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041 文 / 邢嘉儀
「當時見你喝高了，我不知道打給誰，就打給方助理了，但來接你的人卻是白助理。」涼歌把事情的經過說了遍，臉上的表情淡淡，壓根沒提他酒後胡言亂語的事。
莫錦天沒說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涼歌正收拾碗筷時，只聽莫錦天突然一聲：「你相信命中注定麼？」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卻深深的鑽進了涼歌耳中。
很難想像，一向雷厲果斷的莫錦天竟問出如此感性的話題來。
涼歌怔了怔，看向他，寡淡回到：「以前信，現在不信了。」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多少感覺，只是說完以後，心下涼冷陣陣，忍不住回想過往。
從答應做韓少偉女朋友的那刻起，涼歌覺得這輩子相攜一生的人必定是韓少偉，再無他人。
韓少偉是她的初戀，她沒有經歷過失戀的苦楚，也沒有設想過不好的結果，心裡只有美好的畫面，結婚，生子，偕老……唯獨沒想過分手。
「你呢？」涼歌反過來問他。
莫錦天表情冷冷的，似笑非笑的回了句：「以前不信，現在信了。」
這樣的話題讓臥室裡的氣氛變得沉重起來。
打從聽到張默耀提到那個名字後，他便鬱鬱寡歡，涼歌心想，他心裡一定是打結了吧。
她能從他的言語中感受到那份失落。
「凡事得往前看！哪怕受了傷……也要繼續往前走！」看他一臉落寞，涼歌忍不住安慰一句。
莫錦天瞟她一眼，說了句她內心極其贊同的話，「我們總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解決問題面面俱到，可問題出在自己身上，卻無能無力。」
雖然不明白他所謂的難題是什麼，但這一刻開始，涼歌覺得那張冷漠的面孔後面潛藏了太深的痛苦。
「那就靜下來，把自己身上的難題當作別人身上的困難，再好好想想解決的方法吧。」涼歌語調輕巧，試圖緩解這沉重的氛圍。
莫錦天薄涼的嘴唇躍起，而後看著她，說：「你倒是樂觀。」
這話聽起來不像是誇讚，也不覺得是諷刺，總之聽起來怪怪的。
「不然呢？」涼歌反問他，滿臉帶笑，極有見解的說：「就說感情吧，如果你一直抓著過去不放，那人根本就不回頭，你除了傷心難過，別人壓根不會心存內疚，反而覺得你很煩……」
這是涼歌在失戀後，最大的感觸。
記得金菲兒在她消沉的那段時間說過一句話，現在想想，極其有道理。
她說，一個男人不愛你了，那些曾經許過的諾言，他早就拋忘的一乾二淨，與你相愛過的回憶，恨不得是上世紀事了。
雖然說得誇張了點，但人一旦變心，你曾以為的亙古不變，其實是一件很容易就摧毀的事。
「你被感情傷害過？」莫錦天突然一問，倒戳中涼歌心事。
她的確是以自己的感情狀況來安慰他，沒想到他一發即中。
「我只是希望你開心點……」她淺淡的一個心意，卻說得不清不楚，並且極其容易招來莫錦天的誤會。
心像是碰觸到了雷區，令她一下子恐慌起來。
莫錦天嘴角揚起一抹幾近邪魅的笑，不以為然道：「我的樣子像是不開心嗎？」
他攤開雙手，故作一副輕鬆姿態。
涼歌唇角蠕動了下，不再說話。她拿起碗筷和餐盤，準備下樓。
「這些東西讓李嫂收拾就行，我有事和你談。」突然，他話語變得嚴肅起來，表情也冷冷的。
涼歌愕然，看了眼已經端在手中的餐盤，輕輕說：「我先拿下去吧，花不了多少時間。」
