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五十三章 :變故 文 / 不游泳的小魚
說完,縱身躍至馬上,與康王一起,提韁縱馬而去。
婉清回頭,看著消失在夜冪下的矯健背影,心中吶悶,這廝的病是裝的還是真的呀?若是裝的,怎的以靖寧侯那樣精明的人竟然沒看出來呢?還有,上官府的老太君一看就是個人精子,不可能也被他騙過吧,太醫院那麼多醫術高明的太醫在,若是是假病,也不可能斷不出來,若真是病入膏肓,豈不真的會短命麼?
真要嫁這樣一個病殃子麼?真的會年輕守寡麼?可是,似乎,好像,他雖然很彆扭,脾氣也很臭,但很寵她呢。
手心還有他的餘溫,鼻尖那點淡淡的檀香縈繞,好像有點喜歡被人寵著,護著的感覺呢。
第二天,婉清照例去給林氏請安,婉容婉麗還沒有來,婉清就在穿堂裡等候,紅綃手裡端了婉藥進來,見了婉清行了一禮道:「四小姐今兒個不舒服,不會來了,二小姐也說要備嫁妝,沒時間過來,太太已經起了,三小姐快進去吧。」
婉容自從與壽昌伯訂了親,就沒把林氏放在眼裡,經常不來給林氏請安,婉清在心裡歎了口氣,以前,來得最勤的可就是婉容啊,何必做得出此明顯呢。
林氏正與王嬤嬤低聲說話:「……派人給我看緊了些,別讓她跑出去了,如今老爺正在氣頭上,靖寧侯府又做得那麼絕,她若再出點事,可叫我怎麼活哦。」
「太太放寬心,四小姐不過是一時意氣,怪只怪那靖寧侯府忒不地道了,當初就不該瞞著咱們的,四小姐不肯嫁也是應該的,如今也只有等三小姐嫁過去後,多說些好話,怎麼著也要讓靖寧侯回心轉意,到冰人那撤了卷底才是。」
「可我看到那小賤人就氣不打一處來,哪裡還能對她笑得出來啊。」林氏咬牙切齒的說道,聽到外頭婉清和紅綃的說話,隨手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向外頭砸去。
婉清斜眼看見一個東西飛過來,忙將頭一偏,那茶碗堪堪擦著婉清的臉側飛過,掉在地上。
婉清哎喲一聲,摀住側臉,紅綃嚇了一跳,忙道:「三小姐,可傷著了。」
婉清皺著眉搖頭道:「還好,不是很重。」
就聽林氏在屋裡罵道:「賤蹄子,讓你端碗藥怎地還沒端來,如今連你也欺負起我來了麼?」
紅綃聽得心驚,忙掀了簾子進去,遞了藥碗給林氏,小意道:「太太,三小姐在外頭,剛才……好像傷著臉了。」
林氏聽了忙往外走,笑容滿面:「清兒,沒砸中你吧,我生紅綃的氣呢,哎呀,快給我瞧瞧,可憐見的,你怎麼剛好站門口啊。」
自己在門外與紅綃的聲音並不小,林氏那一下子明明就是衝自己來的,婉清心知林氏吃了大虧,正慪著氣,只找不到名目收拾自己呢,便笑道:「不礙事的,只是小傷罷了,母親今兒可好了些。」
林氏痛苦的皺眉:「還是老樣子,好不了,也死不了。」
這話就不好往下接,婉清乾脆裝木吶,垂首閉嘴,不再說話。
王嬤嬤便一個勁的給林氏使眼睛,讓她不要爭這一時之氣,林氏狠狠地暗瞪了婉清一眼,臉上又掛了笑:「壽昌伯夫人才過世,你二姐姐的婚事,怎麼著也得過了百日後才行,靖寧侯府又催得緊,我跟你父親商量著,就把你的婚事辦在頭裡。」
林氏一副我為你著想的口吻,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縫,「靖寧侯府這陣子可沒少送東西過來,為娘也不要你的,全封不動,都給你陪過去,再給你添兩個鋪子,兩個莊子,三房陪房,鋪子和莊子都是僅著好的給你的,陪房也給你挑了三家,單子都擬好了,你先熟悉著,等嫁過去好用人。」
婉清聽了忙道謝,林氏又道:「方媽媽跟了你有年份了,她身子骨不太利索,我打算再給你添個經驗老到點的,會調理身子的婆子給你。」
不會把方媽媽留下吧,婉清心中一凜,笑道:「還是母親想得周到,不過,方媽媽雖是年紀大了,可她畢竟奶過女兒一場,她的兒女又不是太爭氣,女兒還想著為她養老送終呢。」
林氏聽了臉上的笑容就有點掛不住:「你這孩子就是孝順,不過,方媽媽的兒子都在鄉下莊子裡頭,把母子分開就怕失了厚道。」
「母親,那不如把方媽媽這一房人都給了女兒吧。」婉清含笑說道。
