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104 文 / 邢嘉儀
「都說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偉大的女人，表哥把事業做得那麼好，這其中我表嫂功不可沒！」蘇玲媛竟沒生氣，讚歎間，還不忘自吹自擂，「我們家少偉剛成立新公司，業績一路猛漲，這其中也少不了我這個幸運星的幫扶呢！」
涼歌臉上帶著笑意，投遞一抹讚賞的眼光過去。
「你這孩子，說話總是不分場子。」蘇衛華瞪了眼女兒，又眼帶歡喜的對坐在籐椅上面無表情的蘇華娟說到，「如今蘇莫兩家在冰城的財力越來越強，這其中多虧了姐姐對蘇家的扶持。」
姐弟間的客氣話一出，涼歌才明白為什麼兩家人的關係看起來如此微妙，難道在生意場上的人呆久了，面對親人說話也是一套一套的嗎？
「哪兒的話。」蘇華娟淡漠的笑了笑，伸手召喚蘇玲媛，「你別聽你爸的話，一家人說話哪需要分場子，姑媽就喜歡你這直來直往的勁兒，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顧這顧那的話總會聽出忌諱的端倪，你這性子跟姑媽年輕時一模一樣，不過咱們直爽也得留個心眼兒，不然很容易被人傷害。」
蘇華娟拉著蘇玲媛的手，語重心長間，一雙眼神有意無意的往徐璟茹身上瞟，那眼裡意味十足。
「玲媛知道了。」蘇玲媛乖乖的點著頭，瞅了眼坐在沙發上的徐璟茹，把嘴湊到蘇華娟的耳邊，輕輕道，「姑媽，我媽難得來一次錦園，您看在我的面上不要給她擺臉色了，我男朋友還在旁邊呢。」
因為客廳安靜的緣故，蘇玲媛的話還是被大家聽見了。
涼歌下意識朝徐璟茹看了眼，再把視線放置在蘇華娟身上，只見她紅唇抿起一抹笑，嘴角明顯嘲弄的斜了下，那份滿不在意的玩味讓人看了極其尷尬，好在她臉上掛著笑，回答的也得體，「剛剛錦天不是誇弟妹的廚藝好嗎？既然這樣，那就和涼歌一起去廚房做幾個菜，讓我們飽飽口福。」
個個人都緊繃著神經，這句話猶如大赦一般，讓所有人的緊湊的眉宇都鬆散了。
「好的。」徐璟茹站起來，笑容一如往常的柔和，朝涼歌伸出手，「我給你打下手。」
涼歌愣了愣，想說不敢，但還是呆呆的點了點頭，後又對莫錦天微微一笑，輕聲說道，「那你陪陪媽。」而後又對客廳裡的人行了個禮。
廚房裡，傭人看見徐璟茹和涼歌，忙欠身行禮。
「涼歌，你要做那些菜？告訴我，我先準備食材。」徐璟茹鬆開涼歌的手，指著廚房裡應有盡有的蔬菜，笑著問道。
「既然媽喜歡家常小菜，那我就做幾道小菜吧。」其實她對蘇華娟的胃口一點也不瞭解，只是上次做的菜碰巧合了她的胃口，所以涼歌只好依照上次的菜系做，順便問徐璟茹，「舅媽擅長做什麼菜？」
徐璟茹怔了怔，目光幽幽，「那我做一個水煮魚吧。」
她回答的聲音有些走神，但涼歌沒有多問，笑著點頭，「我也喜歡吃水煮魚，不過我爸才是做水煮魚的高手，我每次做的魚都不夠嫩滑，稍不注意就鬆散了，吃起來也不太入味。」
水煮魚幾乎是慕楚克的拿手菜，說到此，涼歌忍不住驚贊出聲。
徐璟茹正拾掇食材的手顫了顫，看向與自己有幾分神似的涼歌，又不覺問到，「你爸還會做菜？」
「是啊，我們家雖然出身貧寒，可我爸滿腹經綸，待人謙和，而且還做的一手好菜，只是常年臥病在床，不然我天天都有口福呢！」說到慕楚克，涼歌竟獻寶似的誇讚。
