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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31此生彼死各有定 文 / 硃砂

    蘇家少奶奶把孩子生在了娘家,這事實在是有些稀奇,難免在京城裡傳了個沸沸揚揚。並且她在娘家杖殺了一個陪嫁丫鬟的事,不知怎麼的也洩露了出來,同樣是說什麼的都有。

    處死個把丫鬟不算什麼,但是在娘家打死陪嫁的丫鬟,這事就比較出奇一些。這些京城裡的貴婦們什麼沒經過什麼沒見過,三傳兩傳的,基本上就把真相也猜出來了。

    不過鄭瑾並不管外頭說了些什麼。從前她在家做姑娘的時候就跋扈,嫁了人更不比從前要柔婉,自是不怕別人說。最重要的是,她一舉得男,生了個六斤重的男孩!雖然說起來有些早產,又有七活八不活的說法,但鄭瑾偏偏的運氣極好,雖然生得也有些艱難,卻是母子平安。這是蘇家的嫡長子,據說蘇太太高興得什麼似的,只是因著鄭瑾身子不好,洗三就只請了親戚們,打算著滿月的時候再大辦一下。

    這些事都是許茂雲跟綺年講的,彼時兩人正在東陽侯府,來給老東陽侯弔唁呢。

    足足的拖了半年,老東陽侯這口氣實在是吊不住了。秦巖還沒有成親,但總算趕在祖父嚥氣之前跟一個遠房表妹訂了親事,也算是讓老東陽侯了卻了最後一點心事。據說老東陽侯去世前還問過為什麼不是跟吳家姑娘成親,也不知東陽侯是用什麼說法敷衍過去的。

    東陽侯府一片雪白,除了嫁到遠地的秦楓之外,孫子輩的都回來了。東陽侯府的爵位雖然到了頭,但大長公主還活著呢,京城各勳貴官宦人家沒有不來弔唁的。

    綺年也得跟著秦王妃過來奔喪。大長公主病倒了,兩個兒媳婦加一個孫媳婦忙得團團亂轉。秦王妃帶著綺年和秦採回來奔喪,一個女兒一個孫女,都換了孝服去靈前哭,只有綺年有些尷尬,在靈堂裡幫著招呼一下賓客。

    許茂雲跟著韓夫人過來弔唁,慰問過東陽侯夫人和秦二太太之後,悄悄躲出來跟綺年說話:「……孩子倒是生得挺可愛的,就是鄭瑾娘傷了身子,大夫說須得好生養著,一兩年之內不能再生了。」

    「早產自然傷身,只要沒傷著根本,多將養幾年也就好了。」綺年也是趁機出來透口氣。那靈堂裡點著一把把的香,嗆死個人。

    許茂雲嗤笑了一聲:「哪裡,我瞧著我那位表嫂身子好得很呢。聽說大夫診脈說她傷了身子,姑母就說要把孩子抱到她房裡去養,當時鄭瑾娘就跟姑母吵了起來。洗三那日兩人都還不怎麼說話呢。這幾天聽說姑母要叫丫鬟去伺候表哥,竟然沒有一個敢去的,都說香雪就是前車之鑒呢。」

    綺年皺起了眉,半晌才道:「按理這話我不該說,總是你的姑母——但孫子一生出來就想著抱走,有哪個當娘的會喜歡?這也還罷了,只說是為了叫媳婦好生養著。可這後頭又想著找通房——鄭瑾娘是太狠了些,可這七死八活的生下孩兒還沒出月子呢,那裡婆婆已經在想著塞通房了——若換了我,我也不高興。」

    許茂雲也收起了笑容,半晌道:「表哥也是一脈單傳,姑母總想著他多有幾個兒子,這一聽表嫂傷了身子一兩年的不能生育,就……」

    「都還年輕著呢,何必急在一時。」綺年對蘇太太這種婆婆半點好感都沒有,「不是講規矩麼,才說兒媳傷了身子就塞通房,這是什麼規矩……」

    許茂雲輕輕點頭不語,綺年也就換過了話題:「你如今怎樣?過得可好?」其實也不用多問,看許茂雲的樣子就知道了,臉色紅潤,比成親前似乎還圓潤了幾分。果然許茂雲把頭一低,臉紅到耳根,嘴角卻帶了笑意。綺年看著高興,打趣笑道:「想來是不錯的了?只是怎麼不大見你出來走動?」

