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二百六十七章 畫張大餅 文 / 即墨蓮城
周晟衍挑了挑眉頭,又用手肘杵了杵周幕遲,低低說道:「幕遲,如果他們真個刁難了,你不會做什麼衝動的事罷?你可已是十七,一舉一動……你可明白個中利害?」
周幕遲抬頭,滿腹的苦澀,可依然定定地站著,語氣裡毫不動搖:「那麼我便帶她走,再也不要攪進這潭水裡頭。我本就未曾想過回來,要不是為了舅父……雖然現下不是最好的時候,可如果傷害到她,我絕不會妥協。」他轉過身來,緩緩地舒了口氣,抵住眉心搖頭說道:「二哥,我總覺得自己千般籌劃都將一應算計進去,可總歸是太嫩了,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個燙手的身份,真不是我自己想丟就能丟的。二哥,你、你能幫我麼?我不求什麼,只求如果有個萬一,將朝秋帶走,趕緊帶到紀懷安那裡去,他會有辦法保住她。」
周晟衍望著周幕遲的眼睛,若說在這之前,他還有些玩笑的態度,只是到了這個份上,心知五弟已經做好了最差的打算,只不過……
「傻子。」周晟衍只是搖頭說道。
「二哥……」周幕遲還欲開口,被周晟衍一個眼色給止住了,露出削骨無肉的雙手,攤開,又緊緊握住,眨了眨眼說道:「咱們家裡頭的那些伎倆,咳,你幼時應該見多了……我這般,你明白?」
周幕遲想了想,剛欲張嘴,又抿住唇,怔了片刻,輕輕地點了點頭。二哥說的,不外乎就是陰奉陽違,謀而後動。
周晟衍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伸手輕輕拍拍他的肩頭。趁著兩人擦身轉過之際,微動嘴唇吐出幾個字語,然後也不等周幕遲多加挽留,直接悠悠往殿門處走去,身形瘦削,雖是一副病氣,可那由內自外的謙謙文質不容忽視。
周幕遲用力地握了握拳,忍了心頭的急切,暗吁一口氣,二哥既然這般說。自然說明還有周旋之地,只是還需看朝秋如何應對……他一時覺得自己不該高估先前的自己,縱使經歷過種種磨難。可在帝王的眼裡仍只是小打小鬧罷了。不過想來紀懷安早就安排好了後手,只是……不想教朝秋心裡有負擔而已。畢竟在大周他不好多生事端,只有到了海上,那才是翻雲覆水的時候!
無論如何,一定要忍耐住!
他用了婉轉的方法。將火藥一物奉了出去,又有瀛人的蠢蠢欲動的機會,換來十萬大軍得以出海的目的。所有的一切,看似將打壓倭琉島,實際上更是為了能夠助他奪回雲萊洲。
璟華殿外,禁軍林立。
他與周帝打了一個賭。只是唯有籌碼與輸贏,卻不知其中賭約。
隨著鎬京城的一聲鐘鳴,長安貢院的大門終於沉沉打開。門外階台下站滿了隨從,有抬著轎子雖是準備將自家少爺接走的,有的提著點心伸長了脖子朝裡頭張望。不一會兒,人群便如魚貫般出來,高低胖瘦不一。卻無一不是通過鄉試後趕考的中舉書生、監生。有的臉上帶著笑意似是穩操勝算,有的形銷骨立彷彿經過一場暗無天日的磨難。形形色色的神情,將這科舉的百態演繹而盡。
朝秋早早地讓人在門外佔了個好位段,雖然早在大姐夫上京時,就托了仙餚館的二十六掌櫃照看,可現在一看這些書生的情形,朝秋也不免擔心起來。從前她埋頭讀書時,為了高考可算是吃盡了暗無天日的三年苦頭,好不容易考完兩日,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不知自己究竟寫了什麼答案,那時光悶頭大睡一場,哭一場笑一場,發下來的答案也不想再看,不過就是等著放榜查成績罷了。
只是現在看這三年一度的春闈,朝秋忍心有餘悸,宋家父親居然中過會員公,這可算是當年會試的全國第一啊。朝秋一邊沒頭沒腦地想著,一邊揚著脖子掀開車簾仔細看著。若不是她現在個子高了已是十五歲的少女,只怕早想著擠到前頭去辨人才是。
不過一會兒,宋世羽背著自己的書簍子悠悠邁出了貢院的門檻。
朝著外頭人群攢動看去,一時從寂靜無聲到這般聲囂馬亂,更甚者還有一出了考場就癱軟在地昏死過去,那些隨從趕忙就抬著人急急走了。