從她臉上泛出的滿足微笑感染著徐璟茹，也讓她有感而發，「現在會做飯的男人少之又少，我這一輩子就碰到過一個男人，也如你口中的父親那麼優秀，只可惜，命運弄人……」
歲月在這個女人臉上留下了皺褶，但依舊掩蓋不住她的風韻，她一個落寞的眼神都能牽動人心，不知道為什麼，如此優渥的家庭，竟總是從徐璟茹身上看到一股隱忍。
現在聽到她語氣中的歎息，涼歌心一緊，竟有些疼惜她之意，「舅媽，凡事往好處想，雖然命運讓我們錯失了一些東西，不過我們又擁有了其它別人不曾獲得的，你有玲媛那麼可愛的女兒，還有舅舅的關心，這些在外人眼裡，是多麼珍貴的一筆財富呢！」
她的話倒迎來徐璟茹的笑臉，「你真是貼心的孩子，難怪大姐也那麼喜歡你。」
這言外之意……
「這得多虧了錦天，不是有愛屋及烏一說嗎？」
「涼歌，做莫家的兒媳婦看似容易也不容易，以後你得多多注意，對大姐更要小心翼翼。」雖然上一次蘇玲媛向她訴苦，說慕涼歌與韓少偉糾纏不清，換做別人，她肯定會為自己的女兒出頭，可是面對慕涼歌，她竟然沒有在意，反而還替她的處境擔憂。
「多謝舅媽提醒，涼歌以後會注意的。」涼歌從徐璟茹的眸子裡看到了善意的光芒，禮貌道謝，之後兩人默契的準備食材。
在徐璟茹的幫助下，涼歌很快便做好了一桌子菜，傭人將一盤盤菜端上桌的時候，莫錦天臉上泛起幸福的微光，忍不住稱讚，「我莫錦天的老婆，可稱得上賢妻良母啦！」
涼歌坐在他身旁，臉瞬間滾燙，下意識去拉扯他的手，衝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誇她。
好在所有人都面露喜悅，只有正入座的韓少偉手抖了抖，拉扯椅子間，因為心不在焉，致使光潔的地板和椅子接觸發出刺啦的聲音。
「不好意思。」韓少偉忙道歉，坐下後，把頭埋得很低。
涼歌看了他一眼，回過神，發現手背多了一隻手，她轉向莫錦天，向他露出一抹笑。
「頂多算賢妻，良母嘛，表哥還得加把勁！」或許是為了消解此間的尷尬，蘇玲媛歡脫的接腔，更是大膽的朝莫錦天擠眉弄眼。
那其中隱含的意思，在場的人都懂。
「這麼大桌子菜還堵不上你的嘴！」莫錦天濃眉一蹙，看著涼歌，「別聽她胡說八道，等咱們過夠了二人世界再說。」
估計是起初被蘇華娟有意提過，莫錦天擔心她心裡有包袱，忙安撫她。
「嘖嘖嘖，少偉，你看看人家！」蘇玲媛搖搖頭，手裡握著一雙筷子，又推了推一直耷拉著頭不說話的韓少偉，「指不定咱們孩子會打醬油了，表哥表嫂還沒呢！」
「越說越不像話！」蘇華娟怒了，不滿道，「這生孩子的事哪是兒戲，我看涼歌這身體還得好好調理，太瘦了哪行，錦天，回去後，得多給涼歌補補，等身子養好了，再要孩子也不遲！」
雖然是責聲厲言，但總歸是關心涼歌的話，飯桌上的人表情從駭然到釋然，誠惶誠恐的輕鬆總是會讓人倒抽一口冷氣。
「今天是媽五十歲生日，祝媽生日快樂，天天開心。」涼歌順手拿起面前倒滿飲料的杯子，朝蘇華娟舉起。
「對對對，祝媽生日快樂。」
「姑媽生日快樂，萬壽無疆！」莫錦天和蘇玲媛紛紛舉起杯，劃破了此間的尷尬。
蘇華娟臉上總算是恢復了微笑，瞅著桌上豐盛的菜餚，讚不絕口道：「果然是錦天口中的好媳婦，廚藝不錯！」
說著就夾了一塊菜送進嘴裡，臉上笑意濃厚，連那塊陰暗的疤痕都被掩去。
「舅媽，您不是也做了一道菜嗎？」一桌人津津有味的吃著，莫錦天心情愉悅的問。
徐璟茹這才記起，轉身對傭人說，「把菜端上來吧。」
看來徐璟茹廚藝很好，火候和時間更是拿捏到位，所有的菜上了桌，她才把菜命人端上桌，賠笑的表情裡夾帶太多心事，讓涼歌覺得怪怪的。
