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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五十九章 明前茶 文 / 即墨蓮城

    這明前龍井,講究的就是春茶早茶,尤其是老茶樹炒出來的,俗話叫做「土茶」,長得慢,出的少,品質高,味兒比新茶要香多了。

    朝秋老家杭城在鄉下有茶田,從前學過採茶制茶,雖然不精,但到底是會一些的。

    龍井一芯一二葉,明前初迸蓮心,谷雨長若旗槍,立夏卷如雀舌,如果要得個一斤特級龍井茶,需得採摘三萬六千顆細嫩芽葉。故而後世那些經常去龍井村賣茶的茶客,千八百一斤的,說是龍井好茶,可哪裡有那麼多明前龍井嫩芽頭?

    大多是摻著假賣了,也只有懂這行的人才曉得其中真諦,怕是都在谷雨後摘得。明前龍井賣得可是比金子還貴,黃金有價茶無價,更別說龍井母樹上採摘下來的了,一年統共能產三斤不到,跟那羊城千年古荔有的一比。

    趁著天晴,和亭玉兩人把十八棵龍井母樹給採了,應該能製成五兩茶葉,就這麼半斤,兩人已經累得提不起手來,抿芽頭的指腹和指骨都硬了發疼。這以後不能忘了追施催芽肥,不過是把枯枝爛葉繼續埋到茶樹下。

    茶農多辛苦,一個熟手一天能采三十多斤,更不要說那後續的制茶,鍋溫高到八十至一百二十度,得能把手燙出繭來。炒茶一鍋只能炒二兩,一天下來,最多只能炒出一斤來。

    因著二伯是鐵匠,跟城裡鐵鋪子熟,朝秋早早拜託了二伯去定了五隻半斤裝茶罐,十隻二兩裝茶罐,全是融了錫進去的錫罐子,這個抗氧化,不容易產生異味變質。一茶一聽,不能混了,那些空著的就等以後節氣采制的茶拿來裝。

    朝秋一個人按著腦子裡的制茶手藝,攤放陰乾的鮮葉子殺青就用了二十分鐘,回潮得等兩個小時,輝鍋不過是把半成品用溫鍋慢條細理,分篩、挺長頭、歸堆一通之後,等製成又花了兩個小時。

    楚明泉是看著朝秋一個人在那裡倒騰了整整三個多時辰,那兩葉一芯,交錯相映,光是聞這香味,就有股淡淡的幽蘭之香,卻又不似,似乎還有羊城那時吃過的栗香味。看著都不捨得泡茶喝,原以為這就成了,居然還尋了生石灰,說是要熗六個時辰,能發出更濃的香味來。

    楚明泉嘖嘖稱奇,倒也不問朝秋怎麼會想出這種主意來。上次葉氏提了提朝秋手鏈上那顆佛珠,居然發了芽,長出銀色葉子來,這以後,他就漸漸有了點心事。

    他是曉得那顆佛珠的來歷,剛見到朝秋時,是在一處島上浮出沙灘的沉箱子,看著密不透風,還以為撿了個寶箱,花了好些工夫打開後,哪裡曉得裡面居然有個女娃子。這海上茫茫的,箱子裡又不見得有什麼可以通氣的,想著這女娃子應該是沒用了,可用手撥開小嘴,裡面一顆佛珠掉了出來,誰能想到這孩子居然還剩一口氣。

    虧得船上的水員都在補給休憩,他一人在島上尋水源,這才在另一頭的海灘上找著了。楚明泉也是驚嚇住了,哪裡有這樣怪誕的事?可這麼一個活生生的女娃,總不能扔在島上不管,又想到家裡的孩子娘,因著兒子走了一病不起,當下心軟得紅了眼,就這麼把孩子給帶回去了。

    因著是在秋日朝陽初升之時撿來,取了朝秋這名字,不管漁村的人咋說,一心一意當做親生的照顧。雖說這孩子時不時恍惚,時而又說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他也全當做孩子從前的印象,也不追根究底,就這麼過了五六年。

