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靈魂的碎片下 文 / 淵默
靈魂的碎片（下）
哈利避開了三位年長巫師關切的目光，他仍然感覺噁心、想吐，腿腳發軟，冷汗黏糊糊地濕透了襯衫。他不得不抓住身後扶手椅的腿，才能慢慢地坐回去。年長的巫師無疑看出了他的虛弱，但並沒有伸手來扶，他為此而感激他們，讓他得以保存住尊嚴。
「看來我提了一個很蠢的建議。」哈利喘了一口氣，勉強笑了一下，「不過，亞歷克斯既然是救世主，預言中必定會戰勝伏地魔的人，那麼他的魔力一定能恢復的吧？也許有別的辦法？也許會突然出現某個轉機，類似奇跡這樣的？」
一陣尷尬的沉默之後，斯內普唇角一勾，現出一絲不帶絲毫笑意的笑容。
「這個建議很好。」魔藥大師淡淡地說，「我們可以一起坐在山頂上看落日，等待出現某個偉大的……神諭，或者，奇跡。」
哈利蒼白的臉上不禁泛起了紅暈。他已經是個身經百戰的成年巫師了，但不知為什麼，斯內普總有辦法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幼稚的一年級新生。
「的確是有奇跡的。」西裡斯輕輕地說，沒有理會斯內普的嘲諷，「哈利，你還活著。這就是奇跡。」
他直勾勾地盯著哈利，像是很想給哈利一個擁抱，卻又怕被哈利推開似的。
那種鵲巢鳩佔的罪惡感又回來了。西裡斯的目光絕望得像是要挖掘進他的身體裡，找回他失落的教子。
那目光幫助哈利下定了決心，再度清楚地意識到他不屬於這裡。他就像一個搭錯車的旅客，尷尬地坐在別人的座位上，縱然每個人都對他客客氣氣，他還是應該有起身讓位的自覺性和公德心。
「抱歉在這種緊要關頭還要麻煩您為我分心。但校長，您答應過我，幫我找到回家的路。」
「家？但這裡……」西裡斯忽然住了口，生生地把後半句吞下。
哈利故意避開了西裡斯臉上那茫然而又失落的眼神，只要他不去看，他就可以不受影響。他只是直直地望向鄧布利多：「您說過，您已經有某種設想，但需要證實。」
鄧布利多的目光在他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哈利似乎能聽到他內心深處的那聲輕歎。但即使有失望，老人也並沒有表現出來。
「對於平行世界的理論，你知道多少？」
哈利遲疑了一下，說：「根據我查到的資料，這……似乎屬於量子力學的範疇？」
鄧布利多鼓勵的微笑讓他繼續說下去：「根據這種理論，我們所在的只是一個空間，而在這之外，還有另一個或者很多個空間，可以稱之為多重宇宙。但這些宇宙彼此之間並沒有任何聯繫，也不會互通，只是疊在了一起。」
「不錯。」鄧布利多隨手召喚來一張羊皮紙，「這看起來只是一張羊皮紙，也確實是。但我們也可以理解為，這是無數張羊皮紙，只是一模一樣，並且在相同的時間和空間上疊加在了一起。」
隨著他的手指輕彈，那張羊皮紙迅速變為一疊羊皮紙，整整齊齊地碼在書桌上。
「但因為某一次事故，某個特殊條件下，這種規則的狀態被打破了，它們分裂開來。比如說，你決定是坐下來在這張羊皮紙上寫字，還是起身去做別的事了。」
鄧布利多微微一笑，「在你做出這個決定的同時，你也就分裂成了兩個。一個坐下來寫字，一個起身離開。分裂開的當然不止你，也包括這張羊皮紙，這張桌子，這個房間……整個世界也都跟著分出去了。」
魔杖在空中劃出一個優雅的圓弧，疊放在一起的羊皮紙散落開來，像一把打開的折扇似的鋪在書桌上。
「就像每一張羊皮紙上都可以書寫一個不同的故事。每一件事發生，你的選擇都會產生不同的結果，而每一個結果都會形成一個宇宙。」
斯內普沉思著道：「這聽起來像是一場whatif的遊戲……或者說，一個選擇的問題？因為你的不同選擇，整個世界都會不一樣？」
「說得沒錯，我的孩子。」鄧布利多輕輕地說，「每一個宇宙都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你，但也可以說是完全不同的你，因為起點雖然相同，但不同的選擇，最終會造就不同的自我。」
斯內普沉默不語，黑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而不可捉摸，右手無意識地把玩著一個小小的徽章似的東西，上面刻著一道式樣古怪的魔紋。
