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六十七章 江笙 文 / 即墨蓮城
井疊莊裡安寧如常。
今日船上幾人過的很是意足,一直到午後過了兩個多時辰,這才將將地順著江道往翁家山桃溪水域駛去。
待到進了桃溪水域,偏偏就是李氏下船的時候,眼見著羊水就忽的破了。
李陶氏第一個緊緊抓住了李氏,一個勁說祖宗保佑,祖宗保佑。這若還在船上,踩不到實地,一船人還不急慌過去。
楚明棟那麼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從來沒有過的手足無措,幸虧長工眼尖,立時就讓人去請穩婆了。
還好一切都做好了準備,加上這才剛破了羊水,說不得還有一天半日的折騰。李氏青白著臉,對著緊縮的肚子擠出一絲苦笑來,「孩子……你是看娘今天太高興了,這才要落地的吧。」
葉氏見她還有力氣開玩笑,心中的憂色稍稍少了那麼一些。要不是孩子他爹提議讓大家都上船來過節,萬一李氏在船上就要生了,這可真就出了大事。
翁家山的山道平整寬坦,不過一會兒兩個十里八鄉有名的穩婆就接到了。
一見李氏還有些力氣,李陶氏在一旁勸著吸氣,比李氏還緊張,穩婆不由笑道:「李大姐,你也是生過的人,這剛破了水還得受上三四時辰的罪勒。先讓你家閨女趁著不疼的時候填些東西,到時候好有力氣。現在啊多跟她講講話,寬寬心。」
兩個穩婆一個和氣,一個爽快,幹起活來利索的很。
這個時候已經是到了黃昏,家家戶戶炊煙裊裊,鮮少有人再出門,還有些跑了雞鴨的,嘴裡學著調兒。一隻一隻尋回家去。
四合院裡,沒甚麼人有心思吃晚飯。
李陶氏也覺得自己有些過了,雖然當年生萊寶錦寶的時候有些凶險,可最後還是順順利利的。她又把平安符仔細地檢查一遍,定住心神,說了一些當初生李氏時候的趣事。李氏是第一胎,當時也緊張的很,可李陶氏生完愣是不過兩時辰,就能下床,餵奶。也不過坐了幾天月子,活計照樣上了手。
這邊李陶氏誇著李氏以後日子好過的很,不像她以前那樣月子裡吃過最好的東西。總共是半隻雞,十來個雞子,如今啥都不缺,就讓李氏安安心心地生。
可別說,李陶氏一旦穩住了。到底是有親娘在身邊,李氏後來疼的厲害了,可著勁深吸一口氣,也不亂喊,把力氣都用在了生產上。
雖然隔了那麼多年,可這一年多吃的好。身子養回來了,雖然胎兒有些大,可胎位穩當。堪堪在第二日清晨剛破曉的時候,一縷陽光射入四合院裡,哇哇的響亮哭聲,直把未睡一夜的人驚了個透醒。
穩婆笑意吟吟的,也不說是男是女。先報出了斤兩,竟是有八斤六兩。李陶氏卻是對著李氏哭出來。邊哭邊笑,「這下好了,這下好了……兒子,春兒你生了個兒子,給楚家留後了。」
李氏全身已經沒了力氣,拼著最後的一口氣,等聽到那哇哇的哭聲,還有李陶氏的哭哭笑笑,心頭一鬆,整個人厥了過去。
月子湯散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朝秋蹲在院子裡,對著爐子扇風,等三碗熬成一碗,這才把湯汁倒出來,收拾好了藥渣,采清依舊輕輕開了門出來,「我來,你去歇著,趕緊去睡個囫圇覺,江笙這小子還沒睜開眼呢。」
朝秋一身疲乏,可嘴裡甜絲絲的,「這名字還真是應時應景。二伯母是下船的時候要生了,呵呵,二伯居然就取了個江笙的名兒。」
葉氏正在屋裡收拾時瑞穿過的小衣裳,挑了幾件好的,當做利事的好東西,給江笙套一套,應個景,這樣娃子過了人氣,好養活。
李陶氏一天到晚合不攏嘴,一下子說江笙眉毛眼睛都像楚明棟,一下子說眼睛睜開了卻像李氏,反正一天變一個樣。
