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二百六十八章 豆芽進宮 文 / 即墨蓮城
一直過了三日,周晟衍每日過來只留了個把時辰,出了驛館的門後,面色卻是一日比一日蒼白,血色全無,可是眸底的神色卻異常晶亮。
這一日,巍峨肅靜的宮門處,守門侍衛上前攔住,卻是侍衛總管的牌子,守門侍衛不敢攔阻,不過還是例行檢查。待看到馬車內坐著一個小小的沙彌,光溜溜的腦袋,清秀可愛的小面孔,手上還端著一個檀木盒子,守門侍衛不免有些微微怔住,甚至有一種想要揉眼的衝動。
他得了口諭,白馬寺老住持的關門弟子進宮為太后唸經,可這裡裡外外除了侍衛,竟然只有一個小沙彌,若不是旁兒的人推醒了他,還真是看呆住了。
這邊守門的侍衛剛放馬車進了宮城,那邊自有轎子換乘入內宮。過了不久,又來了一人,卻正是皇上欽賜的司天監大人。
「蘇大人,您可有手諭?」侍衛恭敬地問道。
蘇致遠一身布衣,並未著官服,對著侍衛微微點頭,手上的褶子遞了過去。侍衛檢查登記,看著馬車悠悠駛進了宮門。
他心中不免有些暗吟,今兒可真是奇了,先是一個小沙彌,後頭又來了司天監,這一個佛家,一個道家……侍衛雖然心中疑惑,可面上不顯,仍然守住第二道宮門。
宮牆高不可攀,蓮秀白皙的小臉上露出好奇的表情,對著一旁的侍衛總管說道:「這就是皇宮啊,真大呀。那蘇施主在哪兒?師傅可是叫我帶了東西給蘇施主呢。」
總管微微俯身,應道:「蘇大人隨後就到,小師傅先去見過太后,淨塵住持可曾說過要怎麼做麼?」
蓮秀歪著頭看了一眼,雖然他已是七歲有餘,深居寺裡。未見過多少世面,可他已經不是三歲小兒了,哪裡會忘了師傅的交代,不由鼓著臉說道:「貧僧當然記得。」
總管笑了笑,這會兒小師傅又自稱貧僧了,呵呵……
今日德壽宮內一應吃素齋,姜太后正在後堂唸經,一聽小師傅來了,打理完畢後出了後堂,一眼卻見到了還是奶娃子般的小沙彌。她不由怔了怔。雖然心裡已經知曉這個頗有慧根的蓮秀小師傅,可到底還是跟自己孫兒般大小,心裡頭也帶了些疼愛。
蓮秀並未東張西望。眼裡清澈明淨,不過是帶了些好奇罷了。縱使四周的物什精緻貴氣,可他也沒丁點殷羨,心裡頭反倒有些歎氣:這麼個皇宮,像個籠子似的。沒有蔥茸的山,也沒有清澈的溪水,就連鳥雀都是養在籠子裡。怪不得師傅說,有的人被塵世晃花了眼,往往都看不清現實,其實都是一隻隻折斷了翅膀的鳥兒。天空寬廣高闊,他們卻愈喜歡往這籠子裡鑽,直弄得傷痕纍纍。
蓮秀自然不忘記這回來的目的。沒見著蘇施主,對於這次被師傅派來送經文,又是悵然又是懊悔,早知道還是讓大師兄來了,這個時候還能跟師傅一起去採山茶呢。
德壽宮裡婢女不多。今日亦是沐浴焚香。蓮秀給姜太后做了一課,說的無非就是老住持交代的那幾篇佛理。不過童生脆耳,姜太后倒聽得有滋有味。檀木盒子裡有供在大雄寶殿的經文,待蓮秀完成了任務,姜太后臉上有些寬鬆之態,原本難寐驚夢的身子也有了些倦意,便讓人帶著小蓮秀去整理好的禪房裡休息。
蓮秀到底還想著蘇致遠,出了殿門扯了扯侍衛總管的袖子,大大的眼睛似乎在問著怎麼蘇施主還沒有來。
總管俯身道:「蘇大人去皇上那兒了,一會兒就過來,小師傅可累了?禪房已經備好,跟白馬寺的一模一樣,夜裡不會覺著生分。」
蓮秀哦了一聲,邁著小腿登登登地跟著走了。
紫宸殿內,茶爐的噴嘴處噗噗冒著水汽,殿內並無宮娥,蘇致遠手上的動作若行雲流水,待倒滿兩杯之後,一旁立著的太監總管祝公公動了動身形本欲試嘗,還未邁出半步,周帝卻是笑著擺擺手,自己捧起一杯慢慢品酌起來。
「蘇愛卿,這龍井燙得有些淡了。」周帝抿了一口,笑道。
蘇致遠微微一笑:「水清雖無魚,茶淡仍餘香。若是配上小巧的松仁烤餅,吃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周帝望了一眼,點點頭,說道:「這龍井泡的愈久,香味悠長,不過松仁烤餅,寡人還真沒有吃過。」
一旁的祝公公忙道:「蘇大人說的可是哪家所做的松仁烤餅?老奴立時叫人採買回來。」
蘇致遠莞爾,忙拱手笑道:「祝公公別忙了,我也是在鎬京吃過幾回,那鋪子雖是市井之間,正是一家叫做仙餚館的甜品糕點,味道雖是不錯,不過自然比不得宮中精美的御膳。」