鄧布利多的目光在那枚徽章上停留了一下。然後他揮揮魔杖，散落的羊皮紙從書桌上躍至空中，像多米諾骨牌似的排列成一行，彼此保持著等距離間隔。
「當然，你們彼此並不知道對方的存在，因為你們永遠碰不到一起，平行宇宙之間並沒有任何訊息互通。」
鄧布利多雖然仍然在微笑，但神色變得嚴肅：「這些平行世界雖然沒有聯繫，但都有相同的起源。所以，我的推測是，要打破時間和空間的壁壘，必然也有同一種特殊事故發生，兩個你之間在極為相似的狀態下，做出了相同的決定。」
他停頓了一下，確保這些話語精確地傳遞到在場的巫師的頭腦中。
「這種同一性，再加上某種外部條件，比如強大的魔力，堅定的意志，牢不可破的決心，才能打破恆常的規律，發生了穿越宇宙的奇跡。」
隨著鄧布利多的手指微動，那些羊皮紙象雪片似的四散開來，在房間中飛舞，接著憑空消失在空氣中。
頭腦中的迷霧突然像這些羊皮紙似的散開了。哈利眼前的視野開闊開來，紛繁複雜的事物開始有了秩序，意義越來越清晰明確，有如荒草叢生的曠野之中，終於出現了那條通往山巔的小路。
「……我們在極為相似的狀態下，做出了相同的決定。」他慢慢地說，凝視著鄧布利多的眼睛，一直看到那湛藍色的瞳仁的最深處，「我來這個世界之前，是去見伏地魔，準備讓他殺死我。據說這能結束一切。」
「那麼他也是。」鄧布利多毫不遲疑地答道，「在他接受攝魂怪親吻之時，一定已經決心去死。」
一陣漫長而令人不安的寂靜。空氣沉重得像是灌了鉛。
哈利做了幾個深呼吸，緊緊握住了椅子的扶手，以穩定自己：「所以，如果我想回去，就必須實現某種……情景再現？」
他們對視了一會兒。
「看來是這樣。」鄧布利多說。
哈利閉了閉眼，努力穩定住自己的情緒，但不怎麼成功：「在我來這裡之前，我有用回魂石……我希望我能見到……一些人，現在看到了。這是不是意味著，如果我想回去，就必須先找到回魂石？」
鄧布利多遲疑了一下，雙手支在桌面上，十指交疊成塔尖形狀：「這……可以是一種……思路。」
「夠了！」西裡斯低聲叫道，雙手緊握成拳。他彷彿已經忍耐了很久，現在再也無法忍受了。
他大步走到哈利面前，一把將哈利拽了起來，惡狠狠地盯著哈利。他的胸膛在劇烈地起伏著，眼睛因為憤怒和激動而閃閃發亮。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別以為故意不看我，就能躲開！我知道你想留下，我知道你想和我們在一起……看你看著莉莉的眼睛就知道！小傻瓜，你騙得過誰！」
哈利張開口想說話，可是西裡斯將他的衣領拽得那麼緊，他幾乎有窒息的感覺，只能爆發出一陣嗆咳。
西裡斯不是沒有注意到，但仍然蠻橫地不肯鬆手，這孩子欠他一個答案，他必須要知道：「我知道你想回來，對不對？你從來沒有真的背叛我們，是不是？我們一起並肩作戰，讓那些說你壞話的人都通通閉上嘴！」
哈利費勁地把他的手指一一掰開，喘著氣說道：「拜託，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教子！」
西裡斯似乎一震，茫然地鬆開了手。哈利半跪在地上，背對著他，背對著他們所有人。當他再一次轉過身來時，他已經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和聲音。
「難道你希望我永遠佔據著你教子的身體？難道你不想再見到他麼？」他淡淡地說道，冷漠而無動於衷地看著西裡斯的身形漸漸變得僵硬。
看著西裡斯那張慘白的臉，一陣殘酷的快意襲上哈利的心頭。有好幾次，他很想對自己的教父大聲吼叫：拜託，你看清楚，我不是詹姆，只是哈利！但從來都不敢說出口。
而現在……現在他有什麼不敢說的？
斯內普哈的一聲笑出來，看著西裡斯這幅模樣無疑讓他很開心。「關於這一點，我倒是不介意。」魔藥大師揚眉說道，語氣是少有的輕鬆愜意，隨手將徽章往空中一拋，又一把抓住。
西裡斯一言不發，跳起來直接將魔杖指向斯內普的面門。
鄧布利多劃出一道金色火焰，及時隔開了黑髮的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兩位學生時代的宿敵隔著火焰彼此怒目而視。