林氏臉上的笑容就深了些:「原我也是這麼想來著,但方媽媽那兒子在順義縣,離著京城有點遠,那莊子也只有二百來畝地,給你陪嫁又單薄了些,我還是想給你一處大點,產出富裕些的莊子,所以,才想著給你換一房人。」
這意思就是,你想要得用又忠心的人,那就得付出代價,陪嫁上就要剋扣你。
婉清在心裡冷笑,不過就是個莊子罷了,就算沒有方媽媽這檔子事,林氏又能給自己陪什麼好東西來?錢沒了可以賺,但人心卻不是什麼都能買得到的。
「就順義那莊子吧,正好方媽媽的兒子管著,女兒也放心,母親就不用再替女兒操心另選莊子了。」
林氏聽了眼中滑過一絲得意的譏笑,狀似不好意思地說道:「還是不好吧,要是你父親問起來,可是會怪我虧待了你的。」
「沒事,一會子父親來了,女兒自個兒找父親討那個莊子,絕不會怪到母親頭上去就是了。」婉清喝了一口紅綃端上來的茶說道。
林氏又道:「嗯,方媽媽這裡,你要盡孝道也是對的,但她畢竟家累太多,我怕她會力不從心,我給你挑了個人,你也見過,就是以前在府裡管著灑掃雜役的,我叫她出來給你磕個頭吧。」
怎麼不是金嬤嬤?婉清心中疑惑,也許林氏覺著金嬤嬤沒以前忠心,怕她倒戈,就難得拿捏自己了,所以才換人吧。
紅綃叫了張媽媽進來,婉清就看見一個四十多歲年紀,身材乾瘦的婦人,穿著件細葛棉布灰裌襖走了進來,看著還算乾淨爽利,只是那雙三角眼,再加那雙吊稍眉,怎麼看都覺得不是個好相與的。
「奴婢給太太和三小姐請安。」張婆子進門便行禮。
「給三小姐磕個頭吧,你以後就跟著三小姐過去了,三小姐就是你的主子,可一定要好生服侍好三小姐。」林氏笑著說道。
那張婆子倒也痛快,立即給婉清磕了三個響頭,婉清忙親自扶了她起來道:「我還年輕,以後有那不懂的,還望媽媽多教教我。」
張婆子聽了臉上立即露出得意之色:「小姐算是問對人了,奴婢以前就跟著金嬤嬤學做過燕喜,懂得一點藥理,會些調理身子的藥膳,小姐以後的生活有奴婢照看著,您大可以放心,您若嫁了,不出一年,奴婢就能保您生個大胖小子來。」
婉清聽了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林氏這是給了個什麼人啊,一開口就是大話,怕就是慈庵堂的智仁老尼也不敢誇此海口,一年就包生兒子吧,你以為你是送子觀音啊。
林氏聽了一臉的笑,也跟著誇道:「清兒你莫要以為她吹牛,你在府裡少見她,就是因為我把她送到你大姐姐家去了,她跟著去了才半年,你大姐姐那兒就有了喜訊,說起來,你大姐姐也快懷了四個月了,等你出嫁時,她也能回來給你添妝。」
說罷,林氏又讓王嬤嬤搬出一個妝盒來,「裡面是我給你的嫁妝,一套赤金五件頭面,一套紅寶石頭面,還有一個妝盒是你娘的,我一直給你留著,你出嫁也一併給你吧。」
婉清看了一眼林氏陪的嫁妝頭面,那套赤金的頭面樣式有點老,怕是以前她自己打了一直沒戴,過時了的,那套紅寶石的倒還算拿得出手,倒是生母留下的那盒首飾,其中一對墨玉手鐲著實看著大氣尊貴,便是林氏身上,也沒有幾件能比得過的,不由納悶,林氏怎麼捨得拿出來的。
「這是你父親給你娘的聘禮,是她留下的最好的東西,我一直好生收著,麗姐兒前陣子看了想要,我也沒給。」林氏神情略帶悲傷,若是細看,就能發現她眼底的嫉恨。
便是時隔多年,林氏還是忘不了素心那個女人,她幾乎奪走了大老爺全部的寵愛,如今她的女兒也和她一樣的秀美明妍,看著婉清那張酷似的素心的臉,林氏只覺得自己的心翻江倒海的又酸又痛。
林氏的眼神越來越銳利,像刀子一樣的戳在婉清臉上,王嬤嬤在一旁看著就急,忙清咳一聲道:「太太,鋪子和田莊地契這會子也一併給了三小姐吧。還有幾房陪房和陪嫁丫頭的身契,奴婢這就進去給您拿出來。」
林氏這才回了神,點了頭道:「看我,差點忘了,清兒,你年紀小,以前我的身子不好,沒怎麼教你中饋,如今你還沒芨笄就要嫁了,諸多事務肯定理不過來,這些個田產地契還有身契,我就都托付給張婆子,讓她幫你好生管著,你也少操些心,嫁過去好,就好生服侍姑爺,雖說他身子不好,但你要用心待著,好生調養著,能多活一年是一年吧。」
王嬤嬤產地契全都交給了張婆子,張婆子那雙三角眼笑成了一條線:「三小姐大可放心,奴婢一定會幫您好生打理的。」
嫁妝不都是要壓箱底的麼,哪有放在一個下人手裡掌管的,以後自己想要用嫁妝裡的出息那還不得向張婆子伸手?
