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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7.007:眼淚的滋味 文 / 素衣凝香

    紅月自幼便學習琴棋書畫,與那些大戶人家的女子相比,這項技藝可是紅月吃飯討生活的本事,自然是煞廢了一番工夫的。()

    但聽得那玉指輕動,音律若流水般傾洩而下,細膩的琴音令人陶醉,而紅月則輕啟朱唇,幽幽地唱道:「皓月初圓,暮雲飄散,分明夜色如晴晝。漸消盡、醺醺殘酒。危閣遠、涼生襟袖。追舊事、一餉憑闌久。如何媚容艷態,抵死孤歡偶。朝思暮想,自家空恁添清瘦。」紅月的聲音輕若翩鴻,軟若甜糯,倒令那先前對她怒目而視的白澤心下軟酥了幾分。

    只是這紅月倒是忘記了一件事情,但凡女子這間都是仇敵,誰個女子願意去耐下性子欣賞這等令人汗毛直立的詞和小曲兒?更何況這香艷的調子一聽便是那出身青樓女子賣笑的小曲兒,只教人冷笑著對她橫起眉來。

    一曲終了,卻只有白澤道了聲「好」。然而這聲「好」卻萬沒有人去關注,倒落得個清冷的下場。白澤略有些尷尬地咳了咳,道,「這曲子縱然是好,卻怎奈只適合閨房中欣賞,於美人,你倒是彈一首曲子給朕聽聽。」

    這於美人終於聽到白澤喚了自己的名字,喜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她喜滋滋地坐在琴架邊兒,恨不能多生出兩雙手來把畢生的勁兒都使上,彈一首好曲兒。()怎奈這於美人的琴藝可未曾有過多少進步,滿場陶醉的人只有她自己。幾個嬪妃忍俊不禁地瞧著於美人那搖頭晃腦的樣子,幾乎要笑出聲來。硃砂無奈地與白澤相視,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妖兒。

    白澤握住了硃砂的手,他是相信他與硃砂的心並沒有走遠的,就這樣固執地緊緊握著硃砂的手,白澤方才將視線轉向了正在撫琴的於美人。縱然這技藝不過爾爾,但眾人少不得要誇讚這於美人一番。

    那紅月冷笑一聲,抬眸望向了白澤。

    明明是我的琴藝更高,你竟……說這是只適合在閨房中彈奏的曲子麼?白澤,你的良心何在,難道那夜夜的纏綿都是假的麼?那嫵媚的眼中儘是幽怨與責問,看得白澤心中一軟,竟是將視線移開來不再去看她。

    然而,當蕭晴兒坐定之後,舉手,琴弦微動,所彈奏的,卻赫然是先前硃砂曾經彈過的那首《塞外曲》!

    《塞外曲》的名字,乃是白澤取的,先前硃砂自說這首曲子只在軍中將士間流傳,連名字都不知道,白澤便自取了《塞外曲》這個名字,又喚樂府的樂師重新譜了曲、定了音,收留在了樂府之中。卻沒有想到蕭晴兒竟將那首曲子熟記於心,夜夜彈奏修習。縱然那幾處高調之處蕭晴兒彈得未免有些生澀,卻足以令在場的嬪妃們震驚不已。那紅月更是為這首琴音所震撼,睜圓了二目望著蕭晴兒。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最多不過十四歲的少女竟能彈奏出這等音色來!

    這卻是首……甚麼曲子呢……那等奔放,那等華美,那等憂愁,那等斷腸……

    都道是外行看熱鬧,行家看門道,這紅月自恃乃是音律之行家,擅以「情」字動人,這會子卻因那琴音而滿心悲傷,不覺間有清淚滑落了臉龐。

    而硃砂則怔怔地聽著這首曲子,彷彿穿過回憶,回到了那個小小的院子裡。

    那個時候抬頭看他,總是覺得他過於高大了。

    白隱低著頭,他的一頭黑髮披散在肩頭,有幾縷調皮地滑落下來,遮住了臉龐。硃砂細細地抬起頭看他,看他那濃重的眉飛揚入鬒,看他那輕薄的唇微微地揚起,看他那優雅而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滑過那柄古琴。

    「這首曲子,是本王生命裡一個極為重要之人譜的。卻可惜沒有名字,今兒也是個特別的日子,本王且撫給你聽聽。」硃砂記得白隱是這樣說的,手落,音起,那悲傷的旋律漸漸流淌入心中,「只是這曲子太過悲傷,未免有些遺憾,於是本王又改了一改。」

    他這邊說著,手指突然發力,琴音突然間增加了幾許鏗鏘,仿若千軍萬馬踏空而來,硝煙滾滾,吼聲震天。又仿若一輪明月悄然升空,照著人間遍野的哀鴻,憂傷一地。

    硃砂在那個時候,也是落了淚的,那時候的白隱亦微微有些驚訝地看著硃砂的淚,緩緩伸出手來,接下了那一滴晶瑩的淚珠兒。那修長的手指上頂著一滴圓潤的淚珠兒,就像是清晨陽光下的露水般晶瑩。白隱垂下眼簾,竟將那淚珠兒送入了口中。

    淚是甚麼味道的?

    看著吃掉自己眼淚的白隱,硃砂突然很想問問他。

    「你也聽懂了是麼?」白隱卻攸地抬起眼來,黑亮深邃的眸子望住了硃砂。

    「你怎麼知道我懂?」硃砂揚起清秀的臉龐問他。

    「因為……」白隱的唇上揚成一抹邪魅的弧度,沉沉地說道,「你的眼淚裡有悲傷的味道。」

    悲傷的味道……到底是甚麼樣的味道呢……

    硃砂怔怔地想著,喃喃地問著自己。這是這麼多年以來,硃砂一直糾結於心的問題,然而白隱他……會給自己一個答案麼?

    正在硃砂怔神的工夫,白澤的呼喚之聲卻令硃砂猛地回過神來。

    「妖兒,朕可喊了你半晌了。」白澤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皇上,臣妾倒是走神了。」硃砂不好意思地笑笑。

    「這首曲子乃是你當年彈奏的,那時候母后還在,你失了神,朕也是能理解的。」白澤拍了拍硃砂的手。那紅月渾身卻猛地一震,原來這首曲子是硃砂當年彈過的!這麼說這硃砂的琴藝定然在這蕭晴兒之上了?這個女人……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事事都要壓自己一頭麼?

    硃砂無視那紅月又驚又怒的目光,而是微笑著對蕭晴兒道:「晴兒,難得你如此有心,這首曲子彈得果真是好。」

    「皇后娘娘過獎了,其實臣妾知道,自己這點琴藝與皇后娘娘您相比簡直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蕭晴兒由衷地說著,卻被白澤的笑聲打斷了,「晴兒,你雖沒有皇后的琴藝高超,可是卻已然捉摸得**不離十了,想來這『溢彩宮』也是非你莫屬,你自可隨時前往『紫玉宮』與皇后討教琴藝。」

    竟是將「溢彩宮」給了自己!

    蕭晴兒又驚又喜,急忙跪倒在地謝恩。

    那紅月的臉色卻攸地蒼白了下去,抬眼,瞧見的卻是宋賢妃那張冷笑的臉龐。紅月的心攸地沉到了谷底。她自然知道,自己今日既然當了這出頭之鳥,就必然要面對那宋賢妃對自己的苛責與摧殘。

    既不能爭來一個前程,那又何必去怕那即將到來的噩運呢?紅月朱紅色的唇緩緩上揚,還給了宋賢妃一個冷艷至極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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