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079 文 / 邢嘉儀
第二天一早，涼歌便收拾著去醫院看慕楚克，為送涼歌，莫錦天也跟著起了個早。
「真的不讓我一起去嗎？」途中，莫錦天再一次詢問。
為了防止暈車，涼歌習慣性的把臉別向車窗外，冬日的清晨暮靄沉沉，冷空氣如同敷面膜一般緊貼在涼歌臉上，冰刺的感覺在柔嫩的肌膚上一下又一下擦戳。
她轉過頭，輕聲說：「昨晚不是說好了嗎？」
其實她不單是擔心孫玉梅胡說八道，而是四年沒見到慕楚克，她不能保證見到後慕楚克會不會大發雷霆，亦或她泣不成聲。
當年離開時，他們互相說著決裂的話，她臉上掛著淚，但還是轉身決絕，連他那句以父女之情來威脅的話都拋之腦後。
那日，她一定是傷透了他的心。
孫玉梅說得沒錯，說她不孝順，為了一個男人連父母都不要，遲早會被拋棄。
所以才會遭到戀情無疾而終的報應。
因為回首過往，溫熱的眼裡湧動著淚花兒，她埋首，把唇抿得死緊，嬌俏的小臉，因為倚窗吸納的冷空氣，看上去僵冷得有些蒼白。
「怎麼了？」莫錦天發現她不對勁，停下車，心疼的看著她。
鼻尖泛酸，眼淚直至流了下來，越是猝不及防，越能打動心扉。
他伸出一隻手，擦拭她眼角的淚，發現她臉蛋雪冰，不免著急一聲：「怎麼這麼冰？」
涼歌仍是搖頭，嘴上喃喃沒事，心裡因為過去的酸楚，還有莫錦天關心的語氣而攪得心亂如潮。
「回頭讓醫生瞧瞧這暈車的毛病。」莫錦天充滿苦惱的說。
只一個暈車的毛病，被他緊張成那副樣子，涼歌笑著說：「這是從小落下的毛病，吃藥沒效果的，再說，我只要坐車開著窗，不會吐的。」
還記得第一次坐他的車，涼歌中途就求著要下車，他被她著急的樣子弄得一頭霧水，但還是停了車，也是在回錦園的路上，涼歌一下子就蹲在路邊吐得天昏地暗，因為胃裡難受，眼淚硬生生從眼睛裡飆出來，她坐上車，莫錦天用奇異的眼神打量她，好久都沒有說一句話。
那會兒，她已經虛脫得說不上一句話來，吐完以後胃裡好受多了，之後發著呆的她，不知不覺睡著了，半夜醒來已經在床上了，當時她還小小的感動了一下，覺得莫錦天也有善良的時候。
不過第二天，他用那副諷刺的口吻挖苦她，好不容易才生起的好感頓時就沒了。
現在見他對她暈車的事兒如此上心，她又忍不住舊事重提，問他：「你第一次看見我暈車的樣子，是不是覺得我像個怪物？」
她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剛剛的惆悵也在這個話題下散淡。
他溫柔的眼神看著我，唇角揚起一抹好看的微笑，滿是回味的說：「說實話，那會兒就覺得你特別，即使看上去普普通通，但身上總有一股獨特的氣息，讓我想要迴避，但又止不住去關注你。」
結合以前他對她的態度，她並不懷疑這段話的真實性，但聽到迴避二字，她還是小家子氣的打趣，「還迴避呢？是怕你那些鶯鶯燕燕吃醋？」
她只是隨口一提，但看到莫錦天臉色突變，她的心猛地一顫，暗想，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
關於他的過去，涼歌從未過問過，他更沒有主動提及過，除了那幾件衣服，沒有發現他過往的半點蛛絲馬跡。
「好啦好啦，我開玩笑呢！」怕氣氛被她破壞，她急忙補救。
莫錦天臉上的神色稍稍和緩，回了句：「有了你，哪還有什麼鶯鶯燕燕。」
「莫先生，你話外之意是說自己妻管嚴？」「她眨巴著眼睛，一臉趣味。
「白楓那句話說得沒錯。」他唇上漾出淡淡的笑意來，臉對著她，說：「不要和一個女人爭論一個問題，即便她的認為是錯的，你也得不作辯解的贊同她。」