尤其是那些陪嫁丫頭和陪房的身契,都掌在張婆子手裡,自己這個做主子的還管不了人家的身契,也就是說,那些人的生殺大權還是掌在林氏手裡,如此一來,那些人忠心的還是林氏,不是自己,林氏的用心還真是險惡,明面上是陪了不少財物和僕人給自己,實際呢,財物是她的人捏著,下人也是她的人管著,自己不過是個擺設罷了,一點調配權也沒有。
那與沒有陪嫁又有什麼區別?婉清也知道林氏打著什麼主意,她是認定上官夜離活不了多長時間的,一旦上官夜離死了,這些嫁妝就是自己以後的倚仗,她恨自己入骨,又怎麼肯拿出這麼多錢財來讓自己以後地得安生呢。
可以想像得到,只要上官夜離一死,林氏就會從張婆子手裡拿回所有的田產地契,包括那幾房人,明著就是要把自己往死裡整,讓自己在娘家沒有半點依靠,如若上官夜離真的早死了,那自己就只能在靖寧侯府為他守一輩子的寡了。
越想心中越悲涼,面上卻不顯,裝作看不出林氏用心的樣子,傻傻的笑著說著感激的話,心裡卻是打好了主意,在顧家,她沒法子動林氏的人,去了靖寧侯府,總有辦法把屬於自己的全拿回來。
見婉清還算乖順,林氏又笑著和婉清說了幾句話,就端了茶,婉清便起身告辭。
才走到門口,就見趙姨媽臉色鐵青地進來,婉清垂頭行禮,趙姨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容丫頭呢,把她叫出來,我要打死這個賤蹄子。」
婉清只當沒聽見,趙姨媽借居在顧家,從來就沒有客居的自覺,吃用都是顧家的,卻還在顧家耀武揚威,婉清早受不了她。
見婉清不搭理她,趙姨媽火更大,揚了手就是一巴掌打下來,婉清猛然抬頭,捉住趙姨媽的手道:「姨媽,天干物躁,火氣太大會傷肝傷肺的。」
趙姨媽沒想到一向懦弱的婉清今天如此大膽,愣了一秒後冷笑道:「喲,如今是攀了高枝了,翅膀硬了啊,都敢對姨媽動手了,果然是有下賤坯子,再怎麼披著綵衣,底子還是只烏雞,變不成鳳凰。」
婉清也笑道:「姨媽說笑了,我倒從沒認為自己有多高貴,所以一直安守平凡,可惜了姨媽家裡的鳳凰,拼了命的往高枝上飛,可笑那梧桐寧願接受真烏雞,也不願意要那假鳳凰。」
這話正戳中了趙姨媽的心窩子,她原就因昨晚的事情遷怒婉清,這話只差沒噎死她,抬手又要打,林氏笑著過來打散方,瞪了婉清一眼道:「就要嫁了,怎麼還不回去準備嫁妝,等著誰來給你做呢?」
婉清這才告辭出來了。
林氏好勸了一歇,趙姨媽心情才好了些,林氏讓紅綃沏了茶,趙姨媽坐了,開口道:「麗姐兒好些了沒?」
林氏搖頭道:「還是老樣子,昨兒個不知在壽昌伯府瞧見了什麼,又鬧著要出去,我正派人看著她呢。她如今的名聲被靖寧侯府給毀了,想要再結門好親,可真是難上加難啊,大姐,你說我的命咋那麼苦呢?」
趙姨媽想起一起想嫁給壽昌伯的趙淑媛,也是又氣又傷心,兩姐妹對坐著哭了一氣,趙姨媽發洩了心裡的郁氣,拿了帕子拭乾淚,對林氏道:「其實也不是沒法子。」
見林氏眼睛都亮了,趙姨媽便不再賣關子,「昨兒個宮裡傳出消息,老皇上病重了,如今東宮虛位,太子之位爭奪激烈,太后的意思是想來次選秀,讓皇子們都早日成親,誰先生了嫡子,誰登位的把握就大些。
朝中凡五品以上的官員,可以將適齡女子送進宮參選,選出來的,不是太子妃,就是親王郡王妃,再不濟,也能是個太子良娣,王爺側妃,還有不少宗室弟子也未婚配,這一次,肯定也會在秀女中間選,我是打算把淑媛那丫頭送去參選了,妹妹何不也把婉麗送進宮去?」
林氏聽得立即蔫了,哭喪著臉道:「麗姐兒在官媒那都留著卷底了,被人退過親的,皇室怎麼會要這樣的人參選啊,怕是第一關就過不了。」
