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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大結局(上) 文 / 不游泳的小魚

    看見上官夜離投來的目光,赤顏挑了挑眉,眼眸深深中,帶了絲惡搞的趣味,上官夜離皺了皺眉頭,對左都御使道:「如今雙方的貿易已經簽訂了協議了麼?」

    左都御使瞪他一眼道:「上官大使你今天才到京城,怎麼可能簽得如此快?」

    上官夜離坐回椅子上道:「那御使大人您急什麼,有些人雖然貴為王子,但辦事總有些小孩子氣,很多事情還是可以繼續談的。」

    在坐的大周官員都聽出了上官夜離話裡還是維護大周的利益的,心裡鬆快了許多,畢竟煤是好東西,好東西沒有不喜歡的道理,只是如果太貴,自然會有牴觸。

    赤顏垂頭吃著菜,好像沒聽見上官夜離的話一樣,只是偶爾調皮的向婉清眨眼睛,婉清心裡暖暖的,她知道赤顏這是在幫自己夫妻,他故意把價格定得很高,讓大周官員產生牴觸,然後再由上官夜離回來協調,讓大周不得不念上官夜離的好來,由此調和因上官夜離擅離職守而產生的壞影響。

    皇上看著這邊的爭議似乎小了些,終於開口,「兩國難得相交,宴會上,眾愛卿不如喝酒吃菜,商議就到宴後再談吧。」

    皇上發了話,大周的大官們自然不再向上官夜離夫妻進攻,只是敵意還是有些的,酒過半旬,皇上又道:

    「眾卿家可覺得今日之酒如何?」

    官員們自然覺得今天的酒是極好的,比起自己平日喝的酒來更為清冽甘醇,但他們只當是皇家又出了新御酒,並沒有多想,聽皇帝問起,自然是大家讚賞,皇上聽了一耳朵的讚美馬屁話,神色不動,只是淡淡問喝得半醉,媚眼迷濛的赤顏:

    「五王子,此酒較之大戎國的青酒如何?」

    赤顏半瞇著眼,朦朧地看著皇帝,回答得乾脆實在:「好太多了,皇帝陛下想送外臣幾壇麼?」

    大周官員聽得心情舒暢而得意,心道你們也不過是煤好些罷了,要知我大周物產豐富,好東西比起你蠻夷之地來自然要多多了。

    「送幾壇自然是好的,不過,幾壇總是要喝完的,不若拿酒與你們換煤可好?」

    也就是說,要把酒賣給北戎,可御用酒素來產出不多,不對外提供,產多了,誰都能享用,怎麼顯得出御用的獨特和尊榮呢?

    所以,不只是赤顏,便是大多官員也有些詫異。

    皇帝笑了笑道:「這葡萄美酒是上官愛卿釀造的,如今量大著呢,朕也喝不完,好東西當然是要大家一起共享的,如今大周與大戎交好,自然也要讓大周的百姓也能享用到如此美酒。」

    大殿內頓時嘩然,大周官員們激動了起來,水泥他們確實還不太瞭解,這酒卻是實實在在地喝過了的,好東西誰都能品得出來,大戎人也好酒,以後這酒不止是銷往大戎去,還可以到東夷,品質好的酒,那些東夷富人最捨得用銀子買了,看來,上官夜離夫妻也並非真的叛國,雖然替北戎人發現了煤,但同樣不也為大周釀了好酒麼?

    只有赤顏面色不善地看著婉清,紅唇嘟得老高,像個玩具撞衫的孩子,本以為,自己的是獨特的,結果看到大家都有分,立即沒有優越感,心中鬱悶。

    婉清看著他直笑,兩人挨得緊,婉清偷偷的從桌下遞了個東西給他,赤顏垂了頭,對著那圈筒子往裡瞧,竟然看到變化萬千的美麗花景,立即翹起了嘴唇,藏寶一樣的把東西收在了懷裡,誰說好東西要大家享用來著,獨一無二才彰顯特別呢。

    因為有了葡萄酒作調劑,大周官員對上官夜離夫妻間的敵意幾乎全消,再加之那還未知的水泥的利益,一頓飯總算吃得其樂融融,賓主盡歡。

    宴請過後,皇帝把上官夜離夫妻留下來,上官夜離向皇帝匯報這半年來在大戎的不得已和鬥智鬥勇,而婉清則去了後宮。

    賢妃如今是賢貴妃了,只是不知道皇上為何還是沒有立她為後,賢妃仍是一如既往的親和溫婉,看到婉清平安回來,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親自牽了她的手引進殿裡去。

    婉清自然送上了在北戎帶來的禮物,賢妃高興之餘,也賞賜了回禮,兩個說了些別後的閒話,卻始終避著歐陽落衣的事情,婉清心頭稍安,既然賢妃不提起,那就是要把此事揭過,自己又何必非要挑破濃泡呢?

    只是出人意料的,賢妃竟然談起顧婉麗來:「前陣子本宮去太廟祈福,碰到了顧家四小姐,著實喜歡她的伶俐討喜,就奏了太后娘娘,把她接到宮裡來了,如今就在本宮身邊。」

    婉清聽得愕然,婉麗可是壽王的側妃,皇帝如今最恨的怕就是壽王和壽昌伯吧,賢妃那樣聰慧通透的人,怎麼會去觸這霉頭?

    說話間,婉麗一身宮女裝束款款而來,看品級,竟然還不太低,見了婉清後,臉色微顯激動,目光盈盈,竟流淌著淡淡溫情,這樣的婉麗穩重而端莊,去掉浮燥和暴烈之後的她,幾乎變了一個人一般,看來,一年太廟的苦修讓她脫胎換骨了,對這種變化,婉清自然很歡迎的,只是,她也知道婉麗性子裡的不確定性,不知道哪一天她又會原形畢露,又拿把刀子來捅自己,畢竟過去的記憶實在不夠美好,面對婉麗眼中的溫情,婉清表現的很得體,雖然沒有濕了眼眶,但臉上的欣喜之色卻不是裝的。

    從賢妃宮裡出來,婉麗送到了殿門外,「如今三姐姐的身份越發高貴了,妹妹也為姐姐高興,這一年,姐姐生死未卜,妹妹心中擔憂,總算姐姐衣錦歸來,父親定然也會老懷寬慰。」

    婉清沒有問她是怎麼從太廟裡出來的,什麼被賢妃娘娘偶遇並看中的話自然是不可信的,看婉麗的樣子,出來也沒多少時日,婉清心中一個念頭滑過,卻沒有細想,只是安慰婉麗,讓她在宮裡好好過著,以往的事情,能忘就忘了吧,熬到二十五,宮女還是可以自行婚配的,到時候,時間會淡了一些過往,婉麗也能獲得新生。

    太后倒是真真切切地喜歡婉清,見到婉清時,老人家哭了一場,又見婉清把北戎帶來的老參和蟲草送了一大盒子給自己,她知道這些不止是心意,因為這種年份的老參,只怕北戎也不多見,想來婉清是用了心去找過的。

    「你這孩子,當初非要跟著阿離去,如今知道了吧,男人家打打殺殺的,還是不合適女孩子的。」太后摩挲著婉清的手,語氣裡有些責怪。

    看婉清垂了頭,又欣慰地說道:「不過也是因禍得福,如今兩國終於可以不用再戰了,哀家這心也能舒坦了些,你這孩子啊,就是太過要強了,這回還頂著個什麼公主的身份回來,難道就沒想過朝裡這些大人們的心理?」

    婉清知道太后是在真心替自己擔憂,她笑道:「太后娘娘,臣婦是被她們擄去的,如果還是委委屈屈地回來,那多丟咱們大周的顏面啊,您看,如今他們風風光光地送了臣婦回來,還不得不封了臣婦,便是要告訴他們,臣婦不是那麼好擄的。」

    太后被她這番話說的笑了起來,越發的覺得這孩子本事能幹,只是搖了搖頭道:「倒底還是說不過去,你畢竟是大周人,接受北戎人的分封,皇上心裡會不舒服的,只是你如今立了功,大臣們也不好就把你們如何了,想法子還是把這公主的名頭向北邊辭了吧。」

    婉清微點了頭,心中卻不以為然,她是外來戶,大周也好,北戎也好,於她來說,都不是故鄉,是當大周的郡主還是大戎的公主,意義於她都沒有區別,點頭不過是哄哄太后老人家開心罷了。

    從太后宮裡出來,上官夜離已經等在了宮外頭,看婉清眉眼間有倦色,心疼的牽了她的手,問起後宮裡的情況,看婉清並沒有受氣,心中才安,兩人到了玄武門處,見禮部官員還在等著,婉清便對上官夜離道:「去驛站住吧。」

    上官夜離皺了皺眉道;「剛才父親也在殿裡,回到京城,怎麼好住在驛站?還是回府吧。」

    婉清著實不太想回到靖寧侯府去,一是不想面對老太君和寧華,二是怕郁心悠的事,侯爺問起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第三自然還有上官子墨的事情,歐陽落衣如今也是正經的靖寧侯兒媳了,她實在不想面對歐陽落衣那雙怨毒的眼。

    正要說話,就見靖寧侯身邊的長隨已經過來請人了,府裡的馬車也都已經備好,上官夜離說得沒錯,回到故鄉哪有不住回家的道理,驛站確實是不能住進去的,否則,不論靖寧侯府會如何想,便是這滿朝的大周官員也會想歪了去:難道你們還真拿自己當北戎公主待,忘記了自己大周人的身份麼?