    許茂雲紅著臉道:「在家幫著嫣兒繡嫁妝呢。」她嫁進韓家,總是擺不起嫂嫂的譜來,又不好繼續管韓嫣叫姐姐,只好別彆扭扭叫個嫣兒。

    韓夫人上完香出來,看見她們兩個親親密密在說話,不由得也歡喜,只是別人家是開喪事,也不好帶出笑容來,只道:「說什麼呢?」

    許茂雲忙道:「說嫣兒在家繡嫁妝呢。」

    韓夫人歎道:「那丫頭就是不愛好生學針線,到這會兒還要嫂子幫著繡,真是丟臉。」

    許茂雲紅著臉道:「都是應該的。」

    韓夫人看四周無人注意,便低聲向綺年道:「莫怪伯母多嘴,鄭家瑾娘都生了兒子,玉如也有喜了,你可有動靜了?」

    說起這個,綺年只能搖搖頭。韓夫人皺起了眉:「也該找個高明大夫瞧瞧,好生調養調養。」略一猶豫才道,「你成親也將一年了,還沒動靜,外頭說話不好聽。」

    許茂雲睜大了眼睛道:「娘,外頭說什麼了?」因她年紀小,韓夫人也不經常帶她出門。

    韓夫人歎道:「左右不過是那些話,你們不聽也好。只是郡王世子年紀也不小了,還是早些生的好。不論是男是女,只要有了動靜就好。」她聽的話還是韓老爺回來告訴她的,說外頭都講郡王世子子嗣上艱難,早就有了通房妾室卻一直沒動靜,如今娶妻將近一年了,照樣沒動靜,不要是不能生罷。韓夫人一聽這話就急了,又不好說,今日見著了也就管不了那麼多,吞吞吐吐又道,「世子也是在外頭當差勞苦,若要生養,夫妻兩人都該調養。」只是不好說這問題是否出在趙燕恆身上。

    綺年隨著慢慢往二門走,聽罷了韓夫人的話便點頭道:「我記著了,回去就與世子商量這事兒。」抱了韓夫人的手臂道,「還是伯母疼我。」

    許茂雲見狀,也抱了韓夫人另一邊手臂撒嬌道:「娘疼她不疼我。」

    韓夫人險些笑出聲來,一手拉了一個道:「都疼,都疼,你們兩個都好好的我就歡喜了。」向綺年道,「我們這就回去了,你也回去尋王妃罷。雖說不算世子的正經外家,到底也要顧忌些。」

    綺年點頭答應,瞧著韓夫人婆媳走了,才帶了如鴛慢慢轉回去。靈堂裡煙火氣太重,真是熏得厲害,如鴛看她有些累,便悄聲道:「世子妃去屋裡喝口茶歇息片刻罷?」說起來又不算是趙燕恆的正經外家,本來應個卯也就可以回去了,偏偏秦王妃這會兒已經進了大長公主屋裡,秦采又是孫女,綺年也不好不打個招呼就自己回去了。

    秦王妃已是準備在娘家一直住到父親出了頭七的,秦采也是如此,故而兩人都帶了換洗的東西,安排在客房裡住下。綺年穿過花園往客房走,忽然聽見假山後頭有人急切地喚了一聲:「表妹。」正是秦巖的聲音。

    這會兒眾人都在前頭忙活,花園裡連丫鬟都少有經過,秦巖這聲音雖不高,卻也被綺年聽了個清楚,不由得眉頭一皺。幸而東陽侯府的花園裡石子小路四通八達,綺年腳下一轉踩上另一條路示意如鴛趕緊繞著走,耳朵裡卻仍聽見秦巖道:「表妹大喜我也不曾去恭賀,今日補一句罷,恭喜表妹了。」隨聽趙燕妤道:「多謝表哥了,表哥怎麼不在前頭招呼客人?」

    綺年腳下加快,恨不得趕緊走得遠遠的,可惜她還沒走遠,趙燕妤已經從假山後頭那條小路走出來了,秦巖跟在身後,一臉喪家犬一樣的表情道:「我只想來見見表妹——」猛然看見綺年和如鴛的身影,不由得變了臉色。