「你傻呀,靖寧侯和淳王爺交好,淳王爺掌著內務府,上官老太君還是太后娘娘的堂姐呢,不過送兩個秀女參選罷了,對靖寧侯來說,就是小菜一碟,莫說是退過親的,就是坊間裡出來的,只要身家清白,姿容才情具佳,照樣也能進宮裡去。()」趙姨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對林氏道。
林氏聽了臉色更難看了:「可你也知道,我把靖寧侯給得罪慘了,老太君那天可是把我打出來的,如今再去求他們,我……我科不下這個臉。」
「你家清丫頭不是很得老太君的喜歡麼?老太君最是疼那病殃子了,你讓清丫頭求去。」趙姨媽指點迷津。
林氏臉上就露出為難之色來,想起自己才把婉清的嫁妝給陰了,這會子又去求她,著實沒臉開口。
趙姨媽就拿手戳她腦門:「她要嫁了又如何,不要忘了,存孝還在你手裡捏著呢,除非她不心疼那個弟弟,不然,她什麼都會聽你的。」
林氏一聽,果然一臉的愁雲都散了。
一進屋裡,碧草就把手裡的妝盒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嘟了嘴道:「太過份了,那有這樣的,簡直就是在作踐小姐你,哪有女兒家出嫁,嫁妝都捏在奴才手裡的理……」
「你少說些個吧,小心隔牆有耳。」方媽媽拿眼瞪碧草,走過去把裡屋的門關了才道:「才金嬤嬤過來了,送了點東西過來,說是送給小姐的。」
說著,就拿出一包東西來遞給婉清,婉清打開來一看,頓時愣住,藍布包裡包著的竟然是一把帶血的剪刀,和一塊咬著血齒印的帕子,不由問道:「這是什麼?」
方媽媽將婉清輕輕攬進懷裡,哽聲道:「你親娘就是死在這兩樣東西上頭的,二爺出生時,並非難產,而是太太買通產婆,故意剪大了口子……這帕子,就是堵你親娘嘴的東西。」
婉清聽得心中一陣刺痛,雖然,她對這個身體的生母並無感情,但是,倒底血脈相連,得知她慘死的真相後,還是感到悲哀,可憐的存孝……怕是沒見過生母一面吧。
「若不是大老爺回得及時,二爺怕也沒命了。」方媽媽歎了口氣又道。
婉清沒有哭,她知道,深宅大院裡,這種事情多了去了,婉容的生母怕也是這麼死的吧,她現在身微力薄,根本就沒力量去為生母報仇,但是,不代表將來不可以,如果將來有機會,這個血債,怎麼都要討回來。
只是金嬤嬤在這個時候送這包東西來,是向自己表忠心麼?可惜,自己似乎沒本事幫到她啊。
「媽媽,金嬤嬤可知道,太太不肯把她給我?」婉清問方媽媽。
「她自是知道的,不過,她說了,小姐沒出嫁之前,她不會再來打擾小姐,但是以後,小姐想要知道府裡的事情,大可以讓人帶信給她就是,她必定會知無不言。」
這樣也好,等於是在林氏面前埋了根眼線,婉清從她的妝盒裡拿出一枝赤金華勝遞給方媽媽:「幫我送給金嬤嬤吧,就說我謝謝她了。」
方媽媽領命走了,沒多久,豆芽兒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額頭上沁著細細的汗珠,碧草就拿眼瞪她,豆芽兒只當沒看見,扯了婉清的袖子就往裡屋去:
「小姐,大老爺下朝了。」婉清跟著她進去後,就聽她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然後呢?」婉清問。
「皇上不是病重,是中了毒。」豆芽兒回過身去,把門叮的一聲關上,正要進屋的碧草就被碰了一鼻子的灰,氣得在外頭跺腳。
「中毒?你怎麼知道?」婉清差點叫了來,豆芽兒腳一踮,摀住婉清的嘴道:「我的姑奶奶哎,你小點聲,這可是會砍頭的類。」
