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黑暗中的星光六 文 / 淵默
黑暗中的星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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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女巫喃喃地說,一時似乎仍不能回神。
「貝拉特裡克斯!」蟲尾巴大叫道,恐懼地盯著四周逐漸上升的白霧,「準備戰鬥!他們要殺了我們!」
「完全準確。」斯內普假笑道,揮舞著魔杖,向貝拉特裡克斯投擲出咒語。他已決心速戰速決,絕不留情。咒語象鞭子般撕裂著空氣,發出嘶嘶的聲響。而女巫仍茫然地睜著眼睛,空洞地盯著前方。
蟲尾巴一腳朝她踢去,她痛叫了一聲,身體一個趔趄,咒語擦著她的耳根飛過去,幾縷頭髮被燃燒咒打中,燒得捲曲起來,毛髮燒焦的氣味在洞穴中散發出來。
貝拉特裡克斯像是突然醒過來了,她憤怒地盯著斯內普,眼裡透出凶狠的光,低聲道:「是你……是你幹的!你殺了他!」
「是的,我殺了他,還準備殺了你。」斯內普無動於衷地說,魔杖揮動出複雜的圖形,剝皮咒,刀砍咒,讓人血液沸騰、內臟石化的咒語……一個個惡毒的詛咒從他的魔杖杖尖跳躍出來。
是的,這是黑魔法。各式各樣、不斷變化並永恆不滅的的黑魔法。
如果鄧布利多在這裡,必定會向他投以不贊同的眼神。
「慎用你的天賦,西弗勒斯。」老巫師多次用或溫和或警告的語氣對他說,「黑魔法需要以純粹的惡意和刻骨的憎恨去傷害另一個人,它會腐蝕你的內心。」
……說得好像他的內心仍然清白完整似的。
那些複雜而精深的咒語在他的杖尖跳動,手指的輕輕一彈或手腕的細微轉動方向,就可以變化成另外一個惡毒的詛咒。
就像一個多頭的怪物,你剛剛砍掉它的一個頭,就會立刻生出一個更凶狠、更聰明的腦袋,好像完全不可毀滅。
那麼接近……永恆。
這令他享受,甚至,著迷。
他愛這個。
是的是的,他愛。
幾乎就像初墜情網的少年,愛著那種戀愛的感覺。
怎麼可能不愛呢?在黑魔法方面,他是那麼有驚人的創造性天賦。
他稍加研究就可以毫不費力地寫出一個全新的詛咒,好像那些惡咒一直存在他的腦子裡,只等他寫出來。
好像那就是他的……天性。
他恣意揮灑著一道道令人恐懼的惡咒,黑暗的氣息包圍著他,像濃稠的油膏一樣緩慢地堅定地塗滿了他的身體。他幾乎可以嗅到自己身上那種罪惡和陰冷的味道。
那罪惡深埋在他的身體裡,滲透進他的骨髓中,流淌在他的血管裡,像爛透的果實,由裡而外,從他的皮膚下發出腐壞的氣息,和外間的黑暗糾結、聚合在一起,成為他的一部分。
——他永不可能擺脫、也不想擺脫的一部分。
就像他左前臂上的黑魔標記。
他曾艱苦地與之作戰,但現在已經累了,倦了,平靜地與自己內心的黑暗達成了和解。
他要殺了貝拉特裡克斯,奪取魂器,不擇手段,不計代價。
那麼,就做吧。
簡單。清晰。直接。
貝拉特裡克斯拖著傷腿不停地轉換著方向,一面狂野地揮舞魔杖,一面尖叫著躲避他的攻擊。那叫聲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憤怒。「你究竟是誰?你怎麼敢?你竟然敢!」女食死徒嘶嘶地說,雙目圓睜,幽深、凶狠的凝視從燒焦、下垂的髮絲後面盯著斯內普,讓人想起毒蛇的眼睛。
即使已經受傷,女食死徒的實力依然令人畏懼。憤怒讓她的魔咒威力增大了一倍,像燃料一樣讓火焰燒得更猛。斯內普不准自己環顧四周查看哈利的狀況,他的首要目標就是幹掉這個難纏的女人,奪取魂器,然後再騰出手去幫助哈利。然而他仍然能聽見蟲尾巴的尖叫聲、乞求聲,以及連滾帶爬掉在水坑裡的聲音,似乎全然出於守勢。
這反而讓他隱隱地擔憂。蟲尾巴從來不是一個決鬥好手,卻很善於製造假象、迷惑敵人,然後一擊即中。他不確定男孩知不知道這一點。
但他無法分心,只能加快攻擊,必要的時候他寧肯用身體去承受一些看起來不太嚴重的傷害,以便把握機會更迅速地重創敵人。咒語發出五顏六色的光束,照亮了黑魆魆的洞穴。