    婉清還是無奈的跟著上官夜離回了靖寧侯府,靖寧侯和寧華兩個親自迎到了府門外,上官夜離跪下向靖寧侯行禮,婉清跟著也要跪下,她身邊跟著的北戎宮嬤卻阻攔道:

    「公主殿下尊貴,豈能給大週一個侯爵行此大禮?」

    上官夜離大怒,瞪了那宮嬤一眼,婉清也沒聽那宮嬤如何說,人早就跪下來,恭敬磕頭了。

    靖寧侯儒雅的臉上這才有了笑容,渾不當那宮嬤為一回事,就在大門口,把上官夜離夫妻二人訓了一頓,當然主要是罵上官夜離無能,連妻室都保護不了,事後又做事衝動,讓父母長輩擔憂云云。

    婉清知道靖寧侯如此也是做給北戎人看,你們公主再尊貴還是本侯的兒媳,本侯想訓便訓,你們又能耐何?

    好在天氣並不寒冷,兒子媳婦都老實恭謹地聽訓讓侯爺心情大好,尤其是看兒媳神情疲倦,侯爺早就不忍心,罵完後,裝模作樣的拂袖而去,臨走時,卻是看了眼自己幾個侄子,二爺和三爺,加上過來迎客的三少奶奶,幾位自然是侯爺人還沒走,就上前去扶起老五和老五媳婦。

    二爺道:「老五你也別生侯爺的氣,這半年你們生死不知,侯爺沒少焦心,宮裡頭又對咱們家實了禁令,一整家子都提心吊膽地過著,如今你們兩個風風光光法回來了,侯爺高興還來不及呢,這罵嘛,自然是作給別人看的,不過,也是你們該得的。」

    上官夜離連連稱地,大少奶奶李氏也迎出外頭,扶起婉清時,看婉清神情不佳,也是柔聲相勸:「一會子去老太君屋裡怕是還要挨一頓,弟妹你是個通達的,老人家罵歸罵,其實心裡是疼你們的。」

    婉清聽了連稱不敢,但到了老太君院子門口,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老太君竟然在門口放了塊砂板和籐條,人還沒見,但讓上官夜離跪在細卵石板上,挨籐條抽,兩個連續行了千里路,旅途勞頓不堪,又加之在宮裡頭鬥了一番,早就疲倦得很了,沒料到回到家裡,竟是如此待遇,婉清感覺一陣辛酸,一股不被理解的委屈充斥心頭,她轉過頭去,淡淡地看著上官夜離。

    房媽媽手持籐條,眼裡卻是含著淚珠,板著臉道:「世子爺,老祖宗說了,你離家離國,上擾君心,下憂長輩,乃不忠不孝,今天雖然平安歸來,但也應該受罰,以正族規家訓。」

    上官夜離冷冷地看著地上的砂石板道:「嬤嬤,我挨幾下心甘情願,這一切全是我的無能,少奶奶就不必了吧。」

    房媽媽面有難色道:「身為女子,一府之宗婦,丈夫出征,不在家中侍奉長輩,以事孝道,卻非要隨夫出征,引得夫君做下大逆不道之事,害婆家陷入危難,是為首惡,此罰斷不能免。」

    「房嬤嬤,少奶奶你卻打不得,若老太君非要打完了少奶奶才肯見她的話,那這個面不見也罷。」上官夜離聽了臉色一沉,心知老太君這是在借題發揮,雖然自己的行為確實讓家裡受了些驚嚇,但並沒有造成實際上的損失,如今兩國的邦交還要靠自己去維護,婉清雖然是靖寧侯的兒媳,也是北戎的公主,依身份而言,應該是老太君出來見婉清,並行大禮才是,婉清並不喜歡拿身份說事,老實地跟著自己來見老太君,便是看在自己的面上行孝,老太君如此不明事理,他也不能就此看著娘子挨打,就算有人罵他不守孝道也好,他也要護著娘子。

    房媽媽沒料到上官夜離竟然如此維護婉清,一時也不知道要如何回復,只好對上官夜離道:「少爺難道出去了一年,就連最基本的孝道也忘了麼?少奶奶既然是上官家的兒媳婦,就要守上官家的家規,除非……」

    一旁的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看著就急,雖然規矩教道從道理上是沒錯的,可也要看情況而言啊,婉清如今貴為公主,卻並沒有半點驕驕之色,還如以往一樣的親和溫厚,而且,他們也看得出,婉清著實困頓得很,若再被打上一頓,怕是會受不住的。

    「房嬤嬤,要不就聽五爺的吧,五弟妹原也沒什麼錯,一切都是命運的捉弄罷了,她一個女人家,能安全的回來,就是本事了,何必……」三少奶奶笑著勸道。

    正說著,老太君從屋裡被歐陽落衣扶著出來,婉清抬眼看時,歐陽落衣的肚子已經微微出懷,身材也豐腴了很多,半年多不見,她竟然懷上了,看她氣色還好,想來回到京城後,過得並不太差。

    老太君臉色嚴峻,手柱著一根枴杖站在屋簷下看著,並沒有走過來,「看來他們是翅膀硬了,眼裡沒有我這個老太婆了,房家的,去把侯爺叫來,看他是怎麼教養兒子的。」

    上官夜離一見老太君,便牽著婉清隔著行了一禮,什麼也沒說後,牽著婉清就往自己的院子裡走。

    老太君的話還沒落下,孫子孫媳就轉身走了,還有好幾個孫子和孫兒媳在看著,頓時覺得顏面全無,氣得枴杖在地板上敲得咚咚作響,怒道:「來人,給我把這對不肖子孫押過來。」

    二爺和三爺幾個聽了忙攔著上官夜離,二爺道:「老五,你的性子也太擰了些,老人家正在氣頭上,你就說幾句好話哄哄她吧,老太君打小就最疼你,也是恨你讓她擔憂了才如此的。」

    上官夜離聽了眼眶也微濕,回過頭來對老太君道:「老祖宗,孫兒在北邊受的什麼苦,受的什麼罪,孫兒也不想在您面前說,孫兒並沒有做錯什麼,如今凱旋而歸,娘子也為上官家立下了不世功勳,老祖宗你不誇獎也就罷了,卻如此責難孫兒,孫兒挨幾下無事,娘子她卻是體弱得身,受不得這個苦,您若再一意孤行,孫兒少不得,要讓安北戎的宮規來。」

    北戎宮裡的幾個嬤嬤早就躍躍欲試,只是聽為在大門口時,被侯爺弄了個下馬威,所以才一直緊張地看著,並沒有行動,如今聽上官夜離一說,便擋在了婉清前面,威嚴地喝道:「好大的膽子,不過是個二品誥命,竟然也想我國公主受你責罰,難道這就是大周的國禮?是大周人的待客之道?」

    老太君原本是擺的長輩家長的譜,聽了這話,氣勢果然就弱了很多,一旁的歐陽落衣笑道:「老祖宗啊,您莫要氣了,嫂嫂如今可不是大周人了呢,人家是北戎的公主呢,現在還是您家的兒媳,誰知到再過些日子,您這個孫子還是不是您的呢,保不齊,就跟著一起去了北戎做上門女婿了。」

    老太君其實氣就氣在這裡,孫子和孫媳一起去北戎,兒子沒得到北戎的爵位封賞,倒是兒媳得了個公主之位回來,什麼意思?讓孫媳壓住孫子?她如此就是想給上官夜離撐腰,告訴婉清,就算你在外頭如何尊貴,到了靖寧侯府,還是要按靖寧侯府的規矩來。

    「顧婉清,你還承認自己是不是靖寧侯府的兒媳婦?」老太君冷冷道。

    「老太君此話何意?莫非,您又要讓我與相公和離麼?」婉清輕皺了皺眉,老太君這已經是第二次對她提這樣的要求了,第一次,是因是大周的皇帝,這一次呢,難道是為了歐陽落衣?

    老太君沒有回答婉清的話,而是問上官夜離:「我不過是問她一句,離兒,你就這麼慣著她麼?」

    上官夜離冷冷道:「回老祖宗的話,這個家裡,她受的欺負太多了,我不慣著她,沒人慣著她,時辰不早了,孫兒才從北戎回來,實在勞累,老祖宗請早些歇息吧。」

    「阿離哥哥還真是心疼嫂嫂呢……」歐陽落衣在一旁似笑非笑地說道。

    婉清微迷了眼,她知道,老太君以前不喜歡自己,全是因為皇帝的緣故,這一次也是因為自己,上官夜離才擅離職守,冒險深入大戎將自己救回來,差一點讓上官家陷入了絕境,但是,按說,現在自己身份不同了,也給大周立了功,皇上的賞賜很快就會下來,老太君不該如此對待自己才是啊……

    她看了眼一旁的北戎宮嬤道:「我家的那位六夫人懷孕後,怕是心情不太好,來人啊,送她回自己的屋裡,小心著些,莫讓她流產了。」

    歐陽落衣聽得心頭一凜,她沒想到婉清會當著老太君的面發飆,下意識就往老太君身後躲,老太君也有些緊張地看著婉清,也沒想到婉清會不顧孝道和名聲正面與自己衝突,一時有些著慌起來,幾個宮嬤早就忍不住了,氣勢洶洶地就衝了過去,老太君大喝道:「阿離,落衣可是懷著還子,你就眼睜睜看著你老婆傷害她嗎?」