婉清這才鎮定下來,坐到床沿邊上看著豆芽兒。
豆芽兒也不等她問,便倒豆子一樣的說起來:「當今皇上生得有八個皇子,其中大皇子乃皇后所生,六歲時夭折了,二皇子生母身份低賤,是浣洗房的下等宮女,三皇子倒是身份尊貴,乃皇貴妃所生,卻先天不足,一條腿有點瘸,四皇子嘛……」
說到四皇子,豆芽兒的眼裡明顯聚滿恐懼,小臉驟然蒼白起來,婉清秀眉微蹙,起身到了杯茶給她,豆芽兒端起就一咕嚕全喝了,才又繼續道:
「四皇子就是壽王,前面說的三個皇子不是死了,就是殘的,再一個就是身份不高的,於大位都沒有競爭力,四皇子生母是華貴妃,而華貴妃又是太后娘娘的侄女,深得太后娘娘的寵愛,所以,四皇子是奪位呼聲最高的一個。」
「五皇子是淑妃所生,但他生性粗獷,厭文喜武,如今正是北疆的統帥,一年也難得回宮一次,被皇上封為福王。
六皇子你也見過,就是康王爺,說起來,康王爺身份最為正統,乃是皇后生的小兒子,可是,皇后三年前就去世了,皇上一直沒有立皇,華貴妃由於有太后娘娘的支持,後宮便由她把持著,就連皇貴妃也不敢與其爭鋒。
而國舅華太師又手掌大權,華貴妃又著意為壽王爺培植實力,打壓力他皇子,康王爺生為皇上嫡子,反倒沒什麼實權,加之康王又是個懶散的性子,成日介流連於花船畫坊,於國家大家不聞不問,只喜風花雪月,吟詩弄對。聽說皇上對他很是失望。至於七皇子和八皇子嘛,他們都太小了。」
「豆芽兒,我又不去做官,更不進宮,你說這些個作什麼?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又哪裡知道這麼些皇宮秘聞?說罷,你那主子倒底要幹嘛。」
婉清聽她把大周朝的皇子個頂個的說了一遍,算是聽出來了些重點,就是壽王可能會成為將來大周朝的一把手,她對壽王的印像不是太好,也不太壞,主要是慕容凌雲那廝愛好不太正常,喜歡褻玩稚女,所以,連帶著與他交好的壽王爺,她也不喜歡。
豆芽兒果然被她說得臉一紅,吶吶道:「爺送奴婢來時,就要奴婢盡力護著小姐,小姐既然看出來了,奴婢也不用再辛苦的裝了,爺也沒別的意思,就是讓奴婢告訴小姐,最近不要出門子,哪怕上街,能免則免,京城會有一陣子不太平。」
「不是說,只有壽王是最有實力上位的麼?既是如此,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幾龍奪嫡的戲碼啊,又怎麼會不太平?」
「皇上可是中毒,宮裡禁衛森嚴,皇上的飲食全是讓人試過了才用的,一般人,又怎麼可能毒得了皇上?」豆芽兒拿眼翻婉清,一副你好笨的樣子。
婉清也不氣,笑著摸她頭道:「好,告訴你那主子,叫他別瞎操心,我老實呆在家裡,不出門就是了。」
接下來的兩天,靖寧侯府的彩禮流水兒往顧家送,為兩家說親的媒婆這兩日腿都快跑斷了,兩邊跑,原本至少得三個月才能行完的六禮,不過十天之內,便行至納徽之禮了,林氏倒是很配合,一直盡心盡力的打理著,諸多禮數也還算周全,大老爺看著也算放心,只是心裡越發的擔憂起來。
這一日,他與林氏說道:「靖寧侯府這親事催得也太急了吧,不會世子爺真的就……等不到年後了?」
林氏端了碗參茶遞上,笑道:「老爺這是怎麼了,世子爺的身子不好,您不是早就知道了麼?那會子對麗姐兒不也是這般催命似的?想來是想讓清丫頭快些過門,好有個貼心的人服侍著,最好能得個一男半女,也算是留下點血脈吧。」
林氏這話裡就有些怨氣,靖寧侯催麗姐兒出嫁時,大老爺你怎麼就不擔心,這會子倒是擔心起婉清來了,這不是偏心麼?