莫錦天沒有反對，她便快步離開了房間。
靜悄悄的房間裡，莫錦天感覺自己心臟像炸開一般，欲收緊，卻伴隨著一股疼痛，張開又覺得滿心沉重。
他已經極力在忽視那個人的存在，把那汪記憶埋入深潭，偶爾偷偷念想一番，卻在張默耀提起時，竟失了理智，喝得個酩酊大醉。
他所謂的命中注定，而是醒來看到那張予細心呵護的嬌俏面龐。
記得那夜，他隱在黑暗處，靜等那一場熱鬧的歡送結束，期望她能夠打消出國深造的念頭，留下來，安心做他的女人，可他等來的是更深的失望。
也在那晚，他遇上了慕涼歌，醉得一塌糊塗的她，嘴上含糊不清的叫著誰的名字，還當著他的面委屈不已的哭起來。
那一刻的心軟，他至今都沒想明白，或許有種同是天下淪落人的惺惺相惜吧。
那一夜，他衝動的要了她，她醉的不省人事，而他卻清醒無比。
他以為她經常出入酒吧，作風一定不檢點，卻沒想到她是初次……有那麼一刻，他心亂如麻，覺得自己被心愛之人的離開燒燬了理智，本想等她醒來用錢打發，卻沒想到她在失去貞潔後，還向他道了聲謝。
他在驚詫之中，做了一個莫大的決定，結婚。
她答應爽快，也讓他心頭愧疚淡去不少。
他雖長得清秀，卻時時呆滯，一副看上去智商不高的樣子，他也不把她放在心上，總覺得這一向少了點人氣兒的錦園添置一個人也無所謂，所以他便對她冷酷霸道，生怕她產生誤解，錯以為他對她有意。
可這段時間，她的表現，推翻了他的理解，她時而沉靜，時而活潑，時而憂鬱，時而樂觀……這樣多變的她，確實讓他心生驚異。
如果她的出現是命裡安排，那他是要把她留下，還是繼續等那個不確定的未來？
「咚咚咚……」涼歌意思下的敲了下門，隨即便開門而進，看向他，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莫錦天收起思緒，目光落在一身樸素著裝的涼歌身上，眼裡衍生一股厭倦，「成天來來回回就那兩件衣服，你不覺得太low？」
涼歌隨即拉下眼簾，打量起自己的穿著。
除了衣服上沾有被莫錦天吐過的髒東西，幾乎整齊得體，哪有什麼不妥。
「我平時就這樣穿，而且輕鬆自在。」涼歌不以為意，發表自己的見解。
莫錦天臉色一沉，又開始他那命令的語氣，「馬上給我換下來，不許再穿！」
涼歌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來氣，而且還是那麼霸道的口吻，她心下不服，遂回到：「這些衣服都是我自己的，穿這些廉價的衣服，總好過穿那些別人穿過且不合身的吧！」
她不知道哪裡來得底氣，開始把上次去錦園穿那不合腳的鞋子的憋屈感給吼了出來。
莫錦天臉色明顯一變，但沒有繼續威脅涼歌。
四下的安靜，讓涼歌一顆心突突急跳，開始惶恐那些因氣憤而隨意脫口的言語。
那高大身影在她眼簾拉長距離，聽見抽屜的拉扯聲，她抬頭望去，視線落在那帥氣的臉龐上。
「你不喜歡刷卡，不喜歡去大商場，那就去消費一般的地方買幾件你喜歡的衣服吧。」他遞給她一踏錢，看上去有好幾千的樣子。
涼歌驚奇，始終沒有抬手接過，心底一陣彷徨。
這個男人，冷熱不定，這會兒又隨和起來，她要卸下防備，相信他嗎？
「別瞎想，我只不希望在我眼皮底下的人打扮邋遢！」看到她猶豫，莫錦天有些不耐煩起來，不客氣的損她。
涼歌回神，疑惑的眼神立即染上些許不滿，怒道：「以貌取人！」
她這話一出，便引來莫錦天一陣笑，「慕涼歌，我承認你長得還可以，可這麼有自信，不應該啊？」
他神神叨叨一句，一雙冷眸在涼歌身上打量，眼中意味無窮。
涼歌深知和他抬槓總是佔下風，索性不跟他計較，伸過手，把那些錢毫不客氣的接了過來，涼颼颼的說了聲：「謝主子賞賜！」