等過了黃疸,孩子長開來,下奶的湯水頓頓補著,連著江笙小腿粗了一圈,等到了滿月,足足成了一個大胖墩。
井疊莊喜事連連,不僅是楚明棟添了個胖兒子,這次莊子產的桃子李子,也不用莊民挑出去賣了,全部摘了都賣給了楚家。這麼好的事,自然沒人偷奸耍滑,撿的都是最好的,剩餘那些各家各戶分了額定嘗個鮮。不少人家揣著春茶的銀錢,已經翻牆砌瓦,井疊莊一下子比其它莊子躍了兩個層面,但凡有人來走親戚,不是眼紅,就是羨慕的緊。
可若見到山腳下那一排排整齊的屋舍,密密齊齊的人,那眼神已經不是羨慕嫉妒,而是帶著一絲敬畏。
如今楚明泉兄弟倆營生做大了,威望也如水漲船高,再有那些頂著自己是啥啥輩分的人上門來走關係,現在怕是連兩人的影子都難找到。
人家太忙了,還能呆在家裡應付你們這些拐了好幾個彎的叔伯兄弟?不是楚家沒良心,你那從茶葉裡面賺的二十兩銀錢,有種就別揣著啊。還想貪心塞些人進來?可別,沒看見人家長工每天天不亮起來繞著山跑,下雨天都不斷,拳腳舞得咋咋呼呼,頗有些一人頂三人的架勢。
這樣的苦,和坐在家裡侍候茶田就能得個二十兩,哪個更輕鬆?
自然,井疊莊裡再沒人會去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況且有個好日子近了,外鄉來的那個大牛,在龍井西山山麓上敲敲打打兩三個月,終於把宅子給建好了。
迎親的日子一日近一日,采清躲在房裡繡被面,大幅的鴛鴦戲水,顏色鮮艷靚麗,圖樣比之平日裡繡爛了的,不知要好看多少倍。
朝秋往繡架邊湊了湊,笑瞇瞇地看著采清在最後的牡丹上收尾,嘖嘖稱讚,「姐,你這一手,簡直可以去競選江南第一繡娘了,這錦繡被面……要是我。得藏在箱底十年八年的,哪捨得用呀。」
采清羞紅了臉,嗔了她一眼,「哪裡有那麼好。嬸子的繡工才是最好的,倒是你,還不趕緊多學學,等你以後繡嫁妝了,兩眼抓懵的,看你怎麼辦。」
朝秋捂著嘴直笑,「還能怎麼辦。涼拌唄!我就是不會繡花,頂多能繡個瓜果而已。若真要我繡啊,到時候我就最後湊個幾針唄。」
采清無奈的搖搖頭。「你還真是能懶就懶。過日子哪裡能這樣糊塗的,好歹學些必要的。若哪天一件好衣裳破了洞,只要繡工好補上,怎麼也看不出來,你看那樣不就省了一件衣裳的錢?」
朝秋趕緊告饒。「姐,我錯了。」頓了頓又道,「所以采清姐才能嫁給那麼忠厚老實的大牛姐夫呀,大牛撿了個大便宜啊,我這心,嘖嘖。真是揪揪地疼。」說完捧著心擺出一副捨不得的模樣。
兩個人嘻嘻笑著鬥嘴撓癢,這樣的日子簡直就跟吃了蜜一樣甜。
很快日子就到了正式的那天,幸而楚家上下。包括久未曾見面的紀懷安和紀山都趕了回來,終於迎來了嫁娶的日子。
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好不熱鬧,上好的席面如流水一般,先是中午吃完了楚家四合院的女方席面,緊接著過了門又上西山的姜大牛家裡去吃喜酒。來來去去,一時之間井疊莊裡的人幾乎都聚攏在了山中。
幸好在這之前。長工們都做好了籬笆,柵欄,重要的東西都在山腰大棚中。地裡無非是些糧食作物,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總歸來說,這之前還有人心裡抱著嘀咕,四山中央也不是沒人進去過,可現在真是變了個天地。
湖面上停著大大小小的漁船,山道都用青石磚鋪成,這一般人家都不捨得鋪地面的,如今因著跟在楚家後面賺了茶葉錢,也沒有從前那樣眼皮子淺,嘴裡到處傳著好話。
到底一個莊子百戶人,也有幾個沒皮沒臉的,專門聚在一塊兒,就想從地裡看出金山銀山來。誰叫楚家一下子這般發達起來,好些人嚼舌這是在地裡挖出了寶貝。