    綺年只裝沒看見,帶著如鴛管自走遠了。趙燕妤不由得跺了跺腳,瞪了秦巖一眼:「誰叫你過來的!」

    秦巖滿心淒惶,眼睛都有些紅了,低聲道:「我也沒說什麼,不過是來恭喜表妹得嫁如意郎君,她聽見又能怎樣?難道還不許我與表妹說幾句話了麼?」自從他跑去吳府退親,就被父親狠揍一頓關了起來,趙燕妤出嫁他還被關著,確實不曾去道賀。想著這輩子不但不能娶表妹,就連親眼看見她穿上嫁衣都不成,不由得悲從中來。

    趙燕妤想了想,確實秦巖也沒說什麼出格的話,即使被綺年聽見也沒有什麼,便放緩了聲音道:「聽說表哥也訂了親了,也要恭喜表哥呢。」

    秦巖聽她語中帶笑,心裡更是酸苦。這門親事定得急,最多九月裡那姑娘就要進京成親了,那以後當真是再跟表妹多說一句話也不能了。

    趙燕妤看秦巖這樣子,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自幼秦巖就對她百依百順,但她隱隱約約是知道自己將來要嫁阮麒的,從來沒有對秦巖動過什麼念頭。那日秦巖為了她跑到吳府去退親,她方察覺秦巖原來對自己也有些別的念頭。心中不免為自己能令表哥死心塌地有幾分得意,卻也覺得他有幾分可憐。便隨手將自己帕子塞給秦巖道:「這樣子人看了豈不疑心?快擦擦眼淚走罷。」想著自己也該避嫌才是,趕緊帶著丫鬟走了。

    秦巖站在那裡目送趙燕妤遠去,把那帕子仔細折了起來塞進懷裡,悵然又站了一會才出去到外頭靈堂上去哭靈了。好在今日東陽侯府男男女女都得哭,也並沒人覺得他眼睛通紅有什麼不對。

    綺年撞了這麼一場戲,越發覺得自己不好再在秦家呆下去。好在過了午時秦王妃總算從大長公主房裡出來了,綺年便過去說了這話。秦王妃安慰母親半日,自己也哭得眼圈通紅,聽綺年說了便擺擺手道:「我跟采兒要住過了頭七,你回去也好,免得府裡亂了。」

    綺年安慰了幾句,又說好過七日安排人來接她們回去,這才叫人去備馬車。昀郡王帶著三個兒子也是一早去弔唁,但除了趙燕平也在秦家多住幾日之外,其餘人也要回郡王府,正好一路回來。

    綺年進了房裡,看趙燕恆跟著進來,臉上神情肅然,眉頭還皺著,便顧不得自己身上衣飾未解,過去替他脫去外頭素服,問道:「這是怎麼了?可是出什麼事了?」

    趙燕恆微微點頭,自己脫了衣服,沉聲道:「有幾個地方上了消息,今年春天雨水就大,恐怕要有大汛。」

    綺年心想這條黃河真是年年折騰:「這河上有汛怕也不是頭一回了,該怎麼就怎麼,朝廷也該是做熟了的吧?」

    趙燕恆看著如鴛替綺年卸了妝退出去,這才歎道:「今年不同,皇上剛動了立太子的意思,河道上就這樣,不是好兆頭。」

    綺年大為驚訝:「難道皇上會因此就不立太子了?」

    趙燕恆苦笑道:「自然會有人拿這個說話。」輕輕在炕桌上捶了一拳,「真是天不作美。」

    綺年不以為然:「如今皇上還沒正式下詔呢,黃河有汛也是常事,關立太子什麼事?退一萬步說,就算有河汛,只要不是什麼百年不遇的大水,也不能說是不吉利的事。往年沒立太子呢,黃河難道少發水了?」

    趙燕恆點頭道:「皇長子也是這個意思。皇上已經差了承文伯去巡河了,只要沒出什麼大災,這太子就得立。」

    承文伯是皇后娘家哥哥,就算為了順利立太子他也得好生巡這條河,想來也是沒什麼事的。綺年坐到丈夫身邊安慰他:「皇上都這樣想,應該是無妨的。瞧瞧你,自打說要立太子了,你倒好像更累了。」

