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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有情人能否眷屬(四) 文 / 漫語非歌

    君凜的臉憔悴頹靡的不成樣子,從來光潔的下巴此刻卻是荒草叢生,他的眼深深下凹,是持久的疲勞才會有的樣子,他看著玉婉,眼中波光閃爍,卻又因難得的驚喜而增添了些神采。

    許是瘦了的緣故,此刻的他看起來與記憶中不甚相同。從前的他是那樣的果敢堅決,剛毅的臉上從未有過多的情緒,今日這樣的君凜,是她不曾見過的。他如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君凜急步走到玉婉身邊,雙手握住玉婉瘦小的肩,眼中全是不敢相信,他的聲音暗啞卻歡喜,「婉兒,你讓我找得好苦。」

    玉婉呆呆的看著他,腦中一片空白,玉婉不曾想過,再見到他時,會連呼吸都忘了。

    「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婉兒,我多怕你出事,多怕再也見不到你。」君凜將她擁入懷中,發出的,是滿足的歎息。

    玉婉被他擁了好久,終於反應過來,輕輕推開他,「你怎知我在這裡?」

    君凜露齒一笑,將眼光轉向了夏侯敬,「多虧了夏將軍,派人告知了你的消息,我這才能找到你。」

    玉婉如遭雷轟,身體猛地一頓,她不相信的看著夏侯敬,眼中痛苦清晰可見,「竟是你?!」

    夏侯敬並不回答,慚愧的低下了頭。

    君凜疑惑,握住玉婉的肩,臉上卻是笑意盎然,「婉兒這是怎麼了?」

    玉婉輕輕掙開了君凜雙手的束縛,嘴角牽動了下,「沒事,太子殿下可否讓我同夏將軍單獨說幾句話?」

    「婉兒……」君凜不解的看著玉婉,又看了看夏侯敬,濃黑的眸子中隱隱透露出擔憂。

    玉婉又對著君凜笑笑,「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玉婉蒙夏將軍照顧,又叨擾了夏將軍這樣久,總是要說些客套話的,再者……」玉婉盯著夏侯敬,「玉婉還有一些話要問夏將軍,問完了,便隨你回去。」

    君凜聽完玉婉的話眼中閃過驚喜,整個人彷彿打了雞血般瞬間來了精神,「婉兒,你果真願意同我回去?」

    「嗯。」玉婉淡淡點頭。

    「好,我在這裡等你便是。」君凜答得爽快。

    玉婉目不轉睛的看著夏侯敬,喉嚨忽然哽咽的說不出話來,許久,她沙啞著聲音響起,帶著微微的顫抖,「不知……夏將軍可方便借一步說話?」

    夏侯敬依舊沉默,他此刻內心也很煎熬,他不曉得玉婉是否誤會,不曉得該怎樣解釋,更不曉得,能不能狠下心來放玉婉走。

    見夏侯敬不回答,玉婉也不催他,只站在他身邊靜靜侯著。

    夏侯敬面上的猶豫與痛苦一一落入了她同樣憂鬱的眼,她似乎能感覺到,他所做的一切,並非真心,可是,她生氣,他曾對她的海誓山盟,被他丟棄到了哪裡?即便是趕她走也好,卻為何偏偏,要將她再一次送入那個人的懷裡?他果真,半點都不心痛麼?呵呵,你若不回我,我便一直等,就看看,誰熬得過誰。

    臨近夏末的時節,天氣仍舊熱得很,今日的陽光雖是和軟,可曬得久了,玉婉的鼻翼兩側還是溢出了絲絲薄汗,臉色也愈發的蒼白,她的手攏在袖中緊緊握成了拳,長長如貝殼般的指甲毫不留情的陷進肉裡,玉婉甚至聽到了,指甲劃開皮肉的聲音,可她卻絲毫不覺得疼,若是可以,她寧願用一世皮肉疼痛來換取與他的一天相守。

    夏侯敬注意到玉婉臉色的蒼白難看,曉得她如今身子虛弱,雖是自覺無法面對她,卻還是抬頭,「好,你想去哪裡說,我隨你走便是。」

    玉婉聞言,逕直先走了,也不管他是否跟來。

    走至一處池塘邊,玉婉停住了腳步,不一會兒,身後傳來了輕輕淺淺的腳步聲,最終在離她四五步的地方停住了。

    玉婉並未回頭,清澈的水面映出她窈窕的身影,卻因為纖瘦而顯得單薄。池塘邊的柳樹正是長得好的時候,枝條上覆蓋著濃密的柳葉,隨風飄蕩著,不時掠過玉婉細小的肩,彷彿風流公子的調戲。

    「你為何要這樣做?」玉婉的聲音忽然變得清冷,她還從未,用這樣的語氣同夏侯敬講過話。

    夏侯敬聽見這樣的聲音,似乎也是嚇了一跳,驚訝的抬眼,在瞧見玉婉冰冷的側臉後又緩緩垂下,微不可查的歎息一聲,也不知在感歎著什麼。

    玉婉見他並不回答,回過頭,直直盯著夏侯敬的臉,眼中已是淚光閃爍,似委屈,是傷心,又似有著清淺複雜的恨,她的手緊攢著衣裙,努力平穩著自己的語調,「你明知我好不容易才從那裡逃出來,為何又要將我送回去?」