「陰陽怪氣！」莫錦天斜了她一眼，又一本正經的說：「以後離張默耀遠一點。」
聽他提起張默耀，涼歌的心又霍然攥緊，仍有些疑惑：「為什麼？」
看她一臉霧水的樣子，莫錦天不禁生氣，強制到：「叫你離他遠點就遠點，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他濃眉蹙起，帥氣中又不失霸氣，讓人難有說不的勇氣。
涼歌先前還擔心莫錦天和張默耀認識，她和韓少偉的過去遲早會被張默耀捅出來，沒想到他主動要求她，她自然樂得個清靜，何樂而不為。
她並不是想要遮掩與韓少偉曾在一起過的事實，只是不想去打擾到他現在的生活，而且蘇玲媛還是莫錦天的親表妹，倘若他知道，心裡肯定會有一番想法的。
「想什麼呢？」見她想得出神，莫錦天驚問。
涼歌忙不迭點頭，「知道了。」
見她一臉恐慌，他瞇起眼，打趣到：「這麼緊張，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他痞氣的樣子依舊帥氣勃發，招人迷戀。
「哪有！」她否認，目光停留在手頭的鈔票上，心生感謝：「這些錢我會慢慢還你的。」
她從未覺得自己不食人間煙火，只是金菲兒老說她淡泊名利之類，把物質看得很輕，那是因為以前過過清貧的生活，卻沒有吃過沒錢的苦。
連一趟打車錢都掏不出的人，若是此時拒絕，也太虛偽了吧。
她生分的話到沒讓莫錦天覺得什麼，只是淡笑一聲，「這錢就當你服侍我這個醉鬼的酬勞吧。」
他想減輕她心裡的負擔，故意一副財大氣粗的腔調。
這出手也太闊綽了吧。
見她眼生遲疑，莫錦天又沒好氣的說了句：「錢到用時方恨少，你先拿著吧！」
他一臉正氣，沒有半點諷刺的意味，涼歌這才安心接下。
「那你休息吧。」涼歌轉身欲走。
「你去哪兒？」他緊接著問，一臉驚詫。
涼歌回看他，理所當然道：「這個點兒，不應該休息嗎？」
「那你去哪兒？」莫錦天一個勁兒追問。
「你佔了我的房間，我只好去客臥了。」兩人一唱一和，別外有趣。
「不許去！」莫錦天斥聲攔截，阻斷了涼歌前行的步伐。
她眉頭皺起，忍不住反感一句：「你這個人能不能別這麼霸道，佔了我的房間，現在去睡客臥，你又不願意！」
難不成叫她打地鋪，或者睡沙發？
這兩者她都可以接受，前提是，不願和這個冰塊共處一室。
莫錦天一臉尷尬，為了掩飾那份不自在，他摸了摸鼻樑，頎長的身影側身立著，久久才開口說：「為了不讓李嫂懷疑，我們睡一間房間吧。」
他一句話，驚得涼歌目瞪口呆。
她沒聽錯吧，他真打算和她共處一室？
「你確定？」大眼珠子咕嚕嚕轉著，裡面全是不相信，以為莫錦天在考驗她的承受能力。
「有什麼好奇怪的，咱們不是在一起過嗎？」他說完，便朝床的方向走去。
涼歌嚇得吞了吞口水，急忙攔住他，「別開玩笑了……我們，我們是假的！」
她一著急，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深濃的眼睫毛不停的眨巴。
莫錦天俯視著她，把她的緊張表情悉數容納在眼底，唇邊漾開一抹開懷的笑，道：「我們的確是假的，我只不過是拿被子。」
說完，他輕輕鬆鬆拿過蠶絲被，放在沙發上，整個人舒舒服服的躺下來。
涼歌整個人僵作一團，一邊覺得虛驚一場，一邊覺得被莫錦天生生捉弄。
這個怪異的男人，真是讓她防不勝防。
見他賴著不走，涼歌也沒轍，只好去浴室洗澡。
好在她睡衣都是保守派，那衣櫥裡的性感衣物不知是哪位女子曾住過，不過讓莫錦天這般上心，現在都留有那女孩子的衣服，肯定是難以忘懷的人吧，加上白楓那句boss鮮少帶女生回家，更加說明了那女生在莫錦天心中穩固的地位。