宋世羽在原地呆呆地看了兩眼,恍惚間卻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宋世羽朝著那隱約的發聲處望去,細眼一辨,是那個稱作二十六的掌櫃。
宋世羽心中一定,這一會兒站住身後已經推推攘攘了,忙向二十六掌櫃走去,對著他道了謝:「多虧掌櫃幫襯,這鎬京城這般大,我還真是迷暈了眼,都不知該如何邁步了。」
二十六掌櫃對著宋世羽福下身子,「可別這麼說,大姑爺,能伺候您這是二十六的福分,其他兄弟們可都沒那個福氣見過大姑爺哩。」說話間臉上是滿滿的笑意,「大姑爺,二小姐在那頭的馬車等著您呢,她可是為您助陣來的,什麼都安排好了,說是讓大小姐穩穩心哩。」
「二妹也來了。」宋世羽臉色帶著一些驚喜,「在哪兒,勞煩掌櫃帶我去……」
這邊人聲沸騰,二十六掌櫃也不扯著嗓子喊,趕緊地領了人擠出了人群。
今日是鎬京城的盛日,許多生不如死、死而復生的書生們紛紛下了館子,平日裡酸文腐詩的再也不見,大口喝酒,一醉方休。仙餚館的生意也異常地火爆,幸而幾人都是往仙餚館旁邊自家驛館吃住,飯菜早已有人備好,只等著主家接了人回來。
朝秋一看宋世羽的情形,眼底泛青,可雙眼透著清亮的光,看氣色還算不錯,總算替大姐放了心。等回了驛館,高高興興地讓二十六開了一罈子酒,叫阿幼阿袖也別拘著禮數,一同暢快地開飯,待到了夜色垂暮時才停罷。
要論這次的主考官,也算是宋世羽幸運,是當年公孫先生學下的一名儒士,文章看中實用新穎,不喜毫無深意的誇誇其談。宋世羽心思大定,破題入股寫起來也是發揮了自己的長處,便不會刻意糅造華麗的文辭,畢竟家裡頭亭玉還等著自己回家呢,縱使還有三年一次的機會,可他卻是等不了,希望能入了榜讓家裡早些放心。
想起朝秋居然會獨自一個人來,宋世羽酒後也嘮嘮叨叨起來,無非不是怕她一個女孩子路上有個什麼危險。不過既然岳父岳母也是應准了的,他想著肯定都安排好,心思一歇,整個人已經囫圇仰了過去。
朝秋連忙叫人抬起來,小廝趕緊給姑爺擦洗換衣,這一睡居然連著一天兩夜,堪堪在第三日的早上才甦醒過來。
且說宋世羽還是睡沉的昨日,朝秋原本還想著給二皇子遞帖子,周晟衍卻是親自上門了。
一看到朝秋臉上並沒有多少急色,周晟衍嘖嘖歎道:「五弟還擔心你會急成什麼樣,瞧楚妹妹這樣子,氣定神閒,不錯,不錯。」
朝秋眨了眨眼,看周晟衍一副病如楊柳的樣子,還有心思開玩笑,想著言璟哥定是安好,配合著攤手說道:「不然我還一跪二哭三求麼!那太掉價了,我可是來搶人的,又不是倒貼上門的!」
搶人……
周晟衍肩膀一陣聳動,悶笑出來:「還真是像楚妹妹的作風!來來來,要把我家五弟娶走,也得先巴結巴結我這二哥。」
朝秋抿嘴一笑,「是嘛,我還真是有大禮給你送上呢。」旁邊的阿袖面色平淡,似乎朝秋說的本就不是開玩笑,還煞有其事地思考著以後迎親的船隊浩浩蕩蕩地開拔,不知大周能給多少嫁妝……一旁的阿幼已經不能言語,心裡頭驚駭地看看朝秋,又看看周晟衍,想著若是主上禪位,那少主可就是女王陛下了……這麼一說那周幕遲不就是後宮正首?目前這病怏怏的二皇子皮相還挺不錯……
不得不說,阿幼與阿袖的某些頻調處在同一線上,完全想到天外去了。
午後的春色明媚,待周晟衍從驛館出門時,臉色蒼白,還泛著一絲隱隱的潮紅。內侍陳佑苦等在門外,一見此慌忙拿出救命藥丸來,吩咐車伕調頭去請沈老神醫,奈何周晟衍握住了陳佑的手,眸色暗沉,額頭還滲著一層細汗,半晌低低說道:「不用……去請沈公子,我有一事相商。」
陳佑心中焦急萬分,卻無法,只能聽令行事。
馬車之內,周晟衍露出一臉的苦笑,展開手心,細微的一粒小孔幾乎不見,可方纔那樣的情形真教他差點肝膽俱裂。原是上門打秋風的,卻不料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逼得他無奈地跳進去……似乎還有些欣然受之……
驛館樓內,朝秋望著窗外遠去的馬車,臉上的神色漸漸淡了,有些失神地托著下巴心想,她給他解蠱,給他靈丹,只希望這一副健全的身子能換來他的信任,讓言璟哥遠離鎬京。亦不知這個大餅夠不夠份量……還有宮裡的那一個個「寡人」、「哀家」的,也不知是怎樣的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