小腹、側身、後背都拉開了幾道口子,他感覺到溫熱的液體冒出來,將黑色的巫師長袍和傷口黏在一起,但他成功地劃開了貝拉特裡克斯的腹腔,傷口那樣深,他甚至可以看到裡面蠕動的內臟。看不見的火焰將傷口邊緣燒成褐色。
女食死徒尖叫著捂著傷口跪了下去,另一隻手擋在眼前,不住顫抖。他清楚自己魔咒的威力,沒有人能忍受那種非人的痛苦。女食死徒叫得像是整個肺部都給燒成了灰燼。
斯內普只覺嘴唇發乾,他發覺自己的手也在顫抖,他告訴自己這只是因為貝拉特裡克斯高分貝的尖叫實在讓人難以忍受的緣故。
他喘了一口氣,上前一步,向女巫脖頸上的項墜伸出了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突然飛過來,然後啪嗒一聲掉落在他面前的溪流裡。
那是蟲尾巴。
「亞歷克斯——」狼狽不堪的禿頭巫師聲嘶力竭地叫道。
這讓男孩停下來腳步,舉起魔杖,警惕地看著蟲尾巴呼叫的方向。
男孩的謹慎讓斯內普欣慰地點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後他抬起顫抖的手,一把扯下了女巫脖頸上的斯萊特林項墜。
貝拉特裡克斯發出一聲絕望的嗚咽,撲過來想做最後一次努力搶回主人的聖物,這一舉動卻讓她失去了平衡,栽倒在她自己的血泊之中。
血與火的味道充斥著整個洞穴。這真像……地獄。
而他身在其中。
不,是他製造出來的。
西弗勒斯.斯內普努力壓住已經湧至喉頭的那種噁心、暈眩的感覺,打開了項墜盒。
年輕英俊的黑魔王正玩味地看著他,嘴角微翹,似笑非笑。那雙幽深銳利的黑眼睛像是會說話,就像多年以前,他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
「你知道嗎,西弗勒斯,我們很相像。我們都是混血種,都有一個被愛蒙住了心竅的母親和骯髒愚蠢的麻瓜父親。」
「我們都是斯萊特林,有令人畏懼的非凡天賦。」
「同樣地渴求成功,甚至……同樣地渴求黑暗……」
黑暗君主那絲一般柔滑而蠱惑人心的話語,慢慢地爬進他的耳朵裡,讓他的心痛苦地絞在一起。
他不禁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如果不是有一隻手臂及時地伸出來,穩定住他。
「你怎麼樣,教授?你還好嗎?」哈利關切地問道。
「我很好。」他定定神,啪的一聲合上了項墜盒。
哈利就在他身邊,溫暖的呼吸摩擦他的耳根。年輕人的味道、生命的味道,驅散了洞穴中的陣陣惡臭。
「我知道那個東西。」哈利謹慎地說,似乎擔心冒犯他的尊嚴,「……會製造出一些幻象,也很會說謊。但都不是真的。」
斯內普苦澀地笑了笑,答非所問地說:「無論如何,我們成功了。」
他凝視著血泊中的貝拉特裡克斯和她身上由自己製造出的可怕傷口,輕聲說道:「我在意的就是這個。只是這個。」
「是的,就快成功了。」哈利的聲音有些異樣,「亞歷克斯來了。」
斯內普沿著他的目光望過去,他看到亞歷克斯.波特正在跌跌撞撞地衝過來。男孩的身上滿是擦傷和刮傷,但看上去他幾乎感覺不到它們。
他直端端地奔過來,撞上了白霧凝集成的防禦罩,被反彈回去,低垂著腳,膝蓋下沉,像是踢到了一塊鐵板。
亞歷克斯短暫地停頓下來,低頭詫異地盯著自己的腳,然後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似的,繼續朝防禦罩撞去。
哈利歎了口氣,魔杖在空中劃出一道無形的痕跡,白霧陡然裂開一道一米見方的裂縫,亞歷克斯視若無睹地繼續前行,跑進了防禦罩。
就在這時,水坑中的彼得突然一躍而起,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朝防禦罩裂開的縫隙處奔去。
「速速禁錮——」哈利大喊,咒語從魔杖杖尖激射出去,但亞歷克斯用鐵甲咒擋住了它。
哈利不得不偏開手腕,卸除咒語的大部分力量。
亞歷克斯踉蹌了一下,站穩了腳跟。
彼得回過頭來,那張皺巴巴的、象禿頭嬰兒似的臉上突然綻開出一絲冷酷、惡毒的微笑。
「舊創復發。」蟲尾巴輕聲說道,向哈利發射出咒語。
他躲在亞歷克斯背後,哈利看不清魔杖揮畫出的圖案,他努力施出防禦咒,但並不靈活的左臂似乎削弱了咒語的力度。
