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042 文 / 邢嘉儀
莫錦天翻身從沙發上起來，按下燈鈕，暗黑的房間一下子通亮，晃得涼歌眼簾發痛。
她伸手擋了擋刺眼的光芒，隨即適應過來，從床上坐起，一臉忌憚的看著莫錦天。
「你幹嘛？」涼歌睡衣雖然保守，但見他與自己的距離越來越近，她還是免不了驚怕。
「我又不會吃了你。」他一聲慵懶，瞬即便倒向床的另一邊，與涼歌保持著距離。
「喂，你不是睡沙發嗎？」涼歌這下徹底沒睡意了，氣兒力頂吼他。
「你不是睡不著嗎？」莫錦天雙手放在腦後，眼眸盯著天花板，而後又轉動視線，停放在涼歌臉上，說得極其平靜：「陪你睡會兒。」
他語氣無恙，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正因為如此，涼歌心頭的恐慌更勝。
「我不要你陪！」她冷冷拒絕。
有你陪，豈不更睡不著。她腹怨一陣，圓溜溜的眸子裡全是戒備。
「別身在福中不知福！」莫錦天翻了個身，沒有下床的意思，一動不動的躺著。
這個自戀狂，真以為誰都想跟他同床共枕啊！
涼歌無奈的吐了一口氣，正打算去睡沙發，只聽那人幽幽一聲：「你要是想我幫你解決麻煩，最好給我乖乖躺下，睡覺！」
最後兩個字擲地有聲，竟讓涼歌停住了此前動作，呆愣了一會兒，才徹底斷念，不情不願的躺下，整個身體都緊繃著，尤覺背下佈滿針刺，渾身的不舒服。
「先聲明啊，不准越軌！」涼歌放了個枕頭在兩人中間，緊張提醒。
側背著她的莫錦天聽後，唇角忍不住撅起，鼻孔冷哼一聲，「說得自己跟什麼似的！」
對於他的冷言嘲諷，涼歌不以為意，用被子蓋住自己，側過身，與他楚河漢界相隔著。
翌日，涼歌被一陣鬧鐘吵醒，她不情不願的睜開眼，想起昨晚莫錦天睡在身旁，突地從床上坐起，下意識往左邊看了眼，發現身側空空，早已沒有莫錦天的影子。
她放心的拍拍胸脯，定了定神，旋即起床。
心頭一直記掛著答應林俊的那件事，所以她匆忙洗漱後，便下樓尋找莫錦天的身影。
不管昨晚答應她的事是口頭之快，她也得爭取一次。
「少夫人，您醒啦！」涼歌剛邁進客廳，眼尖的李嫂便看見了她。
莫錦天正拿起一杯咖啡，興致淡的品酌，另一隻手握著一本經濟週刊，遠遠看去，那份優的舉止，還有不凡的氣宇，總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錦少爺已經用過早餐了，我這就去給少夫人準備。」李嫂正式的語氣裡透著一股歡喜勁兒，涼歌還沒有答話，她已經滿懷開心的入了廚房。
她僵在原地，羞澀的摸了摸後腦勺。
來錦園的這段時間，她甚少自然入眠，總是要失眠到凌晨，所以第二天便落下了賴床的習慣，經常睡到臨近午餐時間。
所以在莫錦天心裡，多多少少覺得她有些疏懶。
她也不做解釋，因為失眠不是理由，是她本身的問題。
以為莫錦天會說她，她已經做好了被嘲笑的準備，沒想到他竟來了句：「睡醒了嗎？」
語氣溫溫柔柔的，探尋的目光隨之投來。
涼歌面色嫣紅，似二月芬芳成園的桃花，映照得整個人都神采奕奕來。
估計是睡了個自然醒，面色看上去自然好了不少。
「嗯。」因為太意外，一時之間詞窮，她只是輕輕的應了聲。
奇怪，平時這個點兒莫錦天應該去公司了啊，今天怎麼閒在家。
「今天不用去公司？」涼歌走過去，試探性的問。
莫錦天擱下手頭的雜誌，淺酌了一口咖啡，悠悠道：「你不是說有事請我幫忙嗎？」
