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063 文 / 邢嘉儀
翌日，吃過早飯，兩人便為參加蘇玲媛的生日派對做準備，涼歌選了件素色衣服，卻被莫錦天強烈要求換下，而做主張的替她選了一身顏色鮮亮的冬裝，涼歌知道拗不過他，只好悶聲答應。
她向來穿素淨的顏色慣了，所以明晃晃的顏色，總會讓她有種干了壞事，被人逮住的心虛感。
其實說白了就是不自信，所以莫錦天才說要讓她適應莫太太的身份。
「錦天，生日派對地點是哪裡？」出發後，涼歌才問。
「聽玲媛說，是在蘇宅。」莫錦天稍稍一頓，方才轉過頭看她，「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有別的事，聽她的語氣，開心得不得了。」
涼歌怔了怔，不敢細想，生怕一個情緒不對勁招來莫錦天的誤解，畢竟提起蘇玲媛，連帶關係就是韓少偉，她笑了笑，說：「玲媛性格樂觀，時時都是晴天，加上是她生日，自然開心。」
莫錦天沒再說話，涼歌也把視線望向車窗外，任憑綠色蒼茫噙滿眼簾。
第二次來莫宅，較前一次心氣平順不少，面對傭人齊刷刷的打量目光，她也淡定回笑，緊緊挽住莫錦天的手，心裡滿滿的安適感。
「錦少爺，少夫人，歡迎您們。」蘇家管家熱情出來招呼。
莫錦天點點頭，瞥了眼大廳，遂問：「不是玲媛的生日嗎？怎麼看上去這麼冷清？」
管家頷了頷首，拘謹回答：「確實是小姐的生日，但老爺太太不准她在家裡佈置，所以……」
「我就說那丫頭那麼急切盼著我們來，原來是惹到老虎了。」莫錦天忍不住輕哼一聲，看了涼歌一眼，道：「你比較擅長做和事老，等下這事交給你了。」
涼歌沒想到莫錦天會向她施壓，怔了怔之後，才皺眉回到：「還沒搞清楚狀況，你就推卸責任，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這段時間，兩人磨嘴皮習慣了，所以涼歌也不管現在是在蘇家，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又不是你的事，我幹嘛那麼上心？」他把手放置在涼歌肩頭，往裡走去。
繞過前廳，剛臨近客廳時，只聽裡面傳來一陣訓斥聲，「我蘇衛華這輩子還沒有丟過這麼大的臉，這蘇家的臉面，全讓你給敗光了！」
莫錦天和涼歌聽後，互看一眼，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隨後的管家突然說到：「小姐和韓先生被老爺叫進去談話了，太太也在裡面，如果您們要進去，我現在就去通傳。」
面對這樣的局面，涼歌不好做決定，只好看著莫錦天，一切聽從他的意思。
「既然來了，那就進去吧。」他隨即回答。
管家隨即進去通傳，不一會兒，便聽見蘇衛華的聲音，「叫他們進來吧。」
聽語氣，便知道蘇衛華慍怒的程度。
莫錦天牽著涼歌的手，進去。
面對眼前的景象，涼歌頓挫傻眼。
韓少偉和蘇玲媛齊齊跪在蘇衛華面前，徐璟茹只是淡淡的掃了眼十指相扣的兩人，並沒有像上次那麼熱絡，只是禮貌性的說了句：「錦天，涼歌，過來坐。」
剛還耷拉著腦袋的蘇玲媛聽見救兵到場，瞬即抬起頭，露出笑來，「表哥，表嫂，我就知道你們最好了！」
面對她突然的喜悅聲，涼歌面露驚異，又有些畏懼的看了眼蘇衛華，隨後才朝蘇玲媛投去一抹恬淡笑容。
韓少偉一直深埋著頭，沉默的樣子，像是被凝固的冰山。
涼歌心顫了顫，但很快把視線抽離，臉上保持平和的狀態。
「舅舅，今天是玲媛的生日，這是幹嘛？」莫錦天坐下後，唇邊露出淺淡的笑，不解的問。