「納徽禮一過,就是請期了,不行,婚期怎麼都要拖上一拖,若是世子真的就……那什麼了,清兒未過門,也不算未亡人,她這一生就還有得救。」大老爺似是沒聽出來林氏話裡的酸味,自言自語地說道。
「老爺糊塗,如今咱們家剛與靖寧侯府修好一點,怎麼能再忤逆呢,清姐兒反正是要嫁的,嫁過去後,若是能在老太君那說得上話,那麗姐兒也能……」林氏一聽火氣就上來了,說話就有點不管不顧。
大老爺氣得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指著林氏的鼻子道:「你的眼裡就只有你自個兒親生的幾個,其他的都是狗屎,麗姐兒的事我也操心,但也不能拿清姐兒的一生去換。」說罷,氣沖沖的去了玉姨娘屋裡。
林氏一揮手,把桌上的茶碗全都拂落,氣得胸口起伏不停,眼淚噴湧而出。
再過一天,靖寧侯府派了上官二太太過來商量婚期時,大老爺就故意稱病在床,不肯見客,也不許林氏自作主張,林氏只好對上官二太太道:「老爺這病來得兇猛,怕是要過些日子才得好,雖說女兒大了是要嫁的,可到底是心頭上的肉,臨出門子總是不捨的,這會子去跟他談婚期,怕是會讓他病情加重……不若過陣子吧,禮我先收了,過陣子等老爺好了,您再過來跟談。」
上官二太太沒想到婚事到了這會子會受阻,愣了愣神,一想林氏這要求也不算過份,只好回去了。
她一走,林氏在屋裡急得團團轉,眼看著選秀就要開始了,麗姐兒的名字還報不上去。
由於這一次並非皇上選妃,而是給幾個年輕皇子和宗室子弟選妃,幾個皇子又都生得丰神俊朗,京城裡頭有點子門路的官員都擠破了頭往宮裡走關係,沒了嫡女的想法子把庶女升成嫡女,沒有女兒的到族裡去認個女兒回來,總之,這麼好一個攀龍附鳳的機會,誰都想抓住。
林氏和趙姨媽兩人最近也沒少走關係,顧家大女兒嫁入了平寧侯府,林氏藉著看女兒,十幾天內,連著跑了好幾趟,就是想讓大女兒婉瑩幫著想法子,可是婉麗那事如今是滿城皆之,婉瑩又是個綿軟的性子,在婆家根本就說不上話,她那女婿也是個溫軟的,最是沒主見,什麼事都聽侯夫人的,婉瑩求著他開了一次口,被平寧侯夫人一句話就給堵回來了,
「你那妹妹品性不端,這樣的人連公侯之家都不會要,又何況是宗親?你讓我去開這個口,不是讓我送臉給人打麼?快別提這事了,有這樣的親戚,說出去我都怕人笑話。」
婉瑩聽了哪裡還敢再提,林氏也只得忿忿然回來了。
眼看著選秀的第一輪就要過了,趙大人終於想了法子,把趙淑媛的名字弄上去了,但是婉麗卻因名聲太差,倒底還是沒能報得上名,婉麗一聽,在屋裡又鬧了一場,作勢拿著繩子要上吊,林氏心肝肉的哭得快要死去活來。
沒法子了,就叫了婉清過去:「你四妹妹也只比你小一個月,你們可是親骨肉啊,你總不能自己有了好日子,不管你妹妹了吧。」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婉清莫名地看著林氏,林氏蠻橫的說道:「你現在就去靖寧侯府,去求老太君,讓靖寧侯府把你四妹妹留在官媒處的卷底給消了,再讓她送你四妹妹進宮參選。」
婉清聽了只覺好笑,不可思議地看著林氏道:「母親,女兒還未嫁過門去,就去叨擾老太君,只怕不太好吧。再說了,就算女兒去求了,老太君也不會應啊。」
林氏只要能滿足自己的要求,根本就不管婉清在上官家好不好做人,有沒有臉,哪有未過門就去求婆家幫著辦事的?如此只會被婆家看不起。
林氏聽得大怒,指著婉清的鼻子道:「好,好,你個不孝女,還沒嫁出去呢,就開始忤逆長輩了,我的話你就不聽了啊,你如今攀了高枝就長本事了,眼裡就沒長輩了。」說著,就大哭大鬧起來,一個勁的就罵婉清不孝,罵婉清忘恩負義,又作勢要去撞牆尋死……鬧得族裡好些個叔伯太太們過來看熱鬧,有些個不明事非的,就指責婉清不孝,應該跪祠堂云云。