涼歌慢慢咀嚼那句話，半天才反應過來，隨口不滿道：「莫錦天，你言外之意說我蠻不講理？」
被她生氣的模樣逗笑，莫錦天只笑不語。
臨近醫院的時候，莫錦天停下車，讓涼歌在車上等他一會兒，說去去就來，涼歌剛張嘴，便見他已經快步走開了。
說是去去就來，涼歌等了快十分鐘都不見他回來，無聊之下，她把臉靠在車窗上，安靜之中流露出孤獨的味道。
盯著灰色的地面許久，直到眼眸裡出現了一雙紅色皮鞋時，她呆滯的眼眸才恢復了生氣，抬眼，卻被眼前的人驚愕住。
「玲媛？」她不可思議的語氣裡充斥著一股慌張。
想到上次在西餐廳一幕，至今心有餘悸。
一臉精緻妝容的蘇玲媛，唇角劃出一抹輕蔑，即便是大冷天，她依然只穿一件夾克，裡面是鑲有蕾絲邊的粉紅吊帶，看上去極其性感。
「怎麼，端盤子的生活挨不住，重新貼上我表哥了？」她雙手抱在懷裡，紅嘴唇裡儘是諷刺。
眼前的蘇玲媛此刻在涼歌眼中，尤為陌生。
往日那個一見她就緊緊黏貼，熱絡的形同親姐妹的蘇玲媛，好似在那杯熱飲潑臉後而徹底消失了。
她面色慘白，停頓幾秒，才回答她帶有諷刺的話，「不管你怎麼誤會我，我至始至終沒有做過傷害你的事！」
「慕涼歌，你這不是擺明做賊心虛麼？」蘇玲媛被她激怒，分貝提高，引起了路上行人的注意，加上莫錦天這輛豪車本就打眼，所以很快便有了圍觀者。
想到氣頭上的人都沒有理智可言，她現在說什麼蘇玲媛都會挑出刺來，索性閉上了嘴。
「你給我出來！」蘇玲媛把手伸進車裡，打開車門，強勢的把涼歌從車里拉了出來。
「玲媛，有什麼話，咱們上車說，行嗎？」涼歌看了看圍攏來的人，幾乎請求的語氣對怨怒深深的蘇玲媛說到。
她以為蘇玲媛至少會見好即收，哪想到她揚起嗓門，大聲嘲笑道：「喲，你也知道這事不光彩啊，今天我就要讓你慕涼歌在大庭廣眾之下出出醜，讓大家看看你這個為了錢，誰的床都上的賤人！」
眼前這個年齡不過十九歲的女孩，一雙紅唇塗抹的異常鮮亮，因為惡毒的言語而顯得幾分刺眼起來，涼歌看著她，內心有種說不出的堵塞。
「啊，這女孩看上去清清秀秀，不像那種愛慕虛榮的女人啊……」
「這難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吶！」
「我看耍潑的女人才不正經呢，化個妝跟個鬼似的，小小年紀就裝成熟，長大還得了！」
「哎呀，你別說了，等下要是把你抓出去羞辱一頓，出醜的就是你了！」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時而還在涼歌身上指指點點，從那鄙夷的眼神裡，涼歌便知道，蘇玲媛出口傷人的言語已經在他們心裡發了酵，稍加添飾，那些話便可定型。
她便成了他們口中愛慕虛榮的女人。
那些話蘇玲媛一樣聽見了，當然不會容忍那些對她產生質疑的話，而後一句：「我之所以裝扮成這個鬼樣子，還不是為了拴住我家男人的心！」
到底是思想不成熟，蘇玲媛為了那一句話而著急開解，卻沒有為涼歌的臉面顧慮半分。
眾人被她強勢的言語嚇得噤了聲，紛紛安靜的等待這場戰役開始。
涼歌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雖然那些話聽起來尖酸刻薄，但她心裡明朗乾淨，暗暗提醒自己，只要問心無愧，再惡毒的言語也中傷不了她。
「你們看看，賤人當久了，連羞恥心都沒有了，面不紅心不跳，一副白蓮花似的高潔樣，哪個男人看了不心動？」蘇玲媛嘲笑間，走近涼歌，因為高跟鞋的緣故，與她一樣高的蘇玲媛高出她幾公分，所以目光交織間，她盛氣凌人的樣子，在外人看來，涼歌顯然失勢。