蘇衛華濃眉一蹙，怒不可遏的說：「她竟然擅作主張，給韓少偉的賬戶打了一百萬！」
一百萬！對於涼歌來說，那是個天數字，所以她駭然的表情之後，望向莫錦天，微微覺得事態嚴重。
沒想到莫錦天竟一臉輕鬆的說：「原來是這件事啊。」
蘇衛華眉頭依舊皺成一團，「你不要再縱容她犯錯，她就是從小到大太過於安逸，才會做出這些蠢事來！」說完，又難掩怒焰對徐璟茹數落道：「還有你，要不是你從中幫忙，借她一百個膽，她也不敢！」
明顯看到徐璟茹臉上的不自然，她沒做聲，暗自承受著蘇衛華的指責。
這個看上去滿目慈和，輪廓上流露著歲月雕刻的恬靜美好，儘管她面色有絲絲愧疚，也難以遮掩她本身獨特的氣息。
很奇怪，自從上次見面之後，涼歌便對徐璟茹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這件事你真的誤會玲媛了，那筆錢有了更好的去向，過兩天我再轉還給舅舅。」涼歌走神的瞬間，莫錦天已經為蘇玲媛開脫起來。
「什麼意思？」蘇衛華很難相信這件事莫錦天也有參與，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這件事說來話長，不過舅舅，我一向做事拿捏得當，不會為了替玲媛說話而亂了分寸，再說，這小丫頭，是應該管教，不過，這莫須有的罪名，實在沒有理由擔著。」說完，莫錦天一把將跪在地上的蘇玲媛擒了起來。
也許是跪的時間太長，起來時，踉蹌了下，好在涼歌在旁幫忙，幫忙攙扶著。
蘇衛華自然是心疼女兒，雖然有氣，但話說到這份上，他也不好再追究，只好揚手道：「既然那些錢不是給了外人，那這件事到此為止吧。」
聽到蘇衛華不再追究，蘇玲媛開心的像被放出牢籠的鳥兒，雀躍之間，連忙把韓少偉扶起來，還特別得意的說：「有我表哥在，沒人敢把你怎麼樣！」
她任性的語調，讓蘇衛華臉色驀地一沉，正要開口，只聽徐璟茹溫柔道：「衛華，今天是玲媛的生日，加上錦天和涼歌難得過來，大家都開開心心的，我現在就去廚房做飯。」
好在徐璟茹出言及時，才止住了蘇衛華橫亙在喉頭的怒意。
「嗯。」蘇衛華點了下頭，隨即把目光放在涼歌身上，道：「涼歌啊，玲媛太多不懂事，你有時間，多教教她。」
涼歌剛替蘇玲媛捏了一把汗，心頭的擔心正漸漸消除時，聽見蘇衛華這樣說，整個人又提心吊膽起來。
「叔叔，玲媛是個好女孩，心地純善，我應該向她學習才是。」涼歌定了定心神，氣若平勻回到。
蘇衛華一陣樂呵呵的笑，隨即坐了下來，道：「你和錦天結婚也有段時間了吧，這稱呼也該改改了。」
涼歌駭然，臉蛋漲紅，無奈之下，只好用求解的眼神望著身旁的莫錦天。
「對啊表嫂，上次你來蘇家，一口一個叔叔，我以為是你不好意思呢，這是第二次來咱家了，一回生二回熟，你也該改改口了，還是我爸沒有給紅包，你不願意呀！」莫錦天還沒有回答，蘇玲媛就搶過話，走到涼歌身邊，戲弄道。
蘇玲媛一番話後，本就尷尬的涼歌一下子侷促起來，她惶急否認，「沒有，我……我只是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別胡說八道！」莫錦天沉下臉，將涼歌從蘇玲媛手中拉過來，滿臉不悅道。
蘇衛華見狀，依舊樂呵呵笑著，大方一句：「只是個稱呼，不礙事，不過玲媛說得沒錯，這做舅父的也沒有表示過什麼，這不，前幾天我接了個項目，錦天要是有興趣，接手便是。」
涼歌一怔，雖然對商業上的事不大明白，但知道這是一份厚重的禮物，她隨即改口稱道：「舅舅，剛剛是涼歌反應遲鈍了，如果有什麼不當之處，還請舅舅見諒。」
