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032 文 / 邢嘉儀
「菲兒，快開門，我們活著回來啦！」金菲兒所住的樓層總共有八層，而她住在七樓，兩人步行了十分鐘，已經累得夠嗆，回來還跑了幾層樓，早飯就沒吃飽的涼歌剛到門口，就拖著嗓子喊叫。
身後的莫錦天表情還算正常，只是聽到涼歌那聲吼叫，禁不住皺了皺眉，但沒有維持多久，便被接下來的一幕驚呆了。
「涼歌……」
「怎麼是你？」靠在牆上大口喘氣的涼歌被前來看門的林俊驚到。
「你們回來啦！」金菲兒的聲音從屋子裡飄出來，涼歌便聞到一股歡喜的味道。
「錦天，你先把食材拿進去，我有話要跟他說！」涼歌沉著臉，看著林俊，好似看不速之客一般。
莫錦天愣了下，雖然不怎麼喜歡被人差遣，不過想到早上她看到這個男人臉上流露的憤怒，還有憤怒之後的懦弱，他還是冷淡的點了點頭，側著身子進了屋。
「咦？涼歌呢？」見莫錦天一個人進來，金菲兒好奇的往他身後搜尋了番。
雖然搞不懂那兩人的關係，但他還是能看出涼歌眼裡流露的情意，那個男人，一定是對她很重要的人吧，並且長得那麼帥氣。
猛地，心裡湧出一股濃濃的酸意，讓他內心五味雜陳。
「她和那位先生有點事要說，所以讓我把食材拿給你。」雖然有些走神，但莫錦天還是淡然的回答了金菲兒的疑問。
「呃……」金菲兒雙手接過食材，十分抱歉道：「對不起啊莫先生，這地方太小了，您多擔待。」
如是客氣的話讓莫錦天有些無所適從起來，他瞟了下簡易的裝設，還有面積不太寬敞的房間，的確有些不適應，但也沒有心生反感。
「你是涼歌的姐妹，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間無需客氣。」金菲兒的客氣話，讓他也跟著客氣起來。
「也是，那你先看會兒電視，我先煮菜！」金菲兒往門口的方向看了看，掩不住滿臉尷尬的招呼莫錦天。
好似看出金菲兒的緊張，莫錦天顯得大方起來，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手裡拿了一個桔子，一邊盯著電視機屏幕，一邊剝著桔子。
頂層天樓上，涼歌迎著秋日的涼風，站在鐵筋築起的護欄前，看著前方的高樓聳立，久久沉默。
「對不起涼歌……」身後傳來林俊低沉的歉疚聲。
涼歌暗自吐了口氣，回身面向滿臉心事的林俊，平靜道：「我不是來聽你道歉的，我想聽實話，你還愛她嗎？」
她眼裡的潮湧已經平復下去，水色的眸子充滿期待，靜等林俊的回答。
對面的林俊嘴唇張合不定，欲言又止的樣子更加說明他有難言之隱。
涼歌眸色一淡，無不失落的說，「自從我和韓少偉分手後，和你們的來往較少，雖然不知道這中間發生過什麼事，但林俊，你那麼愛菲兒，現在她有了你的孩子，你為什麼不像當初一樣，反而逃避呢？」
打抱不平的話語，讓她突然變得激動起來，分貝也上浮了幾個度。
「我和菲兒在一起這麼多年，早把她當做最心愛的女人，並且是同我度過一生的人。」一陣糾結後，林俊說出壓在心頭的真心話。
涼歌表情稍稍平緩，繼續追問，「那為什麼在關鍵時候逃避？」
林俊眼眸漆暗，失落暈滿了整張臉，「涼歌，有些事，它早早就注定了一個不可能的結果，即使你再努力，也徒勞無獲。」
這種喪氣話，涼歌難以置信是從一向溫和且樂觀的林俊口中說出來的。
「你也說早早就注定了一個結果，那為什麼還要和菲兒糾纏這麼多年，還要讓她懷上你的孩子！」涼歌突然惱了，不停的數落道。
她全身熱血往上冒，心裡萬般不是滋味兒，聽到那近乎分裂的聲音，好似接受分離的人是她。
這麼多年，她已經習慣他倆的形影不離，已經習慣把他們當作最好的朋友，亦或，親人。
「孩子是個意外……」林俊表情落寞，眼神飄渺，像是找不到停落的去處。
「這麼說來，讓菲兒打掉孩子，是你的本意？」涼歌再次驚愕，大眼珠子裡滿是失望，「呵呵……虧我還那麼相信你，相信你對菲兒癡心一片，怎麼會捨得打掉你們的孩子……」
涼歌的話輕飄飄的，吹拂在風裡，那麼輕，卻陰魂不散的飄蕩在兩人四周，如同警鐘般敲響在林俊耳畔，攪得他心緒難平。
兩個人均沉默，最後還是涼歌冰冷開口，「既然你不要這個孩子，那麼他自有去處，不過林俊，一旦失去的東西，就永遠不可能重來。」