咒語穿透了防禦咒,打中了他。或許,那個咒語根本就不是防禦咒能夠阻攔的。
那是黑魔法,毫無疑問。
對於斯內普來說,眼前發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因為發生得太快,他幾乎不能判定,他看到的究竟是事實,還是眼睛在欺騙他。
他看見彼得.佩迪魯的詛咒打中了身邊的男孩,擦傷、劃痕和青紫色的淤腫從男孩蒼白的皮膚上綻放出來,迅速從前額、肢體,蔓延到全身。鮮血從男孩身體的各個部位噴發出來,男孩的右臂發出玻璃碎裂般的卡嚓聲,再一次軟軟地垂下。
那是一個古老而又極其惡毒的黑魔法詛咒,迫使所有的舊傷重新爆發,讓人一次性地遭受這一生所受的創傷,由最輕微的開始,以最血腥的結束。
彼得是從何處學習到的這個咒語,斯內普已經無法分心去想,他所注意到的就是男孩的慘叫聲,瘦弱的身體癱軟下去。
「哈利!」他叫道,一把扶住男孩。緊接著一道兇猛的力量撞上了他,迫使他拉著男孩向後飛去,脊柱撞上洞穴的石壁,火辣辣的疼痛沿著脊柱燃燒過他的整個背部。
但比起他小腿上的疼痛,這幾乎可以說是無足輕重。
來人用的是剜骨咒,雖然他成功地閃避開了胸腹要害,咒語還是完整地從他的右小腿上活生生地剜出了一塊肉來。
如果不是多次經歷了鑽心咒的考驗,光是疼痛就足以讓他暈過去。
他不得不喘了口氣,微微蜷縮起身體。他的手指是如此顫抖,幾乎握不住掌心裡的項墜。
但對方沒有給他任何歇息的機會,又一道藍色閃光射過來,項墜脫手而飛,輕輕巧巧地落進了來人的手中。
他看著眼前那條修長、優美的人影,倒吸了一口冷氣:「是你?」
長長的銀白色斗篷象緞子一樣平整無波地低垂下來,巫師慢慢地回過頭來,淡金色的長髮在黑暗中象黯淡的霜花。
斯萊特林項墜就托在金髮巫師白皙、穩定的手掌裡。
那是盧修斯.馬爾福。
蟲尾巴立刻躲到他身後。
「我來看看我兒子。」金髮的純血巫師淡淡地微笑著,「走到這兒就聽到很熱鬧,好像霍格沃茲地下在開派對。」
盧修斯傲慢地揚了揚下巴:「貝拉,你丈夫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和那小子在一起?」
「他不是!是他殺了魯道夫!」黑髮女巫勉強從血泊中支撐起上身,仇恨地盯著斯內普,「一定是鳳凰社的人!捉住他,不要讓他死得太快!」
「這麼說是復方湯劑。」盧修斯微笑道,「這倒不難查,也許再過幾分鐘我們就知道他的真面目了。」
「先把項墜給我!」貝拉特裡克斯尖聲叫道。
但盧修斯完全沒有理會。金髮巫師把項墜收到了自己懷裡,銀蛇手杖劃開冰冷的空氣,咒語嘶嘶地向斯內普撲過來。
斯內普跳著躲開了,咒語從他的膝蓋邊飛過。
情況不太妙。
即使是健康良好,斯內普也沒把握勝過盧修斯,旁邊還有一個時刻窺視機會的蟲尾巴。
哈利就倒在他的腳下,低低地喘息,努力壓抑住痛苦。
但他清楚地知道,男孩正在死去。
即使不用低頭去看男孩那血肉模糊的慘狀,他也知道。
一想到這個他就覺得不可忍受,甚至超過了對自己身份暴露的擔心。
他用身體遮擋住男孩,憤怒而狂野地揮舞著魔杖,投擲出咒語。
顏色古怪的光束在洞穴裡橫飛,發出劍擊式的聲響。
盧修斯突然停止了攻擊,倒退幾步,站穩住身體。
「我想我知道你是誰了。」金髮巫師若有所思地說,唇邊慢慢浮現出一縷微笑。
「萊姆斯.盧平。」
「傳說尖叫棚屋是鄧布利多專門給你搭建的,有地道連接直通霍格沃茲,原來這傳說是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呃,估計有人看出來了。描寫斯內普對黑魔法的感覺那一段話,有借鑒原文中斯內普上黑魔法防禦課的那一段。
原著中經常有說斯內普的出現令人恐懼,以及小哈他們對他的誤解,認為他不是好人,個人覺得除了氣勢啥被迫做惡人之類的原因,最根本的還是因為斯內普本身就是個滿身黑暗的人。而這種黑暗是可以被察覺出來的。
他是投奔了光明,但黑暗總會給他留下印記,就像你做過的事必定會影響你終身一樣。
他最後並不是完全擺脫了內心的黑暗,只是接受並且馴服了心中的黑暗,讓它為己所用。這是我理解的斯內普
所以……就這樣描寫了。大家是怎麼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