周帝放下茶杯,手指輕撫杯緣,說道:「仙餚館……祝賢,上回夢瑤給我帶的,可就楚家經營的這家館子?」
祝公公應是,心裡頭還打著鼓,蘇大人提了這個,是想替五皇子求情麼……
「蘇愛卿,此次傳你入宮,亦是想讓愛卿替寡人卜上一卦。」周帝歎了口氣,雖是君臣之別,可他對天命尚且只信一二分罷了。若不是五兒任性,他也不必親傳司天監入宮,這兒子之間的打打鬧鬧,著實令他的頭疾隱隱復痛。
蘇致遠自然點頭,對著周帝問道:「陛下,您可是需微臣再觀一次面門龍氣?只是……微臣上回已卜過數卦,結果仍是半霧半醒。這龍氣,似乎五皇子……」
周帝半垂著雙眼,掩蓋了眸中的複雜神色,點頭沉沉說道:「寡人突然有個想法,若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不知道可否除了這劫。寡人,並不寄望有人打亂今後的一切。」
「微臣,盡力而為。」半晌,蘇致遠應道,檀木桌上忽的響起了銅板落下的鏗然聲,茶爐的水汽也漸漸有些散去。
此時驛館內,宋世羽心裡頗有些不安,時不時問道:「二妹、二妹她去郡主府上,可要留宿幾日?雖說郡主在桃源城待了那般久,人也熟識了,可畢竟不比鎬京王府裡的規矩……」
二十六掌櫃卻教宋世羽另打起精神,手上捧著一疊帖子寬慰道:「大姑爺,郡主和咱二小姐的交情,還是不錯的。您可別擔心她們女孩子,這些拜帖您可得瞧一瞧,還有這幾封邀帖,去韓儒士府上的日子就在今日,小的已經備好了禮,屆時會有三位舉人老爺一同與大姑爺上門去拜訪。」
韓儒士亦是清流一派,與主考官為當年同窗,亦有些共通之處。宋世羽感激楚家為他安排的機會,心思分了一半在這拜帖上頭,漸漸地便不再多問朝秋的去向,畢竟朝秋身邊還有好些得力的人,應該妥當的很。
正是此時朝秋坐入了轎子,阿幼與阿袖都被支開,她一個人被悠悠地抬走,不免有些慌慌的,又是刺激又是頻頻給自己打氣。
天哪,這外頭就是皇宮啊,真想刻個到此一遊……也不知時空一瞬而過還會留下什麼。不過想歸想,她還是緊張地嚥了咽,沉思想著,這原本是去郡主府上,結果拐個彎卻被接到宮裡來。
哎,渾然沒有醜媳婦見公婆的感覺,根本就是來找涮的。誰叫言璟哥原地轉個圈變成了皇子,這下「農女之女纏上皇子非卿不嫁」的戲碼,想來上面的幾個頭頭已經醞釀好了種種磨難,只等著掐滅她這棵小豆芽。雖然她轉個圈或許也成了個公主,可那畢竟是在天方夜譚般的雲萊洲,咳,還不知去了以後會怎麼樣哩。
轎子轉了許久,一直到了內宮之中,領她進來的公公疊手立著,笑不及眼底:「姑娘,勞煩你換上這一等宮娥的衣裳,雜家帶路領你去見太后娘娘。」
說完,一旁立著的宮娥端著盤子候在身邊,幾人雖是笑著的,可眼裡還帶著疏離。
朝秋不可置否,淡淡一笑,從開始決定來鎬京之後,她便等著什麼時候頭頭上門逮了她,嘴角的笑容愈發地明媚,換了一身的宮裝,在宮娥的幫助下挽了頭髻,這才出了偏殿的門。
前頭有公公領著,朝秋跟在後頭,似乎幾人都抱著看笑話的態度,雖然一開始走路的頻率有些違和,可不過兩條廊道之後,朝秋已經摸到了門道,心中只當自己拍古裝宮廷戲的節奏,也不到處亂看,只是暗暗地記下了道路,就怕這幾人故意支開神馬的,鬧了笑話可不好看。這倒讓這幾人微微有些詫異,畢竟私下聽說是宮外的一名農女,卻不料並非她們所想的那般蠢笨,尤其是那出挑的模樣,不施脂粉的肌膚在陽光下看起來如同上等的白瓷,唇色粉嫩,眼角彎彎,眸孔清澈如黑寶石,彎翹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密影——這哪裡會是當初宮娥們私下裡討論的不過清秀可佳爾爾。
這條路離德壽宮尚需半刻鐘,沿著錦園走去,附近便是綾綺殿,住的正是頗為受寵的李貴妃,那一手繡活堪稱以假亂真,據傳連蝴蝶都被騙了過去。
前頭的胡公公沿著錦園外快速地走著,對面迎來一群端著各色丹料的宮娥,原本並無交集的兩處,擦身而過之間,亦不知那高高的榆樹忽的掉下什麼東西來,打翻了一個宮娥丹料,好巧不巧,點點朱色濺在朝秋的裙角上,這一下好幾個宮娥都驚叫起來,有一個忙上前擦拭,竟不知是哪裡的貓倏地縱了過來,眼看那利爪快抓到宮娥的身上。
朝秋眼底一暗,全身繃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