「你這麼著急，是想推拒我一番好意？」蘇衛華表面帶笑，卻問得無比認真。
涼歌言語堵在喉嚨處，突然不知道怎麼回答。
「舅舅見外了，一下子出手這麼闊綽，別說涼歌承受不起，就連我這個混跡生意場上的人，也有些誠惶誠恐。」莫錦天單手扣在涼歌的肩上，輕輕揉捏，似是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呵呵，我是商人，除此之外，實在拿不出像樣的禮物。」蘇衛華倒有些為難起來，笑容裡也多了幾分不自在。
「舅舅的心意我們領了，不過今天是玲媛的生日，這些濃濃的商業氣息，咱們就別帶出來掃興了，以後合作多得是，要是有需要舅舅幫忙的，做外甥的也不會客氣。」莫錦天開口解圍，對站在邊上有些充當空氣的兩人笑到。
「那好吧，既然這樣，我也不強求了。」蘇衛華不再堅持，把視線落在韓少偉身上，用極其冷淡的語氣說：「年輕氣盛並非壞事，但也不要自作聰明，有時間，多向錦天學習。」
蘇衛華提醒的語氣裡，或多或少寄予了一些希望。
蘇玲媛這次反應極快，推了推韓少偉，忙說：「少偉，還不快謝謝爸的提攜！」
韓少偉似是有些走神，怔愣了下，才輕聲回到：「多謝伯……爸！」
蘇玲媛在邊上小心翼翼的賠笑，生怕蘇衛華一個不高興，又一把怒火點燃，讓韓少偉尷尬得下不了台。
不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蘇衛華非但沒有發火，還展緩說到：「事已至此，我要是再說反對的話也是無趣，你既然有心，那就好好待她，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不識好歹，別有企圖，別怪我冷酷無情！」
這番認可的言語，讓蘇玲媛眉開眼笑，驚呼道：「爹地，這麼說來，您是答應我和少偉在一起了？」
那毫不掩飾的興奮感，將剛還沉重的氛圍一下子漂染得熱鬧肆意。
蘇衛華不作聲，一副撲克臉彰顯著他的嚴威。
「我一定會珍惜爸給的機會，努力創造。」韓少偉用略帶沙啞的聲音承諾。
涼歌看著當年那意氣風發的少年，此時為了得到未來岳父的認可，卑躬屈膝，言語謹慎，不禁疑惑，難道他一直追求的幸福，是從別人的掣肘裡覓得一線天光？
手頭一陣力度包圍，涼歌這才回過神，與莫錦天深邃且透著和煦的目光交對，她隨即莞爾一笑，靜默的臉上，竟顯溫婉。
吃飯時間到了，蘇玲媛見滿桌子菜，特爽朗的說了一句：「雖然這個生日沒有蛋糕，沒有排場，不過是我十九年來過得最滿意的生日，而且我親愛的老爸送了我人生中最大的一份禮物！」
她說完，朝韓少偉擠眉弄眼，這樣的明顯意思，在座的人都心照不宣，不過蘇衛華的臉色卻不大好看，但也沒有出聲惱怒。
徐璟茹很會察言觀色，提醒蘇玲媛，「既然感謝你爸，那第一杯酒是不是應該敬你爸爸？」
蘇玲媛性格雖然大大咧咧，但腦子轉得快，立馬斟了一杯酒，端到蘇衛華面前，笑瞇瞇的說：「爹地，謝謝您的成全，您女兒我從今往後，只愛少偉一個人，再也不讓您瞎操心了！」
說完，她拍著胸脯保證，那爽快的樣子，活生生的假小子。
蘇衛華搖了搖頭，略帶無奈的說：「我一直希望你有淑女風範，卻總是大大咧咧，說話不經過大腦不說，脾氣還倔，既然阻撓不了你的想法，那我只好答應你，不過你也是成年人，往後無論好壞，你也得拿出今天的雄心魄力，勇於承擔！」
說完，蘇衛華接過酒杯，把蘇玲媛敬的酒一飲而盡。
「少偉一心只有我，哪會有什麼壞結果！」蘇玲媛坐會韓少偉身邊，親密無間的挽住他的手，一臉幸福。