    「可不是。」趙燕恆也笑了,將身子一倒,頭又枕到妻子膝上,「從前總覺得這事兒還遠,倒也沒什麼,如今眼看著就要成了,反而患得患失起來。」

    綺年替他卸了髮冠,用手指輕輕替他在髮絲裡按摩著,道:「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鄭家會罷休麼?」

    「自然不會。」趙燕恆舒服地闔了眼睛道,「只是一時半時他們也不能做什麼。皇上也要慢慢地分薄他們手裡的勢力,不好做得太難看。畢竟也還是想著保全三皇子,否則也不會答應他娶陳家姑娘了。」

    綺年輕輕嗯了一聲,默默替他按摩了一會兒,小聲道:「今兒碰見韓家伯母,她問我——問我有動靜了沒有?」

    「嗯?」趙燕恆立刻睜開眼睛,「難道你有了?」

    「不是——」綺年撅了撅嘴,「我是想,是不是也該——」算算,她馬上就滿十七了,若說這時候生孩子也勉強了。

    趙燕恆驚喜道:「你不是說晚些年再要孩子麼?」

    綺年紅了臉:「其實我也沒有特意——原也想著順其自然的……」

    趙燕恆翻身坐起來把妻子摟在懷裡,笑道:「只要你願意生,自然就有了。」

    綺年聽這話有點兒不對勁,抬頭看著他:「什麼意思?莫非是你——」

    趙燕恆反而有幾分不自在了,輕咳一聲:「你說不想生,我也覺得是早些了,一直叫清明算著你的小日子呢……」

    綺年瞪大了眼睛:「難怪你——」難怪她比較擔心的那幾天,趙燕恆或者有事晚進來,或者說累了,總不行房。

    「你真好——」綺年心裡一陣暖洋洋的,伸開手臂摟住丈夫的腰,臉貼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我都不知道……」怕是再沒哪個男人會這樣體貼了。

    趙燕恆摸了摸她的臉:「從你嫁進來就一直委屈著……」尤其是他去渝州那一次。

    「不委屈不委屈……」綺年在他懷裡蹭來蹭去。秦王妃刁難算什麼,丫頭們有別的心思算什麼,院子裡有姨娘通房找麻煩又算什麼,有趙燕恆這樣的體貼,別的都是浮雲。綺年一時間豪氣頓生,握著拳頭向趙燕恆保證:「我們一定兒女雙全,叫誰在外頭也說不出什麼來!」

    趙燕恆笑著抱緊妻子:「那,我們今天晚上就努力?」

    綺年臉一紅,才覺得自己剛才的話說得有點太過引人想歪,紅著臉捅了趙燕恆腰間一拳,掙扎著要下地:「王妃不在,我還得去看看廚房呢。別的不說,一日三餐總不能亂的。」

    這一說,又想起好多事來,綺年一件件地算:「我哥哥也快要外放出去了,我想著山高路遠的,送什麼東西路上好用?兩位表哥也要成親了。還有燕好的親事——」

    「舅兄那邊,大熱天的趕路,備些成藥是最好的。」趙燕恆跟著下炕來,看著妻子拿梳子抿鬢邊頭髮,「這些你吩咐清明去辦就是,她通藥理;另外再送二百兩程儀。兩位表兄那裡,你開了庫房去挑就是。至於燕好,這事急不得——過些日子沒有什麼事,父王自然就消了疑心了。」微微一笑,「別小看了肖側妃,她是個聰明人。」

    綺年白他一眼,站起身來:「照你這麼說,好像這院子裡都是明白人,只有父王是糊塗人了?」

    趙燕恆跟著她往外走,歎道:「這話說起來也不為過。後宅裡是你們女人的地方,這些事兒,我們男人實在是不懂。」

    綺年衝他皺皺鼻子:「你們男人啊,就是把人娶進來就往後院裡一丟,管都不管,自然糊塗了。」

    趙燕恆緊走一步,攜了妻子的手笑道:「這話實在太冤枉了,一竹竿打翻一船人,我哪有這樣?」

    夫妻兩人說著話出了房門,剛走到遊廊上,就聽見下房裡有人在哭。綺年不由得揚了揚眉:「誰在哭?」

    如鴛過去看了看,回來小聲道:「是秀書。」

    「哦?」綺年笑嘻嘻看了趙燕恆一眼,「世子爺,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秀書姑娘受了什麼委屈呢?」