    夏侯敬還是沒有回答,他的眼光落在玉婉緊攢的衣裙上,那裡,已有點點的鮮血慢慢洇出,在嫩綠色的布料上很是顯眼,他眉頭一皺,心便忽地一疼,他突然很想過去看看玉婉的手,卻明白一旦過去,那積攢許久的決心便會瞬間瓦解,他別開了眼,克制自己不去看玉婉。

    「那便讓我來替你說。」玉婉突然走了過去,抬頭看著夏侯敬,淚眼迷離,原本大而有神眼此刻被哀傷包裹,看得夏侯敬的眼也不禁微微酸澀,有了淚意。

    玉婉離他好近,幾乎就要碰到他劇烈跳動的胸膛了,他想後退幾步,可腳似乎被固定住了一樣,彷彿有千斤的重量挪不動絲毫,他無法直視玉婉的眼,無法給玉婉一個滿意的答案,只求玉婉能快些放他走。

    「可是你要當駙馬了,閒我礙事,怕我阻了你的前程,才要送我走?」玉婉聲音不大,卻字字如針般紮在了夏侯敬的心上,原來她竟是,這樣想他的。

    「不是!」不曾有絲毫的猶豫,夏侯敬果斷的反駁,不知為何,即便不想告訴她送她走的真相,他也不願她這樣誤會自己。

    「那麼夏將軍可否給婉兒一個合理的解釋?」玉婉其實內心裡也不相信他竟是這樣的人,聽他這樣迅速的否認,竟有絲絲的歡愉,只要他能給她一個解釋,即便是違背聖旨人人唾棄,她也願意天涯海角同他在一起。

    夏侯敬內心掙扎不已,到底該如何跟她講呢?告訴她,是因為她身子的緣故麼,既然他同她不能在一起,又何苦,讓她呆在別人的身邊還想著自己了,這樣只會徒增她的痛苦而已,罷了罷了,今生無緣,便讓你恨我個透骨吧。

    「我不曾嫌你礙事,也沒想過你會礙了我的前程,只是我終會娶了公主,成為你口中的駙馬,既然我們不能攜手白髮,又何必將你留在我的身邊教我們都為難。我瞧著太子殿下倒是真心疼你的,你有他照顧,我也放心,況且你的毒,他也能出力一二。」夏侯敬咬咬牙,說出這樣一翻話。

    「這便是……你的解釋?」玉婉緊緊抿著唇,卻還是阻不住眼淚的落下,不願相信夏侯敬的話,苦苦逼著,「你可是因為我身子的緣故,才要將我送回他身邊?」

    「也是有一點的吧,畢竟他能讓你,活得更好。」玉婉的淚是夏侯敬永遠無法抵擋的武器,他無法,對著淚流滿面的玉婉說出狠心絕情的話,歎息一聲,無奈感歎。

    「你只求心安,可曾問過我的想法?」玉婉卻是難過生氣,為什麼要將她,當作禮物一樣送來送去,為何在做決定前,不能問問她怎麼想。

    「你便是當我一意孤行吧,事已至此,但求各自安好罷了,或許他身邊,才是你最好的歸宿。」夏侯敬仰天長歎,目光之中哀傷無奈混雜。

    「但你可知,我寧願死在你的懷裡,也不願回他身邊。」又一滴淚落下,玉婉突然笑了,可是她上輩子做了什麼錯事,老天爺才將她捉弄得如此不堪,為何總在最愛的時刻,給她最深的痛。

    夏侯敬無言以對,這是玉婉對他說過的最美的情話,可是卻在他要將她送走的時刻,呵呵,為著這一句,他餘下的後半輩子,便再無一刻的安心,抱著這句話,做一生的懲罰,他願意。

    夏侯敬這樣的反應,真教玉婉動了氣,她握緊拳頭拚命捶打著夏侯敬的胸口,聲音哀痛眼淚急急的掉,「我知你不忍我被病痛折磨,可你如何就不知,只要在你身邊,哪怕是日日遭受嗜骨椎心的痛,我也甘之如飴。你怎麼就這樣狠心,要將我送走,你知我有多生氣,我有多生氣……」玉婉漸漸沒了力氣,頭抵在夏侯敬的肩上泣不成聲。

    「婉兒……」經過多少的掙扎,夏侯敬終是抬起手,撫了撫玉婉的背,便讓他最後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再安慰她一次,往後,能看到她哭看到她笑的,便再也不是他了。

    可是夏侯敬的安慰並未讓玉婉平靜下來,反而增添了她的怒氣與傷心,她猛地拿起夏侯敬的手臂,對著就是狠狠的一口,她這次用了十分的力氣,帶著苦與痛的爆發,久久不肯放開。

    夏侯敬看著這樣的玉婉,卻是笑了,笑得慘烈。男兒不輕彈的淚抵不過入骨的傷心,終是緩緩落下。

    夏侯敬看著玉婉因用力而微皺的鼻頭,忽覺幸福。這一生,可還有這樣的福氣,能再被她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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