涼歌死咬住唇，血腥味充斥在嘴裡，即便嘴唇被咬破了，她依舊不覺得疼，只是那些言語，讓她的心陡然一涼。
前些日子還甜膩的叫她表嫂的妹妹，轉眼之間，面露猙獰的言語諷刺她。
「是不是覺得不好受？」蘇玲媛把嘴湊在她耳邊，冷聲奚落。
涼歌始終保持沉默，不予回應。
蘇玲媛被她逼急了，狠狠道：「搶了我的男人，你無話可說也就算了，竟然慫恿其他女人來勾引他，慕涼歌，你就是欠打！」說完，她便揚起手，一巴掌還未落下，便被一聲緊切的男聲制止。
「住手！」幾乎同一時間，所有人把目光彙集在不遠處的男人身上。
錦天……涼歌內心喃念，委屈如循環的血液在血管裡往復遊走。
他雙手之間拎著各類營養補品，還有一些女人用的化妝品，因為看到蘇玲媛揚手的那一幕，他的臉瞬間冰冷，目光冷冷的打在被嚇得臉色蒼白的蘇玲媛身上。
「全都給我走開！」他扔掉手頭的東西，幾乎衝過來，把涼歌圈進懷裡，盛怒驅趕。
看熱鬧的人紛紛散去，蘇玲媛站在原地，渾身嚇得發抖。
「表哥……我……」
「你給我閉嘴！」蘇玲媛試圖解釋，被莫錦天嗤冷打斷。
「你沒事吧？」儘管渾身被怒氣包圍，他還是不忘擔憂的詢問她。
涼歌從他的懷裡出來，努力擠出一抹笑，搖頭說沒事。
他抱緊她，心有餘悸的說：「若不是我出現及時，你又要受傷了。」
聽到那親暱的語氣，蘇玲媛難以置信的看著莫錦天，似乎沒想到他對涼歌深愛到如此地步。
「玲媛和我鬧著玩呢，你別當真。」她瞥見剛還洋洋得意的蘇玲媛，此時氣勢低迷，一副淪為手下敗將的落魄者模樣，忍不住替她開脫。
莫錦天並沒有相信涼歌的話，深黑的眼眸裡沸騰著氣怒，脖子上突兀起青筋，憤怒似乎達到了頂點。
他晦暗深深的掃了眼渾身發抖的蘇玲媛，輕啟薄唇，質問道：「你蘇玲媛好能耐啊，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欺辱我的女人，你是不是活夠了！」
他怒吼一聲，不顧四周行人用奇怪的眼神看過來。
想到莫氏和蘇氏在冰城算響噹噹的企業，若是被人認錯來，明天的商業頭條肯定非兩家企業莫屬。
都說同行生嫉妒，那些小企業巴不得莫氏出些什麼事端，這樣隔岸觀火的同時趁機打壓。
想到這，涼歌急忙上前去，攔住莫錦天，勸解到：「錦天，你不要這麼凶，玲媛是你表妹，再說，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你不要插手，好不好？」
她望著他，眼神因為柔弱而看上去楚楚可憐，加上那請求的語氣，更讓莫錦天不好受。
「我不插手，她就得對你動手了，涼歌，善良可以，但面對惡人，你忍氣吞聲只會換來她的得寸進尺！」莫錦天氣怒一句，字字針對蘇玲媛。
「錦天！」她知道多說無益，索性假裝生氣的霸道起來。
莫錦天見她表情裡添置了一絲惱怒，只好依從她，但還是不放心的警告蘇玲媛，「倘若以後再遇到此類現象，別怪我這個做表哥的冷面無情！」
蘇玲媛發著抖，顫巍巍的應：「知道了……」
雖然對莫錦天她抱著十二分的小心，但眼神看向涼歌時，依舊少不了一絲毒辣。
「還有，韓少偉與涼歌之間早無瓜葛，你要是逮著這件事而生事，後果遠不止一句批評那麼簡單！」此時的莫錦天冷得似一座冰山，不帶任何感情的警告道。
蘇玲媛當然明白那言外之意，她是路過碰到涼歌，所以才口出惡言，為了紓解心裡的怨氣罷了。
韓少偉最近有個項目要和莫錦天合作，若是因為她而搞砸了他的計劃，只會讓韓少偉更加反感她，所以她又恢復以往的俏皮模樣，親暱的喊了聲，「表嫂，我年輕氣盛，說錯什麼話，你別忘心裡去，以後我還是你的好妹妹！」