    趙燕恆也笑道:「後宅的事,自然是世子妃做主,本世子聽命行事。」

    綺年嗤地一聲笑了出來,拉了他小聲問:「這個秀書到底有什麼本事?不會是訓練過的刺客什麼的吧?」

    趙燕恆倒笑了:「若是這樣的,派到我身邊來倒會引人疑惑。秀書這樣的,琴棋書畫皆精,不過看她的手就知道,並不是練過的,否則我也不敢帶著她。」

    「那我就放心啦。」綺年笑嘻嘻拉起他的手,「我們去瞧瞧秀書姑娘到底在做什麼。」

    林秀書一直跟針線房的丫鬟們住在下房裡,綺年和趙燕恆進去,正見她手裡抱著些東西在低聲哭泣,聽見動靜抬起頭來一看,連忙放下東西起身行禮:「奴婢給世子請安,給世子妃請安。」

    「大白天的,哭什麼呢?」綺年也不叫她起來,就拉著趙燕恆的手站在那裡,笑盈盈地問。

    林秀書聽了這句話,眼淚唰地一下流得更急:「奴婢,奴婢——」

    如鴛不客氣地道:「世子妃問你話就直說,吞吞吐吐做什麼?你有時間在這裡哭,世子和世子妃可沒時間陪著你。」

    林秀書吃了如鴛一頓排頭,不敢再裝柔弱,將自己方才抱著的東西拿過來,哭道:「這是奴婢昨日剛剛繡好的帳子,今日在院裡掛了一會兒,就成這樣子了——」

    綺年仔細一看,那帳子繡得十分精緻,但上頭卻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劃了一道,將繡線都劃斷了好些:「不過是個帳子,就至於哭成這樣兒?」

    林秀書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趙燕恆:「這是小雪姐姐吩咐奴婢繡給世子和世子妃的,不過才掛出去半日就被人劃成這樣……奴婢也不知是招了誰的眼——若是跟奴婢過不去,犯不著這樣——誰不知道這是繡給世子和世子妃用的,如今弄壞了,奴婢如何交差……」

    綺年聽她這話說得夾七夾八的,不由得笑了笑:「照你的意思,誰劃壞了這個帳子,就是在跟我和世子過不去?」

    林秀書忙道:「世子妃看,這上頭繡的是並蒂荷花鴛鴦圖,可這人卻正是劃在鴛鴦上,分明是有意詛咒世子和世子妃。」

    綺年越聽越好笑,這挑撥的手段未免太拙劣了:「那你說這是誰在詛咒我和世子呢?」

    林秀書覷著綺年的笑容,有些不安起來。她本是永順伯買下的孤女,自小就琴棋書畫地教導起來,原是為了送進京城籠絡人的,卻在渝州派上了用場。初時她還想著替永順伯做事,後來才知道趙燕恆竟是郡王世子,頓時轉了心思——能在郡王府有一席之地,比跟著永順伯又好了。

    誰知道來了京城,綺年就把她往針線房一扔,真當成個普通丫鬟來用了。她忍了許久,今日終於逮到一個機會,怎能不趕緊說出來呢?便是不能近身伺候趙燕恆,至少也要讓趙燕恆眼裡看得見她,想得起她才是。

    「奴婢看著,今日只有夏軒的采芝姑娘從這裡經過……」林秀書帶著一絲希望盯著綺年看。聽說這位世子妃是不容人的,夏軒裡本有三個通房,如今只剩一個了,有這樣的機會,難道她不發落?

    綺年嗤了一聲笑了出來:「你親眼看見采芝劃了你的帳子?」

    林秀書答不出來了:「今日只有采芝姑娘從這裡經過——」

    「行了!」趙燕恆懶得再看她拙劣的表演。林秀書還是適合演那種書香門第的落難小姐,一旦綺年把她扔到丫鬟們的行列裡,她也就再演不起來了,「帳子壞了就再繡,不然要針線房的人做什麼?」拉起綺年,「走吧,不是還要去廚房麼?」

    林秀書獃呆跪在地上,半晌,忽然聽後窗外有人冷笑了一聲。她掙扎著站起來去看,腿卻跪得麻了不聽使喚,等她挪到窗口時,外頭早就沒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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