坐在蘇玲媛對面的涼歌還沉浸在蘇衛華那番語重心長裡，她不禁想起慕楚克，當年她也是為了和韓少偉在一起，滿心豪情壯志，總覺得幸福會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他說什麼話，她都聽不進去，也和蘇玲媛一樣，信誓旦旦，一個勁兒猛往愛情裡扎，卻沒能獲得安適的懷抱，而惹來滿身傷痛。
儘管現在有了莫錦天，她還是忍不住追憶當時，此情此景，是四年前的重現，只是，她不再是劇中人，而是一個沉默的觀眾，看著他們繪聲繪色的表演著幸福的甜蜜，只是，落幕之時，結局是喜是悲呢？
她忽而的惆悵只是被蘇玲媛那份執著打動，並非對韓少偉有絲絲惋惜之情。
「涼歌，吃菜啊。」徐璟茹看了眼雙目放空的涼歌，不禁提醒。
涼歌這才反應過來，慌亂的目光與韓少偉有一瞬的交割，但很快，便鋒利斬斷，隨後，視線落定在豐盛的菜餚中。
「舅媽的廚藝很好，你得多吃點。」莫錦天輕和的聲音綿若春風，隨後，給她碗裡夾菜。
「衛華，以前你還說錦天這孩子慢熱，你看對涼歌多周到體貼。」徐璟茹見狀，忙笑著說。
涼歌臉色緋紅，看了眼莫錦天，輕聲說：「我自己來。」
「不錯，涼歌這孩子也很有禮貌，要是玲媛有她三分安靜，我也不至於天天念叨她了。」蘇衛華接口誇讚，眼裡全是讚許的光芒。
一臉羞赧的涼歌聽到誇獎的話，沒有絲毫開心的感覺，反而顯得拘謹起來。
「爸，你好歹給點面子給我，今天我是壽星呢！」蘇玲媛委屈央求道。
聽到蘇玲媛的埋怨，涼歌更加愧疚，總覺得有些喧賓奪主了，雖然她一直處於安靜的狀態，不過整餐飯下來，蘇衛華夫婦不停地提到她的名字，讓她一顆心一直呈現於不安的狀態。
「玲媛，舅舅是打心裡疼愛你，他是間接誇獎你呢。」涼歌舉起面前的紅酒杯，對蘇玲媛笑著說到。
她只是想緩解下氣氛，所以這樣的舉動，倒是讓莫錦天驚異不已。
「嫂嫂最會說討人歡喜的話，我也打心眼裡喜歡你，所以我爸媽誇獎你，我一點都不介意，換作其他女人，我早就翻臉不認人了！」蘇玲媛舉起酒杯，相碰之後，特大方的說。
「少喝點。」莫錦天見涼歌一杯紅酒飲盡，在旁擔憂的提醒。
一杯酒下去，蘇玲媛來了興致，提議道：「要不晚飯後咱們舉行個四人狂歡？」
莫錦天皺皺眉頭，想也不想就拒絕，「別把你那瘋玩是嗜好帶給我們，吃完飯，我們就要回去。」
涼歌的臉上有了一抹潮紅，在空氣的氤氳中，逐漸發燙，猶似一朵溫水侵泡過的芙蓉花，美麗，溫爾。
「表嫂，你聽表哥那冷傲的語氣，讓本壽星情何以堪吶！」蘇玲媛委屈的翹著嘴，開始撒起嬌來。
涼歌只是臉色發燙，並沒有醉意，她側眼看了看莫錦天，才自作主張的答應，「今天你是壽星，你最大，所以你的合理要求，我們通通答應。」
她大概瞭解蘇玲媛的性子，雖然任性，不過這個提議也不過分，加上這個生日本就過得有些了無生趣，像她那麼注重排場，愛熱鬧的人哪裡閒得住，要是再掃她的興，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還是表嫂好！」蘇玲媛甚是得意，看著莫錦天，氣昂昂的問：「錦少爺，您家女主人都發話了，您還敢有別的意見？」
威脅的言語，讓涼歌的地位猛地驟升。
她一向聽從莫錦天的意見，竟沒想到被哄抬成了女主人，她神情一陣尷尬，感覺自己有些坐不住了。
「剝去刁鑽，你還有一些可愛之處，而且我怎麼從你身上看出涼歌的影子來？」莫錦天突然沒轍的笑笑。
不過他竟然說她和蘇玲媛相似，涼歌微怔，下意識看了眼徐璟茹，發現她此時也正看著自己，她稍許羞澀，然埋下了頭。
或許是她想多了吧，只說性格相似而已，只是心底沒來由的騰起慌亂，讓她自己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