    上官夜離淡淡一笑道:「老祖宗這是說的什麼話,娘子不過是看弟妹太累,關心她而已。」

    兩名宮嬤架著歐陽落衣往外走,動作粗魯得很,歐陽落衣捧著肚子,真的被嚇到了,大聲哀求了起來,婉清淡笑道:「輕點兒,莫要嚇到六夫人和她肚子裡的孩子了。」

    「老太君,救我,她……她是要害我的孩子……」歐陽落衣嚇得哭了起來。

    「啪」的一聲,一個嬤嬤回手就給了歐陽落衣一巴掌,老太君終於怕了起來,顫著聲道:「清丫頭,清丫頭,你……你快讓她們住手,她是你弟媳婦啊。」

    「弟媳婦?老祖宗,只怕正是這個弟媳婦跟您說,我如今身份不同了,若不給我一個下馬威,您以後在府裡的地位就難保吧,還有啊,我是如何被北戎擄走的,這個弟媳婦的心裡怕是清楚的很呢,都督府戒備森嚴,慕容凌雲卻如入無人之境一般,輕而易舉的就進入了我住的院子,並將我擄走,六弟妹,你說,這是不是也太奇怪了點啊?」

    歐陽落衣的臉瞬間蒼白起來,恐懼地看著婉清,婉清慢慢地向她逼近道:「你是太聰明,還是太愚蠢了呢?原本,我看你懷了孩子,想就此作罷的,可是你,明明看到我和相公平安回來,你應該老實點,夾著尾巴作人才是,沒想到你反倒自己來撩事,真當你懷了上官夜離孩子,我就動不得你麼?」

    上官夜離皺了皺著眉頭冷厲地看著歐陽落衣,默然無語,而老太君則是驚得目瞪口呆,衝口道:「你說什麼?是落衣她,她出賣了你們?」

    歐陽落衣尖叫道:「不是,老祖宗,你莫聽她的,她陷害孫媳……孫媳當時正被她關在府裡頭,寸步也不許出院子,怎麼可能……」

    「還想狡辨嗎?原本看在兄弟一場,我並不想說出來,想就此饒了你們夫妻,沒想到,你把我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自以為做得人鬼不知嗎?當我和娘子都是白癡麼?」上官夜離聲音平緩,神情也淡淡的,卻讓歐陽落衣如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這樣的阿離讓她很陌生,也很害怕。

    「離兒……你是說,墨哥兒他也……」老太君不可置信地問道,「不會的,不會的,這才是真正的叛國,墨哥兒怎麼會……」

    上官夜離牽過婉清的手道:「所以,我回來,才沒有計較這件事情,我們夫妻去北戎首先是被害的,其次我們並沒有投降,而是與他們作交易,促進了兩個和平,所以,叛國之罪在靖寧侯府是不存在的……」

    老太君嚇得腿都軟了,阿離素來是個說一不二的,也從不撒慌,雖然沒有聽到上官子墨的解釋,但老太君卻已經把事情信了個八成,正如阿離所說,他們夫妻去了北戎半年,不管當初原因如此,結果是好的,如今還立了大功回來,對靖寧侯府只有好處無壞處,而上官子墨呢?他當初是懷著什麼心思?

    精明了一世的老太君覺得背後汗水淋淋,她因婉清暗中查探過往而防備和打壓這個孫兒媳,明知她是好的,卻因見不得光的私心而不喜歡她,如今想來,自己是多麼糊塗啊。

    自己對這對孫子孫媳做得太過了,但他們回來後,並沒有計較,一回來就來請安,已經表明了他們的心跡和態度,可是自己呢,聽了歐陽落衣的,非要弄什麼跪石板打籐條的事……如今鬧成這個樣子來,想要和解,一時又拉不下面子,抬眸有點可憐地看向婉清,知道這個孫媳其實最心軟,最善良明事理的……

    婉清觸到老太君那蒼老而乞求的眼神,歎口氣道:「老祖宗,孫兒媳從北戎帶了不少補養的藥物,都是在大周難得見著的,一會子讓人給您送過來吧,孫兒媳著實累了,就先回自己院裡歇息去了。」

    這就是給台階下了,老太君手指頭擅了擅,想半天還是抬了起來,指著歐陽落衣道:「那……清丫頭,落衣她,還懷著孩子,這個……能不能……」

    老人家還是以子嗣為重的,聽這語氣雖然沒有明著道歉,但已經軟了音了,婉清本就沒打算跟老太君起太大的衝突,只是,歐陽落衣此人太過奸滑,再與她住在一起,實在難受。

    「今天且看在您的面上,放過她,不過,以後請她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眼前。」婉清冰冷地說道。

    老太君連連點頭,吩咐人將歐陽落衣扶了下去,上官夜離不贊成地看了婉清一眼,他心裡存著氣,當初那一個多月的水深火熱的日子,剜心攪肺般的焦慮,全是因歐陽落衣夫妻二人的錯,就此放過,實在心有不甘。

    當天晚上,上官子墨還算老實,可能在歐陽落衣那裡聽說了,所以,一直躲著沒現面。

    第二天早上,婉清感覺人舒服了些,正要起來去老太君屋裡請安,便聽得墜兒道:「侯夫人來了,在外面候了好些時候呢。」

    婉清聽得迷糊,昨天回來,並沒有見著寧華,還以為她是故意躲著自己,今天怎麼一大早來了,她可是自己名義上的婆婆呢。

    起了身,讓墜兒把人請進來,自己端坐在正堂裡,就見寧華一身素淡的衣服走了進來,不過一年未見,寧華的變化卻大得讓婉清吃驚,以往的寧華飛揚跋扈,神情張狂而囂張,而眼前這位中年婦人,妝容素淨,低眉順眼,神態端莊中,略顯謙卑,這還是當初的寧華麼?

    婉清還沒開口,寧華就一禮行了下去,婉清看她行的是宮禮,知道按規矩,自己倒也受得起,但虛抬了手,讓寧華起來。

    「昨兒個就想過來拜見公主的,看公主著實累了,就沒過來,如今看公主氣色好多了,我這心裡就松活多了。」寧華滿臉是笑,眼睛不住往婉清臉上瞟。

    「母親何必見外,您是長輩,我正打算著一會子去給您請安呢。」婉清的話說得很客氣,語氣卻是淡淡的。

    「可不敢當,公主如今是千金之體呢,我過來也是一樣的。」寧華聽得忙站了起來,神情惶恐,婉清忙讓墜兒扶著她坐下,皺了皺眉頭,不知道寧華突然變得如此小意是為哪般,自己回來後,並沒有如何囂張,也沒有得理不讓人啊,便是歐陽落衣昨日如此挑釁,自己也沒把她如何了。

    「母親坐吧,自家人,不用如此客氣。」婉清說完後,神情就有點懶懶的,寧華見此又不敢多坐,又怕太客氣了,婉清不高興,一時半坐在椅子上,神情忐忑不安。

    一旁的金嬤嬤冷冷瞥她一眼,不耐煩地說道:「夫人是少奶奶的婆婆,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就是,少奶奶可不是得勢就猖狂的人。」

    這話說提寧華臉訕訕的,她當初貴為郡主,婉清初嫁進府,可沒給婉清使陰絆子,如是乾笑道:「那是,那是,老五家的素來是最明理的,那個,公主啊,墨哥兒他不懂事,在北邊時,若是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還請你看著一家子親兄弟的份上,擔待些吧。」

    寧華期期艾艾的,終於說出口來,婉清就想起那日自己被擄時,一個身手高強的人先引開了上官夜離,若不是那人,自己又怎麼可能會被擄走,後來還差一點死在了北戎黑騎士手裡……

    若不是慕容凌雲覺著愧對了自己,這些個事情,自己夫妻怕是永遠都會蒙在鼓裡頭,連誰害的自己都不清楚。

    一個身手如此高強,卻又非常擅長偽裝的人,留在身邊很危險,尤其這個人還是自己的敵人。

    婉清面無表情地看著特意裝成弱小的寧華,沒有了壽昌伯撐腰,已經淪為國奸的寧華,若非靖寧侯還顧念著夫妻之情,顧念著她是兩個兒女的生母,只怕早就被朝庭作為人質關押起來的,如今她收掉了自己暴戾陰險的爪子,小意地來求自己,意欲何為?當自己的心真是水做的麼?

    「母親這話說得,從來相公就是拿老六當兄弟看的,他是想對老六好來著,可也要老六拿我們夫妻當兄嫂看才是啊?以前在京裡頭時,您和老六可沒少做些下作事,就是那麼著了,我和相公也還是同意帶著老六去北邊為他奔前程的,可結果呢?如今我是命大,回了京了,你們就來求我了,若我死了呢?死在了北戎呢?您和六弟是不是該笑了?」婉清端了桌上的茶,淡淡地說道。

    寧華聽了竟然跪下向婉清磕起頭來,聲音顫抖:「以前的事,全是我的錯,是我不應該拾掇著墨哥兒有非份之想,都是我的錯,公主你要發火就衝著我來吧,我什麼都願意承受,只要你放過墨哥兒就好,落衣已經懷了孩子,孩子是無辜的,孩子不能一生下來就沒有了父親啊……」

    寧華的頭重重的磕在地板上,發出咚咚的響聲,青石板上印出一淡淡的血跡,她的額頭也是青腫一片,婉清淡漠地看著她磕頭,一動也沒動,兩旁的墜兒和金嬤嬤沒聽到婉清的吩咐,也不好上來扶,墜兒還好,金嬤嬤卻有點急,直拿眼睃婉清。

    婉清微微一笑道:「由她吧,她不就是想做給別人看,讓人說我心狠不孝麼?那就讓她做全套吧,那些個虛名,我如今還有必要面乎麼?」

    寧華像是沒聽到婉清的這番譏諷一般,繼續在那對著地板死磕,婉清原本想起身出門的,這下子反而不動了,由著她在那磕,看是你的頭硬,還是地板硬。

    果然,院子外頭漸漸聚了些奴僕過來,探頭探腦的在外頭看,寧華邊磕頭邊哭著哀求:「公主,求你了,放過墨哥兒吧,求求你了。」

    她的神情淒婉而無助,眼神堅毅而執著,做足了一個為了兒子委屈求全的模樣,外面看熱鬧的人雖然不敢隨便議論,看眼裡的可憐和同情之色漸起,不贊同地看著屋裡的婉清。

    自己都看穿她的心思了,不知道寧華還要作戲下去有什麼意思,難道真是想死在自己面前,以死來救她的兒子麼?