難不成是因為蘇華娟的脾氣，所以每個人笑得將就，連說話也是異常小心。
難怪她剛剛會那樣提醒她。
「讓弟妹費心了。」蘇華娟客套一句，臉上的笑容淡淡散去，當那份熱氣騰騰的水煮魚端上桌時，她微變的神色瞬間燃起怒火，叱問，「誰讓你做這個的！」
她伸手指著香噴噴的水煮魚，怫然大怒。
全場人噤聲，紛紛害怕的低下了頭，只有徐璟茹微弱的聲音道：「我與姐姐的心結就是源自這道菜，當年若不是……」
「你給我閉嘴！」蘇華娟幾乎氣急敗壞，指著涼歌的臉，「你把這道菜放在最後用意何在！」
剛還笑意洋溢的臉此時如烏雲翻滾，雷聲鼎和，一雙眼神更是尖利得寒冷刺骨。
涼歌無辜的搖搖頭，說：「媽，舅媽是真心想要為您祝壽，她是一片好心。」
雖然不瞭解她們之間的夙願，可見徐璟茹態度真誠，不像是要故意激怒她啊。
「一片好心？」蘇華娟冷喝一聲，直至蘇衛華，「你們是想氣死我不成？馬上給我滾出去！」
莫錦天微蹙著眉頭，拍了拍涼歌的手背，起身，走到蘇華娟身旁，「媽，舅媽難得過來一趟，您不要發脾氣，一家人不應該和和樂樂嗎？」
蘇衛華表情變得異常難看，憤怒一聲，「你簡直就是瘋了！」
這話是向著徐璟茹說的。
姐弟齊心來批評一個性格恬淡的女人，可想此時的徐璟茹多麼無助。
「誰和她是一家人？」蘇華娟不聽勸，推開莫錦天的手，「她不配！」
「姑媽，您別凶我媽，今天一早她就在為您準備禮物，還開心的不得了，您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數落她，難怪我長這麼大從未見過我媽來過您家！」蘇玲媛扶著徐璟茹，氣不過，替自己母親打抱不平，「媽，既然這兒不歡迎您，咱們打道回府！」
起身就要拉走徐璟茹。
涼歌也跟著站起來，至始至終莫青山沒說話，更是面無表情，與先前笑容滿面的他判若兩人。
蘇衛華與蘇華娟一樣，一臉憤怒之餘，更覺得徐璟茹丟了他的臉，更是雪上加霜，「你是故意讓我下不了台，是不是？」
「爸！」蘇玲媛拍掉蘇衛華指著徐璟茹的手，很是難過，「您能不能別這樣，不就是一盤菜不合胃口嗎？」
「媽，我還熬了海帶排骨湯，我把這個菜換掉吧。」涼歌說著便端起桌上的水煮魚，卻不防蘇華娟用筷子啪的打了下來，因為她心思不定，所以湯鍋斜了斜，滾燙的魚湯就灑到了她的手臂上，順著滑到了衣袖裡。
涼歌哼嚀一聲，但還是忍著痛，輕輕的把湯鍋放在了桌上，雙眉因為疼痛而緊蹙在了一起。
「涼歌！」莫錦天發現她手上的燙紅的痕跡，心疼的走過來，拉住她的手，便把就近的一瓶水往手上澆淋。
「我沒事。」她搖著頭，尷尬的看著周圍投過來的目光。
「好端端的一個生日宴吃成這樣，如果每次都要來個不歡而散，那以後就不聚了吧。」莫錦天怒氣難當，一直壓制住火氣，但看到涼歌手被燙傷，心疼不已，一邊挽起她的袖子，一邊幫她用冰水澆灌。
「表嫂，你竟然也趕時髦啊！」涼歌袖子剛挽起，蘇玲媛的聲音接著響起。
韓少偉有意識的拉了蘇玲媛一把，可她沒住口，繼續道，「手臂上這朵花真好看，沒想到表嫂也喜歡紋身呢。」
帶笑的語氣裡有幾分諷刺意味，好像是在笑話她，一向被誇作懂事本分的女孩也喜歡玩非主流什麼的。
眾人把視線齊聚在涼歌那朵如燙疤的手臂上，包括莫錦天也是，面對目光，她有意識的遮了遮，咬著牙，什麼都沒說。
這根本就不是紋身，慕楚克說這是胎記，分明是一朵花的圖案，卻因為時間隔得太久而看上去更像是疤痕。
她見過很多的胎記，都是一團小小的烏黑，卻沒有如她這樣的刺紋。