婉清深知古時一個孝字能壓死人,官當得再大,只要家中親長過世,作兒孫的也要丁憂,回家守孝三年,守孝期間,新成親的兒子媳婦還不能同房,如果在孝期裡有孕,那就是大逆不道,會遭人唾罵,如果是官員,那便會被御使彈駭。
林氏再無理取鬧,她也是婉清的嫡母,婉清若任她鬧下去,自己這點子名聲全都會被毀了去。無奈之下,只好應了,坐著馬車,帶了豆芽兒往靖寧侯府去。
到了街上,婉清聽見街道上好生吵鬧,不知是出了什麼事,掀了車簾子往外看,看到一隊隊軍士在街上巡查,見了馬車就攔下搜查,不許從東街上過,婉清見那些軍官穿著盔甲,腰挎長刀,對路人一個一個的巡查,就是官員家眷的馬車也不放過。
不由皺了眉道:「果真是不太平呢,豆芽兒,咱們回府。」
豆芽兒拿眼瞪她,嘟了嘴道:「爺早就提醒過的,不讓小姐出門,小姐非不聽。」話是這麼說,還是掀了簾子讓車伕掉頭。
誰知,馬車往回掉頭時,後面又來了一輛馬車,街道太窄,竟是給堵上了,車頭掉不過去,生生橫在了道中間。
婉清大急,果然那邊巡查的軍士見了走了過來,抬手就要掀馬車簾子,車伕忙拱手行禮道:「官爺,車上是順天府伊顧大人家的三小姐……」
車上豆芽兒悄悄遞了個荷包過去,車伕接過就往為首那人手裡塞。
誰知那人根本就不吃這一套,冷笑道:「顧家三小姐?哼,不過是個五品小官之女,爺告訴你,聖上身中劇毒,如今查出是北羌國奸細所為,爺奉壽王爺令,整條街上,不論是誰,都要搜查,爺還正懷疑奸細就躲在你們這些個官家小姐的車裡頭呢。」
他身後的軍士聽了哈哈大笑道:「可不是麼?聽說那奸細最是風流,勾引了宮中的宮女與他私通,下毒害了皇上,保不齊他又勾引了哪個官家小姐掩護私逃呢?」
豆芽兒聽得臉都氣紅了,這些粗鄙的軍士,分明就是在調戲她家小姐,一氣之下就要出去分說,婉清忙扯住她,又摘下頭上的鳳釵給豆芽兒,讓她遞出去。
誰知那領頭的就一把扯住豆芽兒的手往馬車下拖,豆芽兒突然就像瘋魔了似的,大哭大鬧了起來,對著那軍士又捶又踢,惹得那人火大,一巴掌就把她扇暈過去,接著就粗魯的掀開了馬車簾子,婉清抬眼一看,看熱鬧的人把馬車圍了個水洩不通。
婉清原就長得極美,那雙眼睛更是靈動清澈,那軍士一見,頓時愣住,目光呆呆的粘在婉清臉上,婉清忙拿了帕子蒙住臉,只露一雙大眼在外頭。
那軍士一見那張極美的臉被遮住,下意識就伸手來扯婉清臉上的帕子,婉清氣急,冷喝道:「官爺,請自重。」
那軍士竟是被婉清氣清凌凌的眼神給鎮住,一時放下手來,他後面的軍士見了就起哄:「王老大,你也太沒膽色了吧,被個小丫頭嚇住,可真丟了咱御林軍的臉。」
婉清聽得心中大急,怪不得報了大老爺的名號人家根本不當一回事,御林軍直屬親王管轄,自然是不會把一個小小的順天府伊放在眼裡的,今兒這關怕是難過了。
那軍士被人笑得臉一紅,果真就動手要來扯婉清,婉清冷冷地直視著他道:「住手,我乃靖寧侯府未過門的世子夫人,你敢毀我清白,我就死給你看。」說著,一根簪子就抵住了自己喉嚨。
那一群軍官果然被鎮住,靖寧侯在朝中可是位高權重,便是御林軍也要忌憚三分,他們還真不敢隨便得罪,那領頭的軍士果然態度就好了些,臉上帶了笑:「既是靖寧侯府的少奶奶,那下官就給個面子,小姐請回坐……」
「老大,她說是靖寧侯府的就是靖寧侯府的啊,爺還說爺是公主看中的駙馬爺呢,編慌話誰不會說啊。」
其中一個人就附在他耳邊道:「好一個美人兒,看中不出十四歲,王爺不是正好這一口嗎?誰便給栽個罪名就行了……反正只要王爺高興了,有什麼都會是王爺擔著……」
那軍士聽了果然動了心,一揮手,就讓手下的人去牽婉清的馬車,婉清大急,不知道他們要將自己拉到何處去,難道真的要自盡在這裡?