    那我便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敢死!

    婉清讓墜兒端來了一盤點心,悠哉地吃了起來,眼睛再也不看寧華一眼,金嬤嬤實在忍不住,對外頭的人道:「來個人,把侯夫人扶走吧,這麼著無緣無故的在少奶奶面前磕頭,知道的,是她用這法子逼少奶奶做違背朝庭律法的事,不知道,還以為是少奶奶仗勢欺人,故意為難她這個婆婆呢。」

    看熱鬧的人卻沒有一個敢真的進來拖寧華,反而聽了這番話後莫明的散了,剛才還同情寧華來著,這會子真讓她們進來救人了,卻沒有一個肯來,婉清的嘴角不由勾起的一抹冷嘲:「原來母親在這府裡還真不得人心呢,您都這副模樣了,竟然沒一個人進來扶你一把,看來,你這齣戲的效果不怎麼樣啊,您是不是還要繼續下去?」

    寧華聽了終於抬起了頭,額頭上的血沿著鼻樑往下流,這血流滿面的樣子有點慘烈,她的眼神也由先前的淒楚變得猙獰了起來,不過,這種眼神祇是稍稍一現便逝,哽了聲道:「公主,我是真心來求你的,真沒有別的意思,求求你了,放過墨哥兒吧……」話音未落,她的身子一搖,人便倒在了地上,看著竟似暈過去了。

    婉清皺了皺眉,遠目看向屋外,果然靖寧侯正從外面向這邊走過來,正好就看到了寧華跪到的一幕。

    靖寧侯的臉色很難看地看了地上的寧華一眼,冷冷地吩咐人將寧華抬起來送走,婉清坦然地看著靖寧侯,正要開口解釋,靖寧侯揮了揮手道:「你和她的為人為父都清楚得很,她這點子把戲為父還是能看得出來的,只是……」

    說到一半又頓住,欲言又止的看著婉清,婉清從靖寧侯的眼裡看出一個父親的掙扎和無奈,手心手背都是肉,寧華在求什麼他自然清楚,但做為一個父親,為小兒子求情的話卻說不出口,畢竟受傷害的是大兒子和兒媳,偏坦了哪一方都說不過去,可是……還是不想骨肉相殘啊,小兒子再不好,身上也是流著他的血,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兒子陷入危境?

    婉清對靖寧侯搖了搖頭道:「父親,此事兒媳也做不得主,還是等相公回來了,您親自與他談吧。」

    靖寧侯痛苦地閉了閉眼,像是突然蒼老了幾歲一般,「我知道,是我沒管教好子墨,他的心機深沉得連我也沒能看得出來……我明明教他習武的,但當著我的面,他懶散而牴觸,背地裡竟然暗練著……才幾歲的孩子就有這樣的心機……」

    婉清同情地看著靖寧侯,歎了口氣道:「我和相公可以不追究過往,但是,您能保證他以後不再犯麼?老六他,其實是條毒蛇啊……」

    靖寧侯聽得身子一震,神情變得堅毅了起來,「你放心,我不會讓同樣的事情再發生的。」

    給老太君請過安後,婉清便帶著墜兒還有方媽媽幾個動身去了顧家,顧大老爺的官職還沒有恢復,說起來,顧家這一次遭受的打擊比靖寧侯府要大得多,顧家的二女兒顧婉容是壽昌伯的繼室,壽昌伯是大周最大的奸細,如今已經逃到了北戎,皇上捉不到壽昌伯,自然是要拿他的妻兒出氣的。

    婉清從馬車上下來時,看到的便是顧府門親的淒涼和冷落,以往門前高大的石獅子上竟然掛著幾根破布,看那料子,似乎是絲織的,門口也沒有門房前來迎客,大門也是緊閉著的,墜兒詫異地去敲門,好半晌,裡面才有人過來開,露出來的臉,竟是老管家,婉清看著老管家那張蒼老而憔悴的臉,心頭一陣發酸。

    「是三姑奶奶,三姑奶奶,您……您終於回來了。」老管家抹著眼淚,顫抖地將大門奮力推開,躬身迎了婉清進去。

    而屋裡,顧大少奶奶聽到了消息,風捲一般的跑過來迎接婉清,一身素裝的顧大奶奶出人意料的衝過來,一把就抱住了婉清,「三妹妹,三妹妹,你總算回來了。」

    婉清和顧大奶奶不過見了兩次,嚴格說來,兩人其實還不太熟,突然被對方如此熱情的抱住,很有點不習慣,僵著身子安慰了顧大奶奶幾句。

    顧大奶奶鬆開她,臉色微紅道:「實在是太擔心妹妹了,看到妹妹平安歸來,心裡太過高興……」這是解釋吧,婉清笑了笑,她從顧大奶奶的眼神裡看到了一絲的算計,不過,那份高興卻是由衷地發出來的,婉清很理解顧大奶奶此時的心思,如今顧家搖搖欲墜,自己的到來,無疑成了顧家的救世主,只有自己才能幫著顧家重振家聲。

    「家裡人可還好。」婉清急著想見顧大老爺和存孝,可顧大奶奶還不停在她身邊說著思念擔心的話兒。

    顧大奶奶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心急,這才抹了把眼淚道:「父親身子還算康健,只是你大哥他……」

    「大哥如何了?」婉清順著顧大奶奶的話追問了一句,語氣略顯擔心。

    顧大奶奶的眼神這才鬆了一些,回道:「妹夫臨走時,為你大哥謀了個五城兵馬司裡的職位,可你們一出事,差事沒了不說,你二姐的事情,也牽連到了他,如今他……他削了官不說,還被關在大理寺的牢裡,父親一夜白頭……」

    婉清聽得呆住,顧大少爺怎麼會和婉容的事情牽扯在一起了?還怎麼嚴重到了要到大理寺大牢的地步?

    「小侄兒可還好?」婉清壓著心中的疑惑,扯開了話題,讓墜兒幾個把帶回來的禮物分給顧家大少爺這一房。

    顧大奶奶看婉清眉眼中蘊了憂色,也很機靈的不再說大少爺的事,而是將婉清往顧大老爺的書房裡引,到了書房外頭後,顧大奶奶並沒有進去,而是客氣地守在了門外,知道婉清父女見面肯定還有不少事情要談,自家相公的事情,姑奶奶知道了就行了,顧大老爺肯定會求姑奶奶的。

    父女相見,自然又是一番唏虛,顧大老爺老了很多,原本儒雅俊逸的中年大叔,此時一頭黑髮花白,精神也大不如從前,婉清鼻子酸澀難忍,規規矩矩跪下給顧大老爺磕了個頭,「父親,女兒不孝……」

    顧大老爺扶起婉清來,清明的雙眸微濕:「傻孩子,只要看著你能平安,爹爹的心裡比什麼都高興,何況,你如今還出息了,不止有了公主的身份,還讓兩國從此止戈,這是功在當下,利於千秋的功德啊,大周的北戎的老百姓都受惠於你,你是爹爹心中的驕傲啊。」

    婉清聽得感動,她心知顧大老爺的苦楚,先前兩個女兒都背負著叛國的罪名,婉容還好,只是受壽昌伯連累,壽昌伯的奸詐,連整個皇室和朝堂都被騙了,何況是婉容這個才不過二十的婦人,而壽昌伯對婉容的遺棄似乎也更加深了婉容的無辜,所以,真正讓顧大老爺心焦和受打擊的是自己的被擄,上官夜離相救後的不歸,這半年在北戎自己是轟轟烈烈的,而在京成的顧家卻被自己邊累得如此淒慘,想來,若不是婉煙嫁給了太子為側妃,只怕顧家會被抄家也是有的。

    「爹爹……」婉清內疚得很,握住大老爺的手泣不成聲。

    「乖,爹爹不苦的。」大老爺難得的露出柔軟的一面,輕撫著婉清的秀髮道。

    「官場險惡,爹爹你退了更好。」半晌後,婉清稍平靜了些對大老爺道。

    「爹爹早息了那雄心了,想來爹爹這副模樣兒,便是站在朝堂之上,皇上看了也不喜的。」顧大老爺淡淡一笑,撫了撫自己花白的頭髮道。

    婉清見他顧作輕鬆,這種笑話卻讓人聽著更加心酸,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個木盒子遞給顧大老爺:「回老家吧,爹爹,在老家養老,您可以做自己喜歡的學問,您還年輕,保不齊還能出幾本子集註釋呢。」

    顧大老爺原就是文人,在大周的清流中,稍有名聲,早年功利心太重了,所以,反而荒廢了學問,聽婉清這一說,眼裡露出一絲自嘲來,含笑道:「爹爹真不老麼?還能做點事情出來?」

    「可不是麼?官當得再大,也難以名留青史,爹爹若在學術上做出些成績出來,那才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呢。」