「我想……現在應該是團結的時候。」鄧布利多咳嗽一聲，目光輪番打量著這兩位像鬥氣的小孩子似的前學生，「那麼……握個手？」
兩人都像是沒有聽見似的，他們緩緩收起了魔杖，但仍然惡狠狠地看著對方。
「你們打算讓我等多久？」鄧布利多不耐煩地說。
西裡斯和斯內普很慢很慢地走上前，眼裡仍然是一副仇恨到極點的表情。兩隻手微微碰觸了一下，就立刻像沾染到米布米寶的惡臭粘液似的，嫌惡地甩開了對方的手。
「很好。」鄧布利多疲倦地坐下來，顯得前所未見的蒼老，「你們也都知道現在的情況有多危急。要是我們再不團結一致，就真的毫無希望了。」
西裡斯盯著他，說：「那我們為什麼不把哈利算進來？」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西裡斯轉過身，看著哈利，平心靜氣地說：「我說的是你，哈利·波特。你跑到這個世界來，佔了我教子的身體，什麼事都不做就想走麼？」
哈利呆呆地盯著他，腦子裡一片空白。
西裡斯神情自若，一副既耐心又講道理的長輩模樣：「亞歷克斯失去魔力的消息不可以外傳，所以我們讓盧平假扮成他繼續上學。但萊姆斯有些……小問題，細心的人會覺察得出來。何況他是鳳凰社的骨幹，現在又是人手緊缺的時候，你不覺得你應該做點什麼嗎？」
「我……」哈利剛吐出這一個字，便被斯內普厲聲打斷：「布萊克！我還真是不能高估你的智力！黑魔王現在正滿世界找你的教子，梅林才知道，你的教子什麼時候就會冒出來，又攪個天翻地覆！」
西裡斯冷冷地說：「我的教子從來就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人，他只是欠缺一個機會。如果他回來，我會張開雙臂歡迎他，不會容許他帶著污名死去。」
斯內普盯著他，眼裡的怒火消失了，唇邊又勾起一絲慣常的嘲諷的笑容：「你對人性的信任一直讓我驚訝，布萊克。」
斯內普輕聲說：「當初你就是這麼信任彼得·佩特魯的吧？」
西裡斯的面容突然刷的變得蒼白無比，他的嘴唇哆嗦了幾下，卻完全吐不出一個音節。
「如果這位外來的救世主跟他來一樣突然消失了，而你的教子取而代之……」斯內普輕輕地說，黑眼睛發著危險的光，「而他跟黑魔王共享著生命鏈接……如果你有足夠的智商能夠明白我的意思，就是他那個已經被黑魔法啃得亂七八糟的腦袋，哈，經過攝魂怪親吻後，也許只剩下黑魔王半塊靈魂碎片的腦袋，正急不可待地要回歸主魂的懷抱……」
「……你認為這是什麼見鬼的親情——姑且算他還知道這東西……就能打動的嗎？」
西裡斯目光就像要殺人，前額上青筋畢現，魔杖再一次滑落入他的手掌中。只是手指太過顫抖，他不得不用力握住魔杖。
哈利走到兩人中間，用身體把他們隔開，冷冷地說：「容我提醒一句，你們現在正談論的那個人就在這裡。」
西裡斯和斯內普對視了一會兒，似乎重新找回了理智。他們不約而同地轉過身，拉開了彼此間的距離。
鄧布利多饒有興味地注視著這一切。
西裡斯走了兩步，似乎很不甘心，回過身把哈利拉到他身邊來，壓低了聲音說：「別忘了你向我許下了牢不可破咒，我有權要求你做……一件能夠幫助波特家人的事。」
「我想亞歷克斯丟失魔力的事情不被外人察覺……我想真正的哈利·波特能夠回來……」他的眼睛盯著哈利，因激動而閃閃發光，「你可以做到的，是嗎？你必須做到的，你答應過我。」
哈利看著他那雙眼睛，那麼亮那麼亮，像夜空中最明亮的天狼星。
「當然。」哈利輕輕地說道，「我答應過你。」
靈魂的碎片（完）
作者有話要說：想問下，你們是希望日更，每次2000多字比較好，還是這樣一章字數多些比較好呢？
我是喜歡後者，因總是忍不住修修改改神馬的，隔天更時間充分一些。
但據說前者比較有利爬榜……sign，還是很想爬下首頁月榜的……
下一章預告：
重回霍格沃茲
「請原諒我的好奇心，先生。」哈利盯著他手裡的徽章好一陣子，「但這徽章上有很濃的黑魔法氣息。這是……」
斯內普停頓了一下，將徽章放進講義夾裡。
「這與你無關，波特。」他冷漠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