正在此時,前面傳來一陣馬蹄聲,圍在路上的百姓紛紛朝兩邊讓開,一隊軍士在前面開路,顧家的馬車還沒轉過彎去,擋住了來人的去路,就聽有侍衛在喝罵:「好大的膽子,敢攔壽王爺的坐駕。」
領頭的那軍士一聽,忙上前去給騎在馬上的人行禮,婉清一聽壽王的名字,也掀了簾子朝外頭看,就見慕容凌雲和壽王爺並肩騎著駿馬被人簇擁於街中。
慕容凌雲正好也看過來,婉清大喜,忙扯了臉上的帕子,慕容凌雲一看是她,兩腿一夾,就騎馬過來,「三妹妹,怎麼是你?」
婉清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還好,這人沒記恨自己,臉上忙掛了討好的笑,也不敢再叫他『世侄』了,「馬車上多有不便,失禮處請世子爺見諒。」
慕容凌雲臉色緩了些,卻是皺了眉道:「街上不太平,三妹妹何故還外出?」
婉清委屈的垂了眸子,鼻子縮了縮,嗡聲嗡氣道:「家母有些事要我去辦……那個,凌雲哥哥,您能著人送我回府麼?」
她難得肯在他面前露出委屈撒嬌的樣子,看著那張秀美又楚楚憐的小姐,聽她軟軟糯糯的叫他凌雲哥哥,一顆心頓時化成了糖水,浸得五臟六府都是甜絲絲的,原本因她而生的悵惘和無奈頓時消散,桀驁又張狂的俊臉頓時變得柔和起來,連著聲音也是輕輕的,像是空中翻飛的羽毛:
「外頭亂成這般,你那母親為何還趕你出來,我……親自送你回去,放心,有凌雲哥哥在,不會讓你受欺負的。」
婉清聽得心頭一亮道:「我四妹妹想入宮參選秀女,可因著靖寧侯府退婚一事,報不上名,母親逼我去靖寧侯府求情呢……」
慕容凌雲聽了果然臉色一沉道:「求他家作什麼,不過小事一樁罷了……」又突然想起正是顧四小姐退了婚,才使得靖寧侯府定下婉清的婚事的,心裡不由又是煩躁,「你那四妹妹分明就是不想嫁給夜離那病殃子,拿了你去作替死鬼,你還傻乎乎的上趕著去嫁,夜離那身子……雖說不如傳聞中差,可也好不了多少,你可想過,你以後要怎麼辦?」
他平日慣是囂張又放肆,這會子突然一本正經的說出這般關懷的話來,婉清鼻子一酸,眼眶就有些發熱,縮了縮鼻子,對上他清亮黝黑的眸子,心裡便泛起一絲愧意來,這……算是在利用他的感情麼?可一想到那日聽到的淒厲叫聲,她又按壓下那一絲的愧意,垂了頭,悶聲說道:
「走一步算一步吧,哪能都遂了我的意的,把事情往好裡想就是了,我也不願想那些有的沒的,那個……不用太麻煩,你還是陪壽王爺辦正事要緊,只派個人送我回去就好了。」
慕容凌雲聽了,定定地看著她,半晌,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招手著人來牽馬車。
那邊壽王見慕容凌雲久久沒有回去,也打馬過來,一見是婉清,不由也愣住,嘴角噙了笑道:「顧三小姐還真是和阿雲有緣啊,阿雲這幾日為了你可是快醉生夢死了呢,如何?是不是又改變心意,想嫁給阿雲了?」
婉清聽他說話酸酸嘰嘰的,心中不豫,臉上還是帶了笑道:「婚姻之事,豈是小女子能自行作主的,王爺說笑了。」
果然慕容凌雲眼神一黯,回頭瞪了壽王爺一眼,轉頭悶悶的對婉清道:「他開玩笑的,你莫要管他。」
說著招來兩個侍衛,讓其護在顧家馬車兩側,又將前面的路清空,婉清忙又求了他著人抱了豆芽兒回來,顧家的馬車很快就離開了。
慕容凌雲騎在馬上,呆呆的看著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久久沒有動,壽王爺輕呲一聲道:「倒不知阿雲還是個癡情種子呢,既是真心喜歡,娶回家就是了,像傻子一樣的做陪襯,可不是你阿雲的做人風格。」
慕容凌雲聽了瞪他一眼道:「我是喜歡她,可她心裡沒我,我能怎麼辦?強扭的瓜也不甜的。」說著,一鞭抽在馬背上,狂奔而去,壽王一見,也打馬跟上,大聲道:「你何必對我發脾氣,我也是一片好意,不過是個女人罷了,你真要能娶她回來,還怕得不到她的心,你幾時變得這般迂腐懦弱了?」
慕容凌雲聽了勒住馬道:「可如今她已經定親了呀,我有什麼辦法?難道去搶親嗎?」
壽王專注地看著慕容凌雲,秀麗的眸子裡泛起一絲痛苦來,聲音黯啞地說道:「阿雲,只要是你喜歡的東西,不管是什麼,我都能幫你得到……」
婉清狼狽的回了府,林氏早就使人等在府門口了,婉清沒法子,只好去上房覆命:「……街上太亂,女兒沒法子去靖寧侯府,不過倒是碰到了壽昌伯世子,把四妹妹的事情跟他說了,他好像說是有法子的。」
林氏聽了這才放過了她,結果第二天,內務府就來了人,讓顧家派女參選,林氏高興得要死,但一聽那參選的名字,頓時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