被他主動提起，涼歌有些意外，心裡本來就揣著那份擔憂，這下子不用糾結該如何開口了。
涼歌慢慢走過去，斂了斂心氣，平勻的呼吸之後，語氣輕和的說：「我知道你在商業圈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所以我想請你幫個忙。」
她突然的認真和淡定，還有言語裡的得體，讓莫錦天不由得刻意看了她一眼。
公司裡有很多女員工，但都是帶妝上班，卻毫無驚艷之處，反而眼前的女人不施粉黛，打扮樸素，但身上卻散發著一股獨特的氣質，眉清目秀間，一雙盈盈水靈的眸子好似會說話，語氣生動間，那份靈動更是惹人注意。
「什麼事？」即便心裡有些許異樣，但他的語氣還是冷冷冰冰的。
涼歌知道莫錦天不一定會答應她，但她還是鼓起勇氣請求。
她很少請求誰，所以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這件事說來話長，我盡量說得簡單點。」
「說吧。」他抿了一口咖啡，眉頭雖然蹙了一下，但很快便散開。
「林俊家的公司面臨倒閉，他父母逼迫他娶付家千金，這樣，付家便願伸援手，幫林家渡過難關。」擔心莫錦天沒耐心聽下去，涼歌盡量省略其中的繁枝茂葉。
「聽起來這個方法不錯啊。」莫錦天贊同性的說了句。
涼歌錯愕，看著他一臉平靜，真不明白他是真不懂，還是故意裝不懂。
但她還是耐心補充：「方法倒是好，可林俊愛的是菲兒，況且菲兒已經有了林俊的孩子。」
她說得細緻，不信莫錦天還不懂。
坐在沙發上的莫錦天深邃的眸光朝她投來，帶著一絲不可置信的語氣問：「所以你要我幫這個忙？」
涼歌烏黑的眸子在光線的照耀下閃爍著明亮，她點點頭，略帶請求：「我希望你能從中說說好話，不要讓一對相愛被迫分離。」
他很少聽見她請求的聲音，即便時時作難她，也不見她低眉順氣過，現在為了好朋友的幸福懇求自己，也是難得。
「慕涼歌，你以為我是玉皇大帝，動動口，這冰城上上下下都得聽我的？」他語氣中帶著一股嘲弄，俊美絕倫的五官上也生滿諷刺。
他的話，讓涼歌心陡然一冷，表情稍稍無措起來，她語聲不確定的說：「昨晚你不是答應過我……」
她突然結巴，因為李嫂正端著早餐走了過來。
「少夫人，你這段時間都瘦了，多吃點，好早點懷上小少爺呀！」李嫂哪裡看得出涼歌臉上的拘謹，一邊笑著一邊打趣。
客廳的氣氛本就有了微微變化，被李嫂這麼一趣弄，涼歌更是不自在起來，瞟了眼莫錦天，雙頰立即紅透。
「李嫂，我和少夫人有事要談，你迴避一下。」莫錦天倒一臉穩沉，對李嫂不冷不熱的吩咐道。
「哦哦，好！」興許是從語氣裡聽出幾分不悅，李嫂識趣退避。
不知是涼歌心裡作祟，還是緊張的緣故，耳畔邊老是迴盪李嫂那句話，她紅彤彤的臉頰如火焚燒著，溫度急劇驟升。
「我昨晚答應你什麼了？」莫錦天故意裝迷糊，一臉不解的看著她。
她緊湊的眉宇中挑起一抹詫異，不禁失落道：「我早就想到你的話不能當真。」
看她清淡的眉宇，還有語氣裡的涼意，莫錦天竟心生同情。
「好吧，為了不加深我在你心中出爾反爾的影響，我可以破例答應你一次，但下不為例！」
他本不想搭理與自己無關的人事，可還是因為這個女人破天荒的答應了。
「真的嗎？」好似來得太突然的幸福，涼歌難以置信，驚異的確認。
「呆頭呆腦的女人！」他沒好氣一聲，跟著站起身，便往門外走。
涼歌見狀，急切問到：「你要去哪？」
這語氣同昨晚他問她時，一個味道。
莫錦天住腳，斜了她一眼，說：「我求兌現我的承諾！」
他說得怪裡怪氣，措辭也用得別有意味。