「這是你紋的？」徐璟茹的表情裡難掩驚訝，走過去，碰觸著那塊輕而易見的痕跡，表情錯愣的問。
涼歌懵懂的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慕楚克曾經提醒過她，不要輕易把這塊疤痕給外人看，說大多會嘲笑她，這件事包括連莫錦天都不知道，而且現在的局面這麼尷尬，她把這件事拿出來說也不太合適，只是轉移話題，「舅媽，您幫我去廚房看一看海帶湯好了沒？」
這無非是一個化解蘇華娟和徐璟茹矛盾的好機會。
畢竟蘇華娟還是會留幾分面子給自己的兒子，其實她嘴上接受她，但心裡難免對涼歌還是有所不滿，不然也不會在看到水煮魚時把矛頭轉向她。
「好。」徐璟茹緊盯著涼歌的手臂，點了點頭，往廚房走去。
場子一下子安靜下來，涼歌抬眼看了下蘇華娟，請求道，「媽，難得大家聚在一起，哪怕是恕不相識的朋友，一起坐下來吃個飯也很正常，況且今天還是您的生日呢？」
她試著用討好的語氣去博得蘇華娟的寬容。
「你手沒事吧？」蘇華娟沒回答，瞧著她發紅的手臂。
涼歌搖頭笑笑，「沒事，大家繼續吃飯吧。」
她推開莫錦天的手，當著他活動了活動，表情自然，「一會兒就沒事。」
一餐飯結束，蘇家便匆促告辭，莫錦天和涼歌把他們送到大門口，徐璟茹對涼歌叮囑一句，「涼歌，今天多虧了你，舅媽改天再找你。」
一句普通的寒暄卻迎來徐璟茹意味深長的眼神，涼歌點頭之中有幾分不安，但又覺得今天發生了太多事，徐璟茹表情不自然是正常的。
回到客廳，莫青山悶坐在沙發上抽煙，見兩人進來，把煙頭捻滅，而後丟進煙灰缸裡，淡淡的問了句，「他們走了？」
「嗯。」莫錦天應了聲，又看了眼餐廳，看到傭人正收拾桌子，遂問：「我媽呢？」
莫青山歎口氣，悶悶回到，「上樓去了。」
莫錦天拉著涼歌在莫青山對面坐了下來，「我媽這些年不和蘇家通來往，怎麼今天都來了呢？」
「你媽喜怒不定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是她授意我打的電話，我提前一天就通知了，沒想到人來了，她卻在臥室不肯下樓，你也瞭解她的情況，軟硬不吃，本以為風平浪靜，誰知道還是鬧得個不歡而散……」莫青山無比懊惱，痛苦的表情裡帶著一絲憂鬱。
「就是一份水煮魚，也能刺激到我媽？」莫錦天還是想不明白，試探地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兩家人鬧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對外人都能裝出和睦，為什麼兩家人見面就是冷眼相待，說話夾槍帶棍？」
他從記事起就看出了兩家人相處的微妙感，這麼多年了，一直不曾聚在一張桌子吃飯，今天好不容打破了以往，卻沒想到引來這麼大的風波。
「這些都是陳年舊事，早就隨著時間淡化了，就你媽一直抓著不放，即便對方有意求和也無濟於事。」莫青山提到蘇華娟，眉頭皺得很深，回答間，隱含著不滿。
難怪徐璟茹話說一半就被蘇華娟怒聲打斷，原來她是藉以那份水煮魚來以示和平。
一份水煮魚竟能觸發她的不滿，看來當年一定發生過什麼事。
「涼歌，手還疼嗎？」估計莫青山不願繼續回答兒子的發問，把話題轉移到涼歌身上，帶些歉意道，「華娟的脾氣就是這樣，不過心腸是好的，你別往心裡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