她倒沒想過去取代，這樣想來，反而覺得滿心輕鬆。
既然各有所愛，她也無需擔驚受怕他會一時衝動。
雖然第一次見面就發生那麼烏龍的事，但那時的她醉得一塌糊塗，現在她一心清醒，哪會再烏龍第二次。
為了不吵到莫錦天，她從浴室出來後，輕手輕腳的往床的方向走去。
「鬼鬼祟祟幹嘛？」正摸索間，身後一道冷冰的聲音嚇得她整身哆嗦。
「你想嚇死人啊！」涼歌轉過身，輕拍胸脯，理了理氣，朝他不滿道。
莫錦天挑了挑眉，一身睡袍的他站到涼歌跟前，極其幽默的說了句：「如果我有這麼大的能耐就好了，那我就可以……」
他故意省略的話讓人浮想聯翩。
「你別言而無信啊！」涼歌心下著急，口齒不清。
「無趣的女人！」莫錦天不屑一聲，把手機拿在她眼前，道：「有一個男的打電話給你，我好心好意提醒你，別說那些有的沒的。」
他把手機交到她手上，隨即留給她一個挺拔的身影。
涼歌氣結，翻開通話記錄，是林俊打來的。
莫錦天知道是一個男的打來的，難不成他接了？
猛然想起答應林俊的事，兩天的時間，她失諾了。
「他說什麼了？」即便這會兒不願和他說話，但還是忍不住擔心，開口問他。
莫錦天翻了個身，慵懶一句：「什麼也沒說，聽見我的聲音後，那邊就切斷了。」
他語氣悶悶的，似有些生氣。
涼歌知道，他生氣也不會是吃醋，完全是不爽那種被人切斷電話的感覺吧。
「我說慕涼歌，你長能耐了啊！」想到她那天為了那男的冷落自己，莫錦天又從沙發上坐起來。
涼歌不解，雙眸置滿疑問，「什麼意思？」
他就不明白，人家已經有女朋友，為什麼還要揪著不放。
「咱倆的夫妻關係雖是假的，不過這期間，你不能和任何男人有親密的來往！」心裡橫生的不滿，讓他憤慨的話語裡充滿了佔有慾。
「我哪有跟他有親密的來往！」涼歌否認，想到金菲兒那天說某些人誤會了，現在看他的反應，還真是。
不過想到兩人有沒什麼感情，他管得也太寬了吧。
「不管你有沒有，現在給你提個醒兒。」他分貝小了點，但語氣依舊帶有強制性。
涼歌不與他爭辯，只是淡淡說了句：「林俊是金菲兒的男朋友，也是她肚子裡孩子的父親。」
說完，她便轉身朝床的方向走去。
莫錦天一臉震愕，方才覺得剛剛的反應有些強烈。
驀地，他突生一笑，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涼歌坐在床上，拿著手機猶豫不定，如果現在回過去，給的答案是失落，倒不如不回這個電話。
她擰掉檯燈的按鈕，把自己置身在暗影處。
只要有心事，她便難以入睡，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好久都無睡意。
「要是睡不著的話，去樓下跑一圈兒。」一道奚落聲突然傳來，若黑夜的鬼魅，讓人驚魂。
「說我陰陽怪氣，這個點兒還出聲嚇人，真是幼稚！」涼歌扯了扯被子，把自己揶得死死的，欲把莫錦天的聲音擋在被子外。
「你要是有什麼困難，不妨說出來，興許我還可以幫你。」緊接著的一句話，倒讓呆在被子裡的涼歌徹底呆不住了。
像是在漫漫黑夜裡看到了希望的火光。
「你說真的？」現在能幫上忙的也只有他莫錦天了。
她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一臉精神。
「前提是，乖乖睡覺。」莫錦天沉冷的聲音澆滅她語氣裡的激動。
「可這件事不盡快解決，我哪睡得著。」她一語乾脆，滿腹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