說完這句話，涼歌便雙手握拳，準備離開天樓。
「涼歌，我比誰都愛菲兒，包括我和她的孩子！」正當涼歌快要走出天樓時，身後傳來林俊一陣急迫的聲音，讓遁走的涼歌猛然頓了腳。
「你說什麼？」涼歌轉過頭，滿是恍惚。
「雖然這件事我永遠不願提，但涼歌，你是菲兒最好的姐妹，也是從小和我一同長大的玩伴，我不想你誤會，更不想失去我們這麼多年的情誼。」待涼歌走近一些，林俊埋著頭，心情極度複雜的說。
林俊真摯的話讓涼歌眼眶裡置滿霧氣，想到這些年，四個人成雙成對，如今少了韓少偉，她能維持的只有這份友情，倘若他和金菲兒分手，四個人的情誼不久四分五裂了嗎？
「既然為什麼是朋友，為什麼不願意把隱憂說出來，一起解決呢？」涼歌望著他，語氣堅定道：「不管是什麼難事，只要能有一線希望，我們也要奮力一搏，我總覺得，只要兩個人互相深愛，外界因素是影響不了的。」
這些話不失鼓勵性的空話，涼歌一直抱著這種想法，如果不是韓少偉執意離開，他們又怎麼會分開。
總是在告誡自己要忘掉過去，卻老是止不住懷想。
不過，她相信總有一天會把這個人徹徹底底忘記，只不過時間而已，一味地逃避只會加強那份記憶罷了。
「涼歌，我知道你一直樂觀堅強，少偉離開你，我這個做朋友的……」深受涼歌這番話的感動，林俊禁不住提起那個名字。
涼歌的表情雖有了絲絲微恙，但很快恢復如常，微笑道：「他離開我是因為不愛我了，而你離開菲兒是迫不得已，性質是不一樣的。」
很難想像，經歷這段感情挫傷後，她還能笑著理解他的離開，更沒有朝金菲兒訴苦，亦或對這個往日與韓少偉稱兄道弟的朋友數落他的任何不是。
她在韓少偉那兒，是朋友眼中公認的保姆形象，任勞任怨不說，事無鉅細的為他考慮周到，這樣的兩個人，誰能相信會走到分手這一步，而且還是韓少偉單方面分手，這無疑是給死心塌地的她狠狠一巴掌，不禁自尊沒挽留到，還因交不起房租被房東催促搬出去，自尊心強的她把一切難受吞嚥，若不是在白璐送別會後遇到莫錦天，她很難想像之後的日子會發生什麼……
與其說莫錦天像一個不速之客闖入了她的生活，倒不如說她是一個救世主，讓她免受四處奔波之苦，即便這樣的想法有些頹喪，可她依然心懷感激。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我這個旁觀者也不好評論，不過聽菲兒說你已經結婚了，剛剛那位是？」林俊突然一聲感慨，把話題轉移到了莫錦天身上。
涼歌點頭默認。
「他對你好嗎？」試探性的聲音讓涼歌微微遲疑，但終是點了頭。
說不上好壞，只能說很平靜。
只要不發生爭吵，兩人不交流，日子過得相安無事，彼此不驚擾。
「那就好！」林俊微微鬆了口氣，心底仿似沉澱了很多事。
涼歌取笑他，「你和菲兒問得問題簡直一模一樣！」金菲兒也老是問她過得好嗎，莫錦天對她好不好……
或許這才是在乎她的人所關心的問題吧。
林俊又恢復往日的溫和，目光悠長，看著光芒下的繁華城市，「她是個好女孩。」
歎息的聲音，才讓涼歌反應過來，繼續問詢剛剛那個問題，「你所謂的難題，是不是來自你的家人？」
除此之外，涼歌很難想像還有什麼問題阻礙到他倆。
「的確是我母親強烈反對……」林俊說這話的時候，血氣一下子上湧，憤怒填滿了整座心房，「她為了讓菲兒打掉孩子，收掉我的手機，把我關在房間裡，還威脅我，如果不和付斯容結婚，一輩子都別想出門！」
天吶！這是一個母親對自己的兒子做出的事情嗎？
不過知道打掉孩子不是林俊的本意，涼歌氣憤間，又稍稍慶喜，「既然是誤會一場，那你和菲兒說清楚，她會體諒你的！」
「如果不是我找借口說陪付斯容逛街，她哪肯放我出門。」出於對蒲秀琴的不滿，林俊臉上的寒意越來越濃。
所以才會撞見兩人親密挽手的畫面？
涼歌心頭的疑惑徹底揭開，她面露尷尬，不好意思道：「早上的事對不起啊，我有些衝動了……」
林俊理解，不介意說：「你生氣很正常，出於對菲兒的維護，要說抱歉，也應該是我才對，付斯容大小姐脾氣慣了，說起話來口無遮攔，那些話你別放心上。」
涼歌搖頭，腦袋裡回想了下付斯容的樣子，忍不住打趣，「以前你總說菲兒口無遮攔，現在才領教到什麼是真正的口無遮攔吧？」
林俊面色一紅，笑而不語。
「不過這件事先不告訴菲兒吧，等我們想到辦法解決後，再告訴她。」涼歌突然擔心道。