涼歌反應過來，滿是感激道：「謝謝。」話音一落，眼裡便盛滿濕意，感動的情感逸在臉邊。
似是被她的真摯打動，莫錦天心裡的不悅少去幾分，看著她簡單的穿著，好心提醒了遍，「天氣逐漸涼了，你沒事去買幾件衣服吧，昨晚那些錢要是不夠，可以打電話給方浩。」
他說完便箭步離開。
那關切的聲音讓涼歌心生悸動，雖然他時時冷漠對她，但稍稍溫柔的語氣便會讓她消去心底所有的不滿。
她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突然覺得他提醒的對，她僅有兩三件外套，要是再不買衣服，某些人肯定會大發雷霆了吧。
雖然平日裡簡便慣了，但這是錦園，連李嫂每天都是打扮整齊得體，倘若她再是不知好歹，又會招來莫錦天的批評，這樣一來，也怪不住人家不近人情。
眼見他啟動車子便要離開，涼歌忙聲喊住他：「你等我一下，我馬上下來！」
莫錦天蹙眉，還沒答話，她已經轉身跑進去了。
兩分鐘過後，她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說：「你不是要去公司嗎？剛好載我一程！」
她喘著氣，說得極其乾脆。
莫錦天沒有反對，見她坐上車，納悶道：「你去幹嘛？」
見她手上拿著那疊錢，莫錦天才明白剛剛她跑去幹嘛了。
「你不是嫌我土裡土氣嗎？」也許是因為心頭煩心事了卻，她心情特好，竟樂意接受他的損言損語。
「就你那品味，對你的眼光不抱多大希望！」見她眉開眼笑，莫錦天不禁打趣她。
涼歌不滿瞪他一眼，滿不在意道：「對於天生麗質的人來說，衣服再不好看，都能穿出幾分好看來。」
她一個不經意，便說出韓少偉曾評價她的話來。
「你倒是懂得自我安慰。」莫錦天聽後，忍不住笑笑。
雖然暗自責怪自己又想起了那個人，但還是暗自歎息一聲，四年，那個包圍了自己的整個生活的男人，怎能說忘就忘。
一句不經意的話語也能當作最動人的情話。
「我幫你解除了心頭大患，你怎麼報答我？」車子盤旋在彎彎曲曲路道上，莫錦天突然問道。
涼歌正欣賞窗外的綠意盎然，被他這麼一問，倒一時半會兒答不上來，擠眉弄眼好一會，才討好道：「如果你肯賞臉的話，我倒樂意每天給你做飯。」
她說得極其簡單，可聽起來卻五彩紛呈，讓莫錦天隨之怔愣。
她根本不懂商場風雲，能答謝的只是盡心意去為他做一頓飯，所以她許諾的很隨意。
在莫錦天心中，理想化的生活無非是每天忙碌回家，看到心愛的女人，繫著圍裙在家為自己做一餐飯，聊聊心裡話，而不是強勢的與自己並駕齊驅。
「是嗎？那我得盡心盡力點，免得到時有人耍賴！」他語氣溫柔，薄涼的臉上生出一絲笑意。
「你最好這樣想！」她又恢復了肆無忌憚的語氣，無不開懷。
車子裡的氣氛很好，很快便到了鬧市。
「念在金菲兒待人還不錯的份上，這個順水人情我也樂意做，不過，這件事你得向他們保密，不可把我的身份洩露出去。」臨近下車的時候，莫錦天有些不放心的提醒涼歌。
「放心吧，我不會自找麻煩的給你添亂。」她爽快答應，便準備下車，不過想到還有一件事，她又轉過臉，望向那道絕美輪廓，笑道：「既然你說任何要求都可以答應我，那我就勉為其難再提一個要求咯。」她語氣懶懶，似乎不感冒，又不願放過機會。
莫錦天斜了她一眼，無不諷刺說：「心眼真夠多！」
他還真後悔一時興起便說了跨域這麼大的話，讓這個女人有得寸進尺的機會。
也只不過嘴上說所，並沒有其它意思，不過涼歌根本不在意，不客氣還了句：「彼此彼此。」
莫錦天忍不住溢出一抹複雜的笑來，帶些諷刺的說：「你說得不錯，咱們各取所需。」