    婉清說著,便打開了木盒子,裡面是她在北戎賺的十萬兩銀票。

    顧大老爺看得愕然,這麼大一筆錢,就是當初顧家最盛時,也難以拿出來,女兒一回家,就送如此大的禮:「這個爹爹不能收,夜離可知道?」

    顧大老爺也是做公公的人,女兒如此維護娘家,若女婿不知,他怕小夫妻兩為這事鬧意見。

    「爹爹,女兒有的是錢,以後的錢會更多,這不過是女兒給你養老的,您別擔心銀子的事情,好生拿著吧。」婉清的釀酒作坊給朝庭五成的股,自己還佔五成,皇家很滿意她的懂事,回朝就無償送了五成股份給朝庭,只要婉清再開新作坊,五成仍然是朝庭的。

    婉清自己也很滿意,五成股份給了朝庭後,銷路不用愁了,獨家經營,安全也有了,不怕有人上門鬧事,自家的地位也鞏固了,皇上總要顧著她釀酒的方子,不會輕易對靖寧侯府和顧家如何的,在朝庭上,也能說得起話些,更去了那頂叛國的帽子。

    錢,當然是會滾滾而來,所以,婉清一點也不擔心錢,只要父親能老來過得幸福就好。

    顧大老爺自然是聽說了婉清回周後發生的一些事的,水泥的事他是聽說了的,但酒卻不知道,對於水泥一事,因為是新事物,要讓大家都接受,還真需要時間和實踐來驗證,所以,顧大老爺對婉清這番話若信若疑,於是眼神中還有些擔憂。

    「給您的這些,就是女兒在北戎賺的,不過半個月,女兒就賺了不少呢,您想想,北戎的煤有多少啊,那些個煤礦,女兒是佔了一成股的。」婉清含笑又勸道。

    「可是,孩子,你怎麼就會懂那些個的?」顧大老爺實在不知,自己一介書生,何德何能生出了一個如此出類拔卒又如此特別的女兒來的,她曾說過,顧家的雜書多,很多東西是在書上看到的,可是天地良心,顧家的書顧大老爺自問也看了個七八,怎麼自己就什麼怪事物都沒看到過呢?更惶論那些個煤呆水泥之類的,根本就是聽都沒有聽說過的東西?

    婉清眸光閃動,半垂了頭,小聲道:「爹爹,那個……壽昌伯是大巫師的事情您知道不?他說,女兒是天魂血永者。」

    古人信神,很多解釋不了的事情就用鬼神來解釋,婉清總不能對顧大老爺說,對不起,我不是你女兒,我只是一個異界飄來的,佔了你女兒身子的孤魂,那還不把顧大老爺給嚇死去?所以,用壽昌伯的那個解釋,還蠻稱口的。

    顧大老爺果然驚得嘴唇半張,隨即又高興了起來,搓著雙手,清眸中滿是激動,迭聲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天祐我顧家,天祐我顧家啊。」

    婉清又問起顧大少爺的事情,顧大老爺歎了口氣道:「婉容那孩子……也怪林氏太過份,壽昌伯逃了後,皇上其實也沒怎麼婉容,婉容那孩子還算不錯,壽昌伯府被抄了後,她就帶著迎姐兒回了娘家,林氏這半年還算老實,我又……經不起你大哥的哀求,就把林氏給放了出來,讓她就在園子裡養著,可她見你二姐落魄了,又鬧妖蛾子,抓著了婉容的一次把柄,將她給告到了大理寺去,說她與壽昌伯仍有勾連,皇上原本就有著氣,看在婉容也是被騙的份上才沒有發配她,聽了這個,還不大怒,婉容被抓了,大堂之上,用了點刑後,她就一口咬住說你大哥是她的同夥,你大哥也就跟著被關了,爹爹我也托了不少人情,可你也知道,這是抄家滅族的大罪,皇上也不知道顧念著什麼,才只是把我給削了官職,並沒有立即查抄了咱們顧家。」

    想來是婉煙的緣故吧,婉煙畢竟是太子的側妃,婉清此時對婉煙很是想念,想著明兒有空了,得去拜訪這個堂姐。

    「二姐如今也被關著?那迎姐兒呢?那孩子才到五歲吧,她能知道什麼呀?」

    「那孩子也可憐,她爹和哥哥出逃,竟然就把她給仍在了敵國,唉,如今在宮裡,也不知道關在哪個宮裡頭,聽說皇上是當她人質來著,如今大周和北戎也算是友邦了,也不知道皇上會不會放了那孩子。」顧大老爺歎了口氣道。

    婉清聽得皺了皺眉,想起第一次去壽昌伯府時的情形,壽昌伯對迎姐兒還是很疼愛的,慕容凌雲也是,很愛這個妹妹,當初也許是逃得倉促,沒法子帶著迎姐兒吧,或許也覺得,皇上不是那等殘戾之人,不會傷及無辜。

    婉清正低頭沉思,外面響起了聲激動的呼喊:「姐,姐,你在哪裡?」

    婉清聽得眼中一熱,轉身就迎了出去,外面長得快和她齊肩的存孝在看到她的一瞬猛撲了過來,緊緊的抱住了她,頭埋在她懷裡,哽聲:「姐,你終於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婉清心中一陣酸澀和愧疚,這半年,存孝該擔心死了吧,這個世上,如果誰與她之間的親情最濃,她最牽掛和看重的,也只有存孝了,看著小臉猶帶稚氣,卻又有著常乎年齡的成熟的存孝,婉清捧住弟弟的臉,熱淚盈眶,心中有種劫後重生的欣喜,若自己不是堅持與北戎王室講和,極力助其發展經濟,聽了上官夜離的冒險逃回,自家的這些親人,只怕早就一起被自己害死了。

    「你是小男子漢了,還哭鼻子,羞是不羞?」婉清含淚帶笑道。

    存孝微羞,鼻涕眼淚都沾在小臉上,眼睛卻晶亮:「人家才九歲嘛。」

    弟弟難得在她面前撒嬌,婉清笑著拍了拍存孝的臉道:「是誰去年說要當大周最小的秀才來著,我還不知道,你這個童生,可有參了大考了?」

    存孝一臉的驕傲,就是身後的顧大老爺也是撫鬚點頭,一臉的與有榮焉,婉清驚訝的抬頭:「爹,莫非真讓他中了秀才?」

    存孝一臉的嗔怒,扯著婉清的衣擺直揪:「姐就這般不信我麼?我可是大周朝最年輕的秀才呢?舉天之下,大周建國幾年載,八歲中秀才也就只有我一個。」

    婉清高興之餘,一個爆栗敲在存孝的頭上,打得存孝一個愣怔:「臭小子,不知道謙虛死人進步,驕傲會使人落後麼?不過得個秀才,看把你能的,都快認不得天第幾,你第幾了。」

    「這話真沒聽說過,不過,意思倒是懂的,姐,是哪個聖賢說的,這話也太白了些。」存孝撫著被打的頭問道。

    這是毛爹爹說的,就算告訴你,你也不認得,婉清垂眸看存孝穿得樸素,小臉也清瘦了不少,心頭便有些發酸,回頭看父親也是寒酸得很,存孝倒是懂事,看她面色不善,忙解釋道:

    「姐,大哥和二姐都被關了,四姐姐也在太廟裡頭,爹爹為了打點官府,家裡的錢用完了不少,還變賣了不少東西,你莫怪爹爹,不是爹爹對我不好,實在是……」

    婉清摸了摸存孝的頭,心中安慰,只要不是林氏又在虐待存孝就好,一時又想起自己臨走時,曾給過存孝一千兩銀子,一年時間,若是小心著點花,他應該過得很好才是,怎麼……

    存孝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小臉兒一紅,當著顧大老爺的面,不自在的跪了下來,從腰兜裡拿出一小疊銀票:「爹爹,這是姐姐先前留給我的,兒子沒有全拿出來給您,實在是……想留個念想,也不知道姐姐還能不能回……」

    婉清搶過他手裡的銀票一看,不過是幾張幾十兩的小票,加起來不足百兩,顧大老爺眼圈兒卻紅了,扶著兒子起來道:「傻子,這錢原就是你姐姐留給你傍身的,你暗地裡用了不少,你當爹爹不知道麼?前些時候,你小侄子病了,那藥錢全是你出的,存良屋裡的吃食也是你想法子弄,爹爹無能,沒能讓你們過上好日子,還讓你提心吊膽……」

    婉清看存孝的眼光越發的柔和起來,這孩子,不枉她為他牽腸掛肚的擔心了,心思純良又孝順,存著大善呢。

    「好存孝,姐姐再給你兩千兩銀子,你好好讀書,以後不要再虧著自個兒了。」婉清又拿了兩千兩銀票遞給存孝。

    存孝也不推辭,接得很快,黑烏烏的大眼裡閃著狡黠:「我可是聽說了,姐姐如今是北戎的公主呢,以後,咱們家的日子又能好過了呢。」

    顧大老爺聽得哈哈大笑,笑聲爽朗而暢快,女兒的榮歸,讓他鬱鬱了半年的心懷終於敞開了。

    顧大奶奶在外頭等了很久,聽到屋裡的笑聲,心情也鬆泛了不少,看來,三姑奶奶肯定是應了老爺很多話,她很慶幸那時自己從北面回來後,對這個已嫁的三姑奶奶很客氣,一開始就沒與婆婆站在一面,跟三姑奶奶鬧,如今果然只有三姑奶奶才是顧家的依靠,就算是被人擄去了敵國,這位三姑奶奶不但保住了自己的性命,竟然還能讓敵國的人封她為公主,還讓兩個水火不容的國家成為友鄰,這樣的女子,真是女人中的驕傲啊。