大牛是新郎官,算是最春風得意的了。至於那些故意刺他巴結上楚家這條大船的話,他權當別人嘴巴子臭,自己一文一兩都是清清楚楚賺來的。不僅是他,這裡的長工,兄弟們,大多靠著一股實誠勁還有楚家的大方,少說也賺上幾十兩。
這一陣紅火過去,李氏做完了月子,也開始出門走動,只是快要到秋日,地裡碧綠的稻穗結了漿。又等老天爺的日頭猛曬上個把月,江笙哥能被李陶氏抱出來在山道上四處逛時,已經快到了秋收的時候。
今年的荒田開的多,雖然地不肥,可耐不住拾掇的人勤快,加上去歲嶺南運回來的那些異米,添了好些果蔬,雖然怪異的很,可仙餚館的生意卻蒸蒸日上。
今年楚明泉不用再下嶺南,罐頭和白糖的事全都交於了大虎二虎。揚州、銅陵、宣城、池州、饒城等等諸多地都開了仙餚館,那些卻是不用他親自去打理的。再說楚明泉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也沒有那個心力,乾脆樂得清閒,只把杭城和姑蘇城的幾座分船打理得當就足了。
這樣一來,楚家又過上了一陣安寧的日子,沒有到處奔波,頂多又收到紀懷安托人帶回來的信,無外乎哪座城又買下了山地開墾,仙餚館又開到了哪一條水域中。
日子在葉氏和李氏看來,過的不是一般的快。除了葉氏時常憂心亭玉的姻緣,想趕在這兩年就定幾個好的多看看,只是一拖再拖,等到葉氏覺察到言璟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著家時,她才滿心羞愧。
對於這個天賜的孩子,自從生了夏然夏晚,言璟天天上學練武,只有晚飯的時候才見上一回,時間久了,也只有添衣納鞋的時候說上幾句話,等到言璟把練武當成了飯吃,這以後幾乎不著家,愈發不見了人影。
李陶氏抱著江笙哥兒喂暖水,娃子不能光吃奶,得添幾口白水才行。葉氏和亭玉在一旁分別牽著夏然夏晚,這兩孩子正是最愛走的時候,一個沒看著就能跑跌了。
李氏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溫和的氣息,見家裡的開心果有些悶悶不樂,不由點了點逗道:「瞧瞧,咱們朝秋也有不開心的時候。」
朝秋心裡正想著事,可臉上卻沒顯露,只是幽幽說了句,「紀先生出遠門了,連言璟哥都跟著一起去。這都好幾個月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哩?」
大家都曉得紀懷安的能耐,也是托了他的福,不然這仙餚館哪裡說開就能開的。那是個人物,幾個婦人心裡明白的很,平日裡根本不會提這事。
朝秋只覺得這幾日心神慌的很。
思來想去,不在身邊的也只有言璟哥和紀先生他們,她也不敢亂想,再說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然後果她真的無法想像。
每日清晨,再也不睡懶覺,養成了晨練的習慣,楚家裡只當朝秋一時得勁,可她們哪裡知道,朝秋心裡那股憋想惹又不敢的憋氣勁。
誰能理解她「被」養了一隻寵物。
哦,不,說是寵物,太抬舉它了。
那根本就是個性子傲嬌,脾氣極差,經常威脅,得到好處後就拍拍屁股走沒了影。
奔雷長川,澎湃飛瀉,水汽濛濛的簾洞深處,一汪清潭如月,白紋虎擼了擼鬍鬚,瞇著一雙眼睛,神情頗類人樣。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原地打了個滾,復又把一隻錦囊叼出來,枕在脖頸之下舒服地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