「嘿嘿！」涼歌笑的狡黠，說出心底打算：「我想找份工作做。」
莫錦天蹙眉，想也不想便拒絕：「不行！」
他的嚴厲讓涼歌臉上的笑意慢慢淡去，緊接便是一臉不悅。
找工作？虧她想得出！
「我沒有虧你吃穿，而且還給你配了司機，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打電話給他，需要錢，也可以向我開口……」
「我工作不是為了打發時間！」她打斷他的話，差點毫無保留把原因說出來。
「那是為了什麼？」他深諳的眸子掃量她，臉上已經沒有剛才的愉悅。
涼歌料到他接下來會這麼問，回到：「整天呆在錦園，我人都快發霉了……」
她撅著嘴，帶點撒嬌的意味。
「無聊可以逛街。」他把車子停在上次接她的位置，森冷一聲。
見他一臉不同意，涼歌臉上的委屈更甚，苦巴巴的說：「那哪叫逛街啊，完全是被監管的犯人嘛！」逛個街還要方浩寸步不離陪著，說得好聽是幫付錢，幫拎東西，不好聽就是被看管的犯人。
「越說越離譜！」莫錦天冷臉看她，略帶警告意味道：「你要是不知趣，我大可反悔剛才答應你的事。」
「你這人……」涼歌突然不知道用什麼言語來形容這個蠻不講理的男人，不過想到林俊的事為主要，她便乖乖妥協，說：「那好吧，這件事暫且放一邊，就放我在這裡吧，我找菲兒陪我去買衣服，保證晚飯之前回錦園！」
她本來是不情不願的，但想到莫錦天不見得會答應單獨去逛街，又說得極其沒脾氣。
「你最好給我安分點，我去公司安排一下，完後來這裡接你。」莫錦天目光平視前方，語氣冷冷。
「好。」好不容易才得到他准許，她如釋負重，不願繼續跟他置氣，聽話的應了句。
為了安撫林俊著急的情緒，涼歌先站在廣場邊發了一條短信過去，一邊思考該如何找借口隱瞞莫錦天出手幫助林俊的事，一邊朝金菲兒的住處走去。
午後，莫氏集團頂樓。
白楓掛掉電話後，敲開總裁辦公室的門，報告到：「boss，您交代的事已經處理好了。」
莫錦天唇邊蕩漾一抹淺笑，卻沒有莫大的歡喜。
遂問一句：「付林覃那邊怎麼說？」
「他說只要資金足夠，一切好說。」白楓照原話回復。
「那接下來的事找一個股東出面辦吧。」莫錦天眉宇之中多了一份輕鬆，又提醒到：「不能讓對方知道是我授意的。」
「明白。」白楓點頭，但忍不住奇怪：「付林覃和林啟河的企業這麼小，boss為何還要？」
莫錦天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如果我說是為了一張長期的飯票，你信不信？」
他說得意味深長，又含糊不清，讓一向精明睿智的白楓也迷惑不解。
「好了，別挖空心思想其中利害，這只是個例外，以後不會有多大交集。」見白楓一臉霧靄，莫錦天笑道。
「難怪boss不主動出面，目的就在於此。」白楓一臉瞭然。
「有時候任何事情想得太通透反而煩惱，順其自然吧！」莫錦天在他肩頭拍了拍，隨即坐在沙發上。
「boss，昨天那位小姐，好像很緊張你的樣子？」白楓突然想到慕涼歌，禁不住八卦起來。
莫錦天正翻閱件的手頓了頓，臉上有微微變化，但極力保持內心的平和，漠不關己的問了聲：「她平時就那副毛躁樣子，什麼時候不緊張。」
他故意忽略那語句裡的其他意思，面色淡漠。
「是我說得不夠明白，是很在意您，您昨天醉得一塌糊塗，還吐了她一身，抱著她胡言亂語。」白楓一改平時的嚴謹認真，開始輕鬆的擺談起莫錦天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