    想著在大牢裡的相公,顧大奶奶眼神微黯,正想著事,自己的陪房嬤嬤花婆子抱著才一歲的小兒子過來了,給她行了個禮後道:「太太讓奴婢來問奶奶,三姑奶奶要不要在家裡用飯?」

    顧大奶奶皺了皺眉道:「太太怎麼知道三姑奶奶回來了?」

    花婆子道:「府裡上下都知道了,太太那自然也沒瞞得住的,三姑奶奶要是留飯,奴婢得著人去準備著,廚房裡的菜,可是不多啊……」

    花婆子這是在好意提醒,顧大奶奶接過在花婆子懷裡正朝自己拍著小手的兒子,抱了過來道:「飯自然是要留的,我那盒子裡還有五十兩銀子,全拿去買些好食材回來吧,可不能得罪了三姑奶奶。」

    花婆子臉色稍異,小聲嘀咕:「奶奶,那可是給哥兒留的底子錢,可不能花啊……」

    顧大奶奶微微淺笑道:「放心吧,咱們家的這位三姑奶奶不會讓她的父親弟弟和侄兒喝西北風的,日子會好起來的。」

    花婆子領命去了,才走到一半,顧大奶奶又叫住她道:「派兩個人,好生守著太太,莫讓她到前面來,午飯時,就把飯送到她屋裡去吧。」

    林氏與幾個庶女之間的關係太過緊張,若不是林氏,顧家也不至於弄到現在這個地步,顧大奶奶對這位婆婆還真有點無可奈何,顧大奶奶還算純良,要是換了心思厲害的,林氏做下此等危害家族和她相公的事情,早被兒媳婦給陰害了。

    她正歎了口氣,想進屋去留婉清用飯,這時,玉姨娘抱著女兒過來了,見了顧大奶奶行了個禮,語氣溫和:「聽說三姑奶奶回了,我特地帶了姐兒來請安,不知可還在老爺屋裡?」

    顧大奶奶看著玉姨娘身上還算光鮮的杭綢料子,秀眉微蹙,「正在裡面談話呢,我可不敢進去打擾了,不過姨娘與三姑奶奶關係好,應該可以進去的吧。」

    玉姨娘這才抬眼看到書房外圍了好些個穿異族服裝的侍從,其中還有四個帶著刀的侍衛,幾個宮裝女子,心中一凜,臉上的笑容就有些訕訕的:「也是,三姑奶奶今時不同往日了,她是公主呢。」

    公主哪是一個妾室想見就能見得著的,顧大奶奶把眼神從玉姨娘身上瞥了開去,鼻間冷哼,家裡遭逢大難,玉姨娘卻藏著私銀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府裡頭揭不開鍋時,連存孝都拿了錢出來,這位姨娘,把老爺的私房銀子全都擼了去,卻只顧著自己,以前還覺著她是個明理通達的,真是患難見真章啊。

    看玉姨娘小意在外頭候著,顧大奶奶雖然臉色不好,但也沒出言趕,自己掀了簾子進了屋,婉清聽說玉姨娘在外頭,竟然就高興地迎了出來,顧大奶奶看著婉清那發自內心的淺笑,一時愣在了屋裡,這位三姑奶奶還真與旁人不一樣呢,若按規矩來,哪有公主跑出去迎一個姨娘的?

    玉姨娘見了婉清親自迎了出來,激動得就要下跪,婉清忙上前去扶住她道:「姨娘莫要多禮。」

    看玉姨面色紅潤,再看她懷裡的小姐兒也長得粉琢玉碉的,心裡頗為寬慰,讓墜兒拿了見面禮給玉姨娘的孩子,「姨娘知道我的性子,在府裡未嫁時,就不喜歡這些個虛頭巴腦的禮數,如今怎麼倒生分了。」

    「是姑奶奶如今的身份又越發的貴氣了,奴婢怎敢托大,禮數還是要的。」玉姨娘心中感動,心知這一年多,自己在府裡照顧存孝,婉清念著自己的好呢。

    顧大奶奶趁機留婉清用飯,婉清也沒有推辭,只是讓人去宮外頭等上官夜離,水泥的事,銷酒的事,都要上官夜離處理,太子也還有很多事情要問上官夜離,所以,這兩天上官夜離忙得很。

    但是再忙,岳父家還是要來一趟的。

    午間,上官夜離如約而至,給顧大老爺行了禮後,一家人便坐下用飯,酒到一半時,外頭響起一陣吵鬧聲,顧大奶奶臉色一變,起了身就往外走,婉清隱約聽見林氏略顯蒼老的聲音:「她是我的女兒,回了府後不來拜見我這個母親也就罷了,怎麼著我來見她,也要被你們這些個沒眼力介的人攔著呢?」

    上官夜離臉色一冷,看了婉清一眼,握柄子的手骨有些發白,顧大老爺道:「婦道人家,越老越發糊塗了,可也沒法子,她總是為父的髮妻。」

    這就是要上官夜離夫妻多多擔待一些了,婉清就聽顧大奶奶在外頭勸:「母親,三姑奶奶也是才回來,第二天就來娘家回門子了,說好了一會子用過飯後就去見您的,您怎麼就著急來了?」

    「一家子用飯,卻沒我這個婆婆的位置,兒媳如今是越發的能了,顧仁還在牢裡關著,天天吃的殘飯餿菜,這魚啊肉啊你也嚥得下去?」

    「母親……」顧大奶奶的聲音裡隱含了怒氣,這個家全靠她努力維持著,她這個婆婆不幫也就罷了,還時不時的要鬧些妖蛾子出來,相公進了牢裡,虧她還有臉說,若不是她容不得庶女,相公又怎麼會被那狠毒的庶妹給害了?

    「爹爹也在屋裡,母親您要進來,便進來就是了。」顧大奶奶冷冷地扔下這句話,便返身回了屋,自己是媳婦,不好教訓婆婆,總有人來教訓她就是。

    林氏果然聲音就弱了,但一轉頭,看到玉姨娘屋裡的許嬤嬤,氣勢又起來了,冷哼道:「連個賤妾也能同桌,我堂堂正室夫人卻偏在一旁用飯,這是什麼禮數?書香門弟的顧家裡的規矩是妾室大過正室麼?」

    這純粹是沒事找碴,顧大奶奶巴不得禍水東引,玉姨娘跟婉清關係好,人家回來就送了重禮給姨娘,對你這個嫡母是不聞不問,你不思反省,那便鬧去吧。

    顧大奶奶回到屋裡,趁手把兒子抱了過來,一副我要帶小孩子,沒功夫給你們作調解的樣子,夾了桌上燉得爛爛的瘦肉喂兒子。

    玉姨娘不動如山,像是沒聽到外面的聲音一般,還慇勤的給婉清夾了塊扣肉:「北面的風沙很大,三姑奶奶怕也過不習慣吧。」

    婉清也裝作沒聽到林氏的話,斯文地吃著飯,笑著回道:「也還好,平日裡少出門就是,出門也是坐在車裡頭的,倒是沒被風吹多少。」

    忽然就想起了趙家來,趙大人在龍景鎮犯了大事,由著康王爺使人押回了京城,也不知現在如何了,眼睛又浮現出趙昱軒那雙乾淨的眸子來,不由歎了一口氣,但原趙大人並沒有影響到表哥才好。

    外頭林氏已經鬧進門了,幾個婆子也不好發力攔她,畢竟是府裡的主母,權勢沒了,名頭還在的。

    看見一屋子人其樂融融坐著吃飯,林氏宛如隔世般怔忡了,冷厲的眸子睃巡了一遍,顧大老爺身邊算得上是兒女成群,婉清,存孝存良還有女婿兒媳都在,可是,卻沒有一個是自己生的,全是外人,一股悲涼直湧心頭,林氏的眼淚巴答巴答就往下掉,突然就衝到了飯桌前,一把扯起婉清。

    上官夜離早就防著她了,她的手伸過來時,上官夜離的筷子就彈了出去,敲在林氏的手腕上,林氏慘叫一聲,摀住手腕,卻沒有看上官夜離一眼,出人意料的,突然便咚地一聲,跪在了婉清面前,全屋的人都被她這個舉動給震住了,半晌都沒出音。

    顧大奶奶卻鬆了一口氣,婆婆肯服軟是最好的,只要她不鬧了,三姑奶奶就不會生氣,自家的相公才有得救。

    她假意去扶林氏,心裡卻巴不得林氏再給婉清磕兩個頭才好,這樣,婉清也許就更會心軟了。

    婉清抬眸看了眼顧大老爺,只見顧大老爺眼底滑過一絲不忍,婉清便歎了口氣,雖然林氏曾虐待過自己,但她畢竟是顧大老爺的妻,父親為了子女熬白了頭髮,自己還真不忍心看父親難堪,可是,讓她就此原諒林氏,那實在也不可能,如是,她看了金嬤嬤一眼道:「母親,這可使不得,快快起來,快快起來。」

    金嬤嬤收到了婉清的眼光,上前去扶林氏,但她的眼神一觸到林氏那張冷厲的臉,心中便是一痛,想起自己慘死的女兒紅葉,身子微微一晃,扶著林氏的手下意識就往前一推,林氏被推得跌坐在地上,額頭不小心撞上了八仙桌的桌角,頓時痛得她一聲悶哼,身子軟軟的向一旁倒去。