接著，她伸出手，拉住涼歌冰冷的雙手，姐妹情深的說。
不論她的話真假，出於禮貌，涼歌回之微笑，毫不介意道：「你是妹妹，哪有姐姐生妹妹的氣呢。」
雖然話聽起來彆扭，但涼歌說得一點都不假，她明白蘇玲媛之所以那麼憤怒是出於對韓少偉的愛，所以這樣想來，對她更多的是理解。
「鬆手！」莫錦天冷著臉，對蘇玲媛冷冷道。
蘇玲媛隨即放手，耷拉著腦袋，一臉抱歉。
「馬上消失在我眼前！」莫錦天拉過涼歌，無不氣怒的驅趕蘇玲媛。
「錦天……」涼歌覺得這話有些過分，不免緊張的喊了聲。
蘇玲媛愣愣的，反應過來，不顧恨天高的阻擋，拔腿就跑開，越剛才風風火火的樣子判若兩人。
看見她崴腳幾次，涼歌忍不住心疼到：「她再這麼說也是你表妹，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莫錦天沒有理會她那些於心不忍的話，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把她塞進了車裡。
坐上了車，莫錦天沒有開動車子，俊臉上全是複雜的情愫，注視了涼歌好一會，才低沉道：「涼歌，答應我，以後遇到危險的情況，首先要想到給我打電話，一定不能任由人欺負，好不好？」
上一次綁架的餘悸還未消除，又來這麼一出，而且蘇玲媛的任性勁兒他是瞭解的，他難以保證不會再次發生，所以氣憤間，對涼歌的安危產生了隱憂。
見他緊張的樣子，涼歌伸出手，把他微蹙的眉宇撫平，寬解他：「不就是姐妹之間的小吵小鬧，被你擴大成什麼樣了，再說，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遇到危機的事，當然會尋求幫助了……」
莫錦天的憤怒被涼歌天真的眼神溶解，他無奈的歎口氣，「你呀，就是太容易心軟，這是你的優點，同樣也是缺點。」
他一直沒有告訴她，她一心擔心的李夢霞，那個火鍋店老闆與那晚綁架她的禿頭男是一夥的，只是不想增添她難過罷了，所以才把這件事含糊過去，但他不會再允許她去那個地方，以後他得為了她的安全多做防範才行。
「好啦，莫少爺，整天繃著個臉，你不累，我倒是看累了，我要是沒有自我保護意識，上次哪會聰明到打電話求助你？」看他走神，涼歌又笑著安撫他。
「我很高興你能在第一時間想到我。」他臉上的陰鬱驟然消失，被欣慰的笑意替代。
除了他，還有誰會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她？
她眼裡溫潤一團，衝他一笑，「手機裡只有你的號碼，所以只好打給你了。」
她說得勉勉強強，可在莫錦天聽來，卻洋溢著滿滿的幸福。
「這麼說來，我在你心裡是獨一無二了？」他趁機追問，傾身就要來親她。
涼歌躲避，搖頭不承認。
親吻之後，涼歌通紅著臉，羞澀之間，發現後座的禮物，問道：「你剛才去買東西了？」
涼歌以為他是買給他父母的，沒想到他回說：「你們四年不見，總不能空著手去吧。」
原來是買給慕楚克的。
涼歌心底起了波瀾，似是沒想到莫錦天如此貼心細緻。
「還是你想得周到。」她稱讚一句，又滿懷內疚的說：「我的確不是一個合格的女兒。」
她只顧著要見慕楚克，卻沒有想到要買些東西去。
「傻老婆，這些是我做女婿應該做的，你給我媽做那些菜，足以說明你是個好兒媳，我受了你的熏陶，以後努力做個好女婿！」莫錦天揉了揉她的頭，寵溺的寬慰她。
不得不說莫錦天安慰人的功力見長，一句話便能讓涼歌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