬草的由頭出來的,也不敢久留,把衣服送到了,跟秦雲昭閒話了幾句就急忙回去了。秦永德腿腳已經能走了,這些天就在屋外頭就近溜躂,村裡有個嬸子正在上房裡找張氏說話聊天。
李芬回到了家裡把豬草都放好了,見張氏還在跟人說話,劉翠翠已經去灶下忙活了,沒人顧到自己。到底是小媳婦兒愛俏,就偷偷躲進房間裡把秦雲昭送她的那支銀簪子插到了髮髻上,捧了鏡子偏了頭左顧右看。
秦雲昭的眼光很好,這支蘭花頭的銀簪子成色好不說,打得又很是精巧,花瓣兒舒展飄逸,很是襯李芬那種溫嫻淑良的氣質。李芬看著心裡喜歡,想著一會兒自己男人就要回來了,一時想著讓男人第一眼看到美一美,捨不得取下簪子,就那麼戴到了頭上。
還在舉著鏡子看著,就聽到張氏在上房叫自己,李芬連忙應了一聲,放下鏡子出去了,見先前跟張氏說話的那嬸子已經走了,張氏卻隔著窗戶看著她,眼裡陰鷙鷙的。
李芬心裡不由沉了一下,吸了口氣撩了簾子進了上房:「娘,你叫我什麼事?」
張氏並不說話,見她走近了,突然劈手就一個耳光扇到了李芬的臉上:「吃裡扒外的東西!」
李芬嘴角立時就見了血,整個人都跌坐在了地上,一手捂著臉懵懵地不敢置信:「娘你做什麼打我!」
李芬這一跌坐下去,張氏就看到了她腦後髮髻上插的那支銀簪子,張氏記得清楚,這大兒媳婦出去打豬草前頭髮上不過別著一支銅簪子的,回來時就變成銀的了。
剛才那貴大姐說的沒錯,這吃裡扒外的東西就是逮著機會去秦雲昭那裡討賞去了!張氏看著那點銀光只覺得礙眼得很,就手從炕上取過自己正納的鞋底子就劈頭蓋臉地向李芬打來:「做什麼打你!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明月才是你親姑子吶,你看著那邊給你根骨頭啃了,就踩著明月去討好人家!我打死個你個不孝的東西……」
李芬吃痛不過,雖然不敢還手,還知道一邊哭著就一邊跑了出來:「娘你要打死媳婦兒,也把話說清楚,媳婦哪裡做得不好了,做什麼又吃裡扒外了……」
見李芬竟然還敢跑,張氏更是氣得狠了,把鞋底子一扔,搶出門抄起門邊那把竹掃帚就來追打李芬:「反了你了!還敢跟我頂嘴了,看我不打爛你那張撕逼的嘴!」
她說得惡毒難聽,李芬又氣又委屈,扭頭就往院子外跑,正撞到一個人身上,被他緊緊抱住了,然後一個轉身,用自己的背受了張氏那重重的一掃帚:「娘你幹什麼!芬兒惹著你什麼了你要這麼打她?」
李芬抬眼一看是秦勇山,更是撲到他懷裡就大哭起來。張氏見秦勇山護著李芬,想抽過去又怕再傷了兒子,氣得跳腳跳手地罵:「勇山你給我讓開,我今天要不教訓教訓這小娼婦,她敢給我蹬鼻子上臉了!這家裡都要被她翻了天了!」
自己的媳婦兒向來賢淑能幹,今天居然這麼被娘指著鼻子罵作「小娼婦」,秦勇山也惱了,一把拿住了張氏又打來的掃帚扔到了地下:「娘你有什麼話就好好說清楚,這又罵又打的像個什麼樣子!」
見兒子這麼維護媳婦兒,對自己還吆五吆六起來了,張氏立時就想起了陸春生,春生從來都是聽她的話,說的那些話兒都是熨帖孝順的,張氏不禁悲從心來,拍著胸口就嚎啕大哭起來:「我是做了什麼孽啊,有出息心疼娘的那個去了,留下的這些個都是橫眉冷眼地對我啊……」
她這一哭,倒像是恨不得秦勇山和秦勇林兩個替了陸春生去死了才好,秦勇山臉上頓時變了色,就是趁著做菜的空隙,偷偷站到廚房門口看熱鬧的劉翠翠都沉了臉恨恨地瞪向張氏。
「張蓮香你今天又發什麼瘋!」剛從外面溜躂回來的秦永德才進院門就聽到這麼一句,氣得腦袋直充血,「我秦家的兒子沒出息,只會找規矩人家的女兒正經做媳婦兒,不會找寡婦去做姘頭!你要捨不得你那有出息的兒子,你只管搭個草棚子去那裡住去!」
張氏這些日子在家裡陰陰陽陽罵罵喝喝的,秦永德已經是一肚子煩惱了,所以能走動了就趕緊到外面多溜躂幾圈,沒想到一回就聽到張氏咒自己兒子的話,走上來就要大耳刮扇過來。
張氏是吃過秦永德那大巴掌的虧的,見他要來打自己,也不敢亂罵了,指著李芬就叫了起來:「你怎麼不問問你的好兒媳做了些什麼事!」
秦永德聽她叫得這麼理直氣壯,一下子就怔住了,這大兒媳向來做事穩當,也沒有出過什麼錯處,這是出了什麼事,讓張氏這當婆婆的要這麼教訓媳婦?
「芬兒,怎麼了?」見爹疑惑地看過來,秦勇山連忙輕輕幫李芬揩了臉上的淚水。
李芬也迷惑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打了豬草回來,娘叫我進了上房,劈手就給了我一耳光……」想到剛才張氏那瘋狂可怖的樣子,李芬忍不住又大滴大滴掉了眼淚,「我也不知道娘為什麼……」
「你個小娼婦,你敢說你不知道?」張氏見兒媳婦哀哀婉婉地引得兒子低了頭幫她揩淚哄著,心頭火冒,張口就罵了出來,「我問你,你頭上那銀簪子哪兒來的!」
她話一說出口,秦永德、秦勇山父子倆的視線就落到了李芬頭上那支銀簪子上,秦永德是不知道這些的,秦勇山卻是清楚,妻子原來並沒有這支銀簪。
「這是阿昭送我的……」李芬急忙解釋,不明白不過是阿昭送的一根簪子,又怎麼礙了婆婆的眼了,居然惹了她發了這麼大的火。
「送你,人家憑什麼要送你!」張氏冷哼了一聲,「我今天才知道,你把自家親小姑子給賣了,攪了興南屯李家那親事,阿昭跟明月看不對眼,你做了這事急著去向她討好,這是人家看你尾巴搖得好,賞你的吧!」
李芬被張氏這一番說得又羞又惱:「我沒攪過明月的親事,我也沒有去討好過阿昭,這是她托我幫她做了幾套衣物,所以……」
「吃裡扒外的東西!你敢說你沒攪過?」張氏見李芬敢狡辯,劈口就打斷了她的話,「你知道李四郎為什麼沒相中明月嗎?人家那是相中阿昭了!你那天在灶下做飯,跟人家大嫂說了多少阿昭的好話你記不到了?要不是有你這麼賣力吹捧,人家怎麼就會獨獨相中那個白……阿昭那丫頭!」
李四郎巴巴兒地從興南屯趕來相看明月這堂姐,結果卻相中了阿昭這堂妹?院子裡的眾人頓時目瞪口呆,一直縮在自己房間裡不出聲的秦明月卻一臉是淚地衝了出來:「大嫂,明月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你要這麼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