    顧大奶奶嚇了一跳,生怕林氏被撞暈了,又要花錢治,顧家可真沒什麼錢底子了,這個家,只吃得補藥,吃不得洩藥了啊。

    她驚呼著繞過來扶林氏,一隻手還抱著孩子,自然是撫不起林氏的,兒子卻被她嚇住,張口就哭了起來,一時間,祖孫三代都蹲在地上哭,場面看著好不淒涼,顧大老爺的眼眶立即就紅了,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婉清則是先他一步去抱了小侄子起來,送到花嬤嬤手裡,又去扶顧大奶奶,金嬤嬤也嚇得跪到林氏身邊,迭聲道:「太太,太太,真是對不住,老奴年紀大了,腰扭傷了,沒摔壞您吧。」

    顧大老爺其實對金嬤嬤也有些愧意的,紅葉的死,與顧大老爺也有關,金嬤嬤的心結顧大老爺也清楚,倒是明白,金嬤嬤與林氏完全是私怨,並不是婉清的示意才推林氏的。

    林氏悠悠醒轉,眸子有些迷茫地看向正在扶她起來的金嬤嬤,一時有些晃惚道:「金家的,你放心,我一定會給紅葉一個好前程的……」

    金嬤嬤聽得一滯,聲音變得尖利起來:「老奴多謝太太恩典,不過,不用了,紅葉她已經死了。」

    林氏這才回過神來,眸光轉了轉,看到金嬤嬤滿頭白花蒼蒼,眼圈一紅,趴到金嬤嬤身上就痛哭了起來:「金家的,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害死了紅葉,可我也是沒法子啊,我要留住老爺的心,不能讓那玉賤人把老爺的魂都勾沒了,我只能靠你了呀,我害死了紅葉,我如今也得了報應了,你看,我的麗姐兒,我的仁哥兒,一個去了太廟,一個去了大牢,今生還不知道能不能相見,金家的,我錯了,我這一生,為了能得到老爺的心,做錯了不知道多少事情,可是老爺呢,他如今,如今連看我一眼都不肯了,我害了二丫頭,害了三丫頭,也害了四丫頭,如今連兒子都害了,我……我……」

    林氏緊攥著金嬤嬤的手,哭得肝腸寸斷,撕心裂肺,倒底是從小看大的小姐,服侍過幾十年了,雖然為了兒女反目成仇,但感情還是有的,如今見過去的主子當面認錯,金嬤嬤也不得不動容了,她也熱淚盈眶,主僕二人哭成了一團,滿屋子的,顧家的老僕人見了這情形,也跟著哭了起來。

    如今顧家的家僕大大削減,這一年來,賣了不少人,只餘一些家生子,幾輩子在府裡做過的幾房人,很多事情都是他們經歷過的,自然清楚其中內情,見曾在殘戾的主母這會子在真心悔過,不由也跟著歎息抹淚。

    婉清也沒想到林氏臨到如今竟然會幡然悔悟,一時也看怔了,不知如何是好。

    一雙不太健壯的柔嫩小手向林氏伸了過去,存孝看見林氏摔在地上時,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會子看林氏哭得悲切,過來扶住林氏的胳膊道:「母親,莫哭了,哭多了會頭痛的。」

    聲音清軟而哽咽,林氏茫然的轉頭,就觸到存孝黑白分明,卻純執真誠的眼眸,一張老爺騰地紅了,一把抱住存孝,失聲痛苦;「我的兒,母親對你也不好,一直就防著,怕你搶了你大哥的財產,臨到末了,母親病了,倒是你這孩子出錢出力給母親治病,母親真是……真是對不住你啊。」

    也許是,從小就沒有被母親抱過,也許,很早以前,存孝就盼望著母愛,期盼著母親的擁抱,也許是,在純孝眼裡,林氏就是他的母親,只是自己不是她心疼的那個罷了,總之,存孝在林氏懷裡微有些臉紅和不自在,但一雙短臂卻緊緊抱住林氏的頭,極力忍著眼中的淚水,「兒不嫌母丑,子不言父過,母親,過去的一切,只是兒子成長過程中的歷練罷了,您還年輕,兒子還小,還需要母親的關懷。」

    婉清聽得大震,沒想到存孝這孩子能說出如此富含哲理,又如此寬容的話來,是啊,所有的經歷過的苦難,不過是成長的過程罷了,在逆境中長大的孩子,更具有抗打擊力,能更早的成熟,這也許就是前世所謂的挫折教育吧。

    連存孝都能原諒林氏,難道自己就不能?

    婉清正沉思中,就見上官夜離目光幽幽地看過來,眼神很複雜,濃長的眉也微微皺著的,看來,靖寧侯府裡的愛恨情仇也正讓他糾結著,存孝的那番話也觸動了他。

    「四妹妹如今在賢妃娘娘的宮裡,母親不用太過擔憂,過幾年,娘娘就能把她放出宮的,至於大哥那邊,相公會去想法子打點的。」婉清歎了口氣,終於說出了今天最重要的一句承諾。

    上官夜離不贊同地看了眼婉清,婉清知道,上官夜離是不同意顧婉麗的事,婉麗當初可是拿了刀子要來刺婉清的,事情過去沒多久,上官夜離至今仍然心有餘悸,自然不肯原諒顧婉麗。

    林氏喜不自勝,竟然推開存孝就要給婉清磕頭,存孝嚇了一跳,大呼:「使不得,使不得,您這不是要害我姐姐被人詬病麼?」

    小孩子一急,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林氏被存孝說得臉訕訕的,囁嚅著站了起來,眼裡儘是感激和愧意:「三姑奶奶,我真沒那意思,真沒那意思。」

    婉清看林氏眉眼眼的戾氣盡收,人也沒有先前顯得那般尖刻了,看著也順眼多了,便道:「存孝說得是,母親怎麼能給我行此大禮呢。」

    回靖寧侯府時,上官夜離一直心神不寧,婉清知道他在糾結什麼,這也是她心裡的一個結,很難打開,顧家畢竟是娘家,林氏就算不改,也危協不到自己了,可是,身懷高強武功的上官子墨卻像是個定時炸彈,不知道何時就爆發了,傷害到自己兩個,尤其是,婉清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換洗了,如果真的懷上了,那她要拿什麼護著自己肚子裡的孩子?睡榻之前,躺著一條腹蛇,怎麼也睡不安穩啊。

    馬車臨近東街時,婉清讓前面的平和停了車,想了想才道:「相公可知迎姐兒被關在何處?」

    上官夜離眼睛一瞇,頭轉了過去,沒有說話,婉清詫異地去推他:「相公。」

    上官夜離沒理他,眼睛仍然看著車窗外,好像在看一處美妙的風景,婉清自然知道外面沒什麼好看的,這傢伙是在鬧彆扭了。

    「相公!」婉清纏住上官夜離的手臂,一隻手托著上官夜離的下巴,想把他的臉轉過來,這個動作太過暖昧,還略帶著一絲輕薄的意味,某人的臉色更黑,揮手打落了婉清的手,婉清笑嘻的將爪子往上官夜離腰間一伸,擰住一砣軟肉就柔掐,上官夜離經不得癢,受不住的扭過頭來,臉憋得微紅,冷著眼道:「作甚麼?」

    一揚聲對平和吼道:「還不快趕路,想偷懶啊!」、

    平和嚇得脖子一縮,委委屈屈的抽了一馬鞭子,心想,明明就是少奶奶發的話嘛,爺不敢對奶奶如何,就會拿下人出氣。

    馬車又開動了,婉清沒有堅持,而是懶懶的,像個沒骨頭的貓兒一樣的往上官夜離的懷裡鑽,頭枕在上官夜離的大腿上,雙手懷著他精壯的腰,愜意地閉上眼睛假寐。

    上官夜離心裡還有氣,卻還是伸手將她摟緊了些,微盤了腿,讓婉清枕得舒服了些,又扯過自己的披風將婉清遮嚴實了,一隻手還有一下,沒一下的,完全是習慣性的撫著婉清的額頭。

    耳邊聽到婉清均勻而綿長的呼吸,上官夜離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垂眸深深地看著懷裡的人兒,微歎了口氣道:「娘子,你對阿雲是不是有情?」

    這是上官夜離第一次把這件事拿到桌面上來說,婉清雖然閉著眼,卻並沒有真睡,身子微僵了僵,緩緩睜開眼,靜靜地看著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說實話,這句話他老早就想問,但又一直沒問,這種話問出來著實沒面子,是不自信的表現,可是,他知道婉清對待男女問題的態度與眾不同,但是,無論如何,他也不允許婉清的心裡還住著另一個男人。這是對他感情的污辱和褻瀆,他受不了。

    「你說呢,相公?」婉清忍著笑,故作嚴肅地問上官夜離:「你是在告訴我,你在吃醋嗎?」

    「我沒有吃醋,我只是想問清楚,若是你……你心裡有他的話,我也不為難你……」

    聽到這裡,婉清猛地從他身上坐了起來,冷冷道:「你不為難我?意思是把我送給慕容凌雲嗎?那好啊,也不用再回靖寧侯府了,平和,停車,我要回顧家去,你家世子爺要休妻呢。」

    上官夜離頓時慌了,他沒料到婉清會發如此大的火,忙扯住婉清道:「娘子,你……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是什麼意思?哦,我知道了,你面上說相信我,其實還是很在意慕容那廝把我擄去的一個月吧,你不知道那個月我與他究竟到了何種程度,你認為,我背叛了你,人不再信我的,對吧,好啊,我放你自由,沒人信任的婚姻根本就不用再維持下去,強扭的瓜也不甜,哦,正好啊,你的落衣妹妹還在侯府裡頭呢,她還對你念念不忘呢,你又可以和她重溫舊夢了。」