    要不是孩子娘說這孩子得了高燒,燒糊了腦子,差點都認不得人,他也早早把這些事忘了。

    朝秋全然不知楚明泉想了這麼多,一心一意等著龍井茶熗出來。又可惜沒有玻璃杯子,如用虎跑泉水沖泡在杯中,黃中帶綠,如玉如翡,亭亭玉立的樣子,別提有多好看,現下怕是見不著了。她朝秋可沒這個本事做出玻璃來,能拜託二伯做出錫罐都不錯了。

    楚明泉算了算時日,這地裡的事大多僱傭做好了,城裡的豆坊鋪子已經七八日沒去了,還是要去看一看,順便把帳結了。上次小杜小江來拉貨,可是提過采清她舅帶的話,說是姚老掌櫃的兒子姚志想尋他去姚記說點事,楚明泉當時地裡忙得慌,想想不過是豆腐多做些的事,故而沒去城裡,現在趕完地裡的活,也得去豆坊和姚記一趟。

    清明時節,細雨紛紛。

    這日一清早,趕完了新做的白豆腐,楚明泉套好了牛車,把木桶給裝了,趁著微亮出了井疊莊往翁家山官道趕去。等過了兩刻鐘,遠遠便看見小杜小江兩人守著一輛半新的牛車等在路口。這豆腐的價也算是定了下來,每天能在店裡賣五十斤豆腐乾,給姚記的有一百五十斤。白玉豆腐是多的,店裡留了一百斤,姚記佔了大頭,得有兩百斤豆腐。

    雖然比之去年賣給姚掌櫃的要低得許多,摸出了生意經,想著這方子不過是佔了先機,加上黃豆子便宜,也不能賺那黑心價,就定了白玉豆腐三文一斤,五香豆腐乾六文一斤。畢竟鋪子裡常來買的那些食客,除了日子還過的去的,還有些吃莊稼飯的,如果再貴兩文錢,肯定覺得不值了。楚明泉人心裡實在,只要自家日子好過了,怎麼著也得賣個良心價。

    這一個月下來,算了算賬本,除去買了鋪子十兩,又買了一頭牛作鋪子拉貨用,再去掉工錢、本錢等等,滿打滿算下來,賬上居然還余有十兩。可見一個月下來,都賺了有將近二十八兩,這都比得上他在海上做兩年的工錢。

    嘖,這要是一直做到年底,楚明泉愣是不敢去想那數目。

    現下家裡,總算是闊卓了。這麼想著,臉上的笑容就沒少過。

    小杜小江連日不見楚明泉,忙上前一人接了繩,一人拿了鞭,勸楚明泉在後頭坐穩了,這才順著官道往紀家橋趕去。

    正是破曉之際,大街上已經開了食肆,來來往往趕早的行人,或走路,或趕著牛車,開始了新一日的勞作。

    李德貴正將抹布櫃檯擦乾洗淨,那案板都是昨日打烊時就擦洗好的,現下又用熱水燙了一遍,只等小杜小江兩人把貨提來。

    將將擺好了算盤,李德貴還未抬頭,便聽到門外牛車馭停的聲音。

    李德貴一抬頭,便看見楚明泉抬腳走進了鋪子,忙起身出了櫃檯,「哎呀,她三叔,你都**日沒來了,地裡終於忙好了?」

    楚明泉點頭笑了,「是啊,這清明地裡活多,緊趕慢趕的,忙活好一大半,這不,今個兒來鋪子裡看看,上次你拖信,我都沒來得及過來。那姚公子後來有留話不?」

    聽這話提起,李德貴想了這幾天姚志頻頻催楚明泉來,心裡也是有些嘀咕的,這生意不都上了道了,有什麼要緊事非要她三叔來,似乎那姚志愈來愈急,先前兩天還能等,這兩天似乎一臉急迫,恨不得上趕著去井疊莊。

    李德貴皺了皺眉,開口說道:「她三叔,我覺著,這事情有些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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