    婉清一生氣,就口不擇言,哭著往車外鑽,上官夜離一把環住她的腰,對正好探過頭來的平和頓了一眼,平和趕緊的又打馬啟程,只想把兩隻耳朵裡塞上棉花就好,誰來告訴他,他為什麼要聽少爺和少奶奶吵架啊,他為什麼要成了少奶奶和少爺的出氣筒啊。

    「娘子,你亂說些什麼呢?我跟落衣什麼也沒有。」上官夜離有些懊惱地低吼道,有時候,婉清很有些無理取鬧,讓他頭痛呢。

    「那我跟慕容凌雲又有什麼?你為什麼總不肯釋懷,若總糾結著那段,不若咱們現在就分開了算了。」婉清卻是動真氣了,她知道,與慕容凌雲粘粘糊糊的很不對,但她對自己的感情清楚得很,慕容凌雲之於她,不過是個朋友而已,歷經過生死,又深知對方對自己的那份深情,這個人確實已經扎根進心裡了,卻並不是愛情。

    而只是,一種很怪異的,介於親情和友情之間的東西,說起來,婉清從來都沒有恨過慕容凌雲,在她的內心裡,與慕容凌雲相識得越久,就越發清楚慕容凌雲的為人,他不但不是十惡不赦之徒,而且還是有情有義,性情舒朗,張狂而不失血性,囂張而不狂傲的人,愛憎分明,敢愛敢恨,有的性格相比於上官夜離來,更能吸引婉清,但愛情是個說不清楚的東西,有時,第一眼看中的,就是你能付出一生的人,看不對眼的,就算在一起再久,也看不對眼,不愛就是不愛,免強不得的,就算長期生活在一起,生出的也只會是親情,而不是愛情。

    「我……我不是不能釋懷,只是你……你總關心著他,讓我心裡不舒服。」婉清像只發怒的小獸,上官夜離卻像一個受傷的小狼,收了尖利的牙齒和爪子,委屈的,憋悶的嘟嚷道。

    「如果阿雲這會子就在你眼前,有人讓你殺了他,你會殺嗎?」婉清深吸了一口氣問道。

    上官夜離愕然地看著婉清,有些莫明,卻也歪了頭想了一想才道:「不會。」

    「為什麼不會?」婉清追問。

    「我為什麼要殺了他?」上官夜離低吼道,再一次認為婉清是在無理取鬧。

    「若他是我心中所愛,你會殺了他嗎?」

    「肯定會!」這句話回得很乾脆,想也沒想。

    「那你現在不肯殺他,說明你其實並不恨他對吧,說明你只是糾結,但骨子裡還是會相信,他不是一個會做出禽獸不如之事的人對吧,說明你還是相信我與他是清白的對吧,說明你與他之間也有友情在,對吧。」

    一連串的發問讓上官夜離的臉有些發囧,老實地垂下頭去道:「他也沒那麼不堪,只是,究竟是對你心懷不軌,我不喜歡他也是有的。」

    看他變得老實起來,婉清又覺得自己逼得太緊了,伸指猛戳他的胸:「你呀,迎姐兒才多大?五歲呢,父兄的錯不應該讓她來承擔,她只是個無辜的孩子,我只是想看她過得好不好罷了,慕容凌雲只是個外人,咱們兩個以後再也不要為他吵架了好不好?」

    外人這個詞讓上官夜離聽得心情暢快,臉色頓時烏雲轉晴,將婉清往懷裡一拉,語氣裡還有些委屈:「你又不早說……」

    在回大周的路上就為這事說過一回了好不好,婉清只差沒拿白眼翻他了,倒底也才十九歲,放在前世還是個孩子呢,婉清歎口氣,有種當高三學生心理輔導員的感覺。

    「那明天我去向康王打聽打聽吧。」總算說了句順耳的話,婉清在他身上又找了個舒服的方式,貓著又假寐著了。

    剛下馬車,就看到房媽媽急急的站在侯府門前轉悠,上官夜離扶著婉清下來,房媽媽顧不得禮數,衝過來道:「世子爺快來,世子爺快來。」

    「出什麼事了?如此慌張作甚?」上官夜離倒是不急,悠閒著往屋裡走。

    「侯爺要廢了六少爺,老太君快急瘋了,誰勸侯爺也不肯定,只盼著世子爺您回來呢,如今也只有五少奶奶和世子爺才能勸得動侯爺了。」房媽媽急得快哭了。

    「我也勸不了,子不教父之過,父親這是在教育子墨,且虎毒不食子,父親再如何,也不會要了他的命的,媽媽且去寬了老太君的心吧。」上官夜離冷冷地繞過房媽媽,逕直往自己院子裡去。

    「世子爺,便是不勸,去看望看望老太君也成吧。」房媽媽不死心,改了策略輕道。

    「老太君病了麼?那媽媽速去照顧她吧,不用侍侯我們了,今天著實太累了,我和娘子先回去歇個晌,一會子再去給老太君請安。」上官夜離根本就是答非所問,故意誤解著房媽媽的意思。

    婉清強忍著笑意,躲在上官夜離的身後,盡量減低自己的存在感,這種事情,讓上官夜離擋在前面就好,自己還真不好如何說話呢。

    回到屋裡,換了常服,婉清又讓豆芽兒幫自己拆了頭上的飾物,正打算真的歇個晌時,外面的門被拍得咚咚直響,金菊皺著眉頭去開門,就見寧華一身狼狽的衝進屋裡來,大聲嚎哭道:「離哥兒,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去救救墨哥兒吧,你爹真的會打死他啊。」

    上官夜離與婉清對視一眼,兩人同時起了身向外走去,寧華忙跟在後頭。

    眼前的情形讓婉清莫明,上官夜離的神情卻很凝重,婉清轉過頭看他,上官夜離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自己則站在一旁畜勢待發,卻沒有動。

    上官子墨痛苦的瞪著靖寧侯,滿頭大汗,而靖寧侯也好不到哪裡去,額頭的青筋都是暴的,兩人在僵持著,誰也沒有動。

    老太君早就軟在了椅子裡坐著,喘息著道:「你……你今兒若是傷了墨哥兒的性命,我這把老命就跟你拼了。」

    靖寧侯像沒有聽見一般,只是死死地瞪著上官子墨,上官夜離看了一會子後,神情變得輕鬆起來,突然上前一步將手伸入空中道:

    「父親,何必如何呢?傷人傷已,兒子我若是連這點子眼力介也沒有,在北戎也混不了半年時間,早被人家玩死了。」

    靖寧侯的臉色變了變,眼中戾氣一盛,搭在上官子墨肩上的手又沉了幾分。

    上官子墨頓時身子一矮,差一點就要脫力,他絕望地吼道:「為什麼?為什麼要廢了我?難道只能他練武嗎?你把最好的老給了他,我也是你的兒子,如今你卻要殺我,要殺我?」

    「他哪裡是要殺你了?他是在救你,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上官夜離似笑非笑地說道。

    靖寧侯的臉色越發難看了起來,似乎不肯再僵持下去,有了要撤掌的意思,上官子墨似乎也看出侯爺心軟來,突然肩勁一吐,侯爺立即被一股強力反撲,頓時身子一震,喉頭裡一股腥甜味傳來,胸中一陣劇痛。

    他被上官子墨暗算了,上官夜離看得一震,雙臂一展便向侯爺撲去,雙手及時撐在了侯爺的背上,而上官子墨卻趁此機會身子向後一個到竄,瞬間不見了人影。

    上官夜離放心不下侯爺,正運功為他療傷,自然也沒去追上官子墨。

    老太君被眼前的景像嚇呆了,她一直不太相信上官夜離說上官子墨勾結北戎人害婉清的那番話,如今親眼看到小孫子的本事和心機,頓時不知如何才好,顫巍巍的要過來看侯爺。

    婉清冷聲道:「站住,不要打擾他們。」

    正是療傷的關鍵時機,若有人打擾,也許會走火入魔。

    想到此處,婉清心中一驚道:「平安!」

    平安應聲而來,看著眼前的情形很機智地說道:「奴才立即派人過來給爺護法。」

    靖寧侯府的護院不少,平安很快就叫了人來,將侯爺和上官夜離圍了個嚴實,只餘得有寧華還有老太君,婉清幾個女子在圈裡頭。

    寧華狼狽地軟在地上,她傷心的爬向侯爺,聲音關切:「侯爺,你還好吧,是妾身不好,沒教好墨哥兒,是妾身害得他如今變成了這副模樣,這孩子本性不壞,您不要太生他的氣,以後他自個兒當了爹,就會懂事的……」邊說邊接近侯爺,突然,她手裡像變戲法一般的拿出一把尖刀來,瘋狂的捅向上官夜離。

    婉清看得大震,卻只來得及叫了一聲,眼看著那刀子就像上官夜離的胸口刺去……

    一聲悶哼傳來,上官夜離捂著胸倒退了兩步,婉清驚恐萬丈地衝向他,卻在他身上並沒有看到傷口,再轉過頭時,就看靖寧侯倒在了血泊裡。

    原來侯爺看到刀刺過來,竟然運起全身的內力抗住上官夜離的內勁,震開了上官夜離,替他挨了那一刀。

    ------題外話------

    親們節日快樂,8號以後再傳大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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