「涼歌，你還是沒有明白我話裡的意思。」林俊突然皺眉，極為傷神的表情。
「不就是蒲秀琴禁你足嗎？現在你已經出來了，難不成你還要回去？」涼歌認為他會來找金菲兒，已經堅定了立場，哪會從中去理解更多。
「如果事情這麼簡單，我大可帶著菲兒從這裡搬離，然後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生活，以我的能力，找份像樣的工作，養活她和孩子是不成問題的。」林俊激動說完內心的想法，又無不失落道：「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林家破產，我媽雖然刁鑽，但也是無奈才出此下策。」
涼歌大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所以……你媽媽才會要求你和那個女孩結婚？」
林俊沉重的吐了一口氣，心情極其沉重，「我爸說欠付家的錢無法在短時間內償清，再者付斯容一直喜歡我，聯姻，是最好的和解方式。」
「所以你答應了？」涼歌一顆心都快凝固了，還是不死心確認。
林俊苦笑，「答不答應已經不重要了，他們好似看透了我的心意，於心不忍是我的軟肋，我無法眼睜睜看著父母承受公司倒閉的悲痛。」
林俊一直是孝子，即使小時候父母陪護的時間很少，但時時把他們掛在嘴上，表面看上去對蒲秀琴不滿，但心裡還是很尊敬的。
只不過用自己兒子的終身幸福去換取利益上的損失，這樣的方法可取嗎？
疑問一出來，涼歌便自嘲起自己來，想先前答應嫁給莫錦天，還不是為了療治情傷，才答應他的嗎？中途生過離開之心，但得知他花錢替自己的父親治病，她又有些猶豫了，即便明白他不是為了愛而挽留，只是為了其他原因而圈住她。
「那你這樣做，可想過菲兒的處境？」涼歌覺得自己好殘忍，在這個當口，問出最令他頭疼的問題來。
「我當然知道，可我不敢往下想……」
「你想不想要這個孩子？」不管自己在感情裡受過怎麼樣的愴痛，可在別人的感情裡，涼歌總希望能夠攜手長久，不願見相愛的兩個人分離。
「他是我和菲兒愛情的結晶，我當然希望他平安降落在這個世界上，可是……」
「別可是了！」涼歌打斷他，信心十足道：「有危機事情才會有轉機，這或許是老天爺給你倆的考驗，看你們有沒有能力承擔起做父母的責任，從現在起，我不希望你用頹廢解決，你得想辦法拖住你家人的逼婚，再安撫好菲兒的情緒，至於錢的事，我來替你想辦法！」
「涼歌，一個公司的損耗不止幾萬塊……」對涼歌信心十足的話，林俊仍舊隱憂。
「我知道……」涼歌抿唇，說了一句慕楚克時常掛在嘴邊的話，「但凡是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哪怕是一筆巨額資金，我相信總有一天，你能償清！」
「真的嗎？」林俊不自信反問。
「你號碼沒變吧？」涼歌突然岔開話題，目的不讓林俊繼續煩心這件事。
「沒變。」
「那就好！」涼歌突然想到金菲兒的處境，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你先給那個女孩打個電話，說你有點事耽擱，晚上見面。」
「為什麼？」林俊蹙眉，一臉的不情願。
「只是一個借口而已，不然她去你媽面前告狀，倒霉的可是菲兒，還有，這兩天你給菲兒找間賓館，這地方你媽媽太熟悉了，要是有個風吹草動，她一定會再次光臨的。」涼歌一口氣把話說開，倒解了林俊心頭疑惑。
「謝謝你涼歌，還是你想得周到！」對於涼歌的決定，林俊很是贊同，不過想到岌岌可危的公司，他還是免不了擔憂一聲，「要是公司不到破產這一步，我哪會讓菲兒受這樣的委屈！」
「給我兩天時間，我會給你一個答覆。」雖然希望渺茫，但涼歌還是想試一試。
林俊半信半疑，不過最後還是選擇相信涼歌。
「那我們下去吧，不然莫先生該著急了？」林俊帶笑取樂道。
幸好林俊這麼一提醒，涼歌才徹底抽離有些傷感的情緒，有些怪異問：「你和金菲兒很奇怪，怎麼老是叫他莫先生，他又不是什麼大人物，聽起來好彆扭呀！」
莫錦天很介意人家過問他身份這件事，可是開著那輛太過招搖的車，誰人不知道是有錢人啊，只是涼歌從未在金菲兒面前細述過莫錦天的真實身份，所以她盡可能把莫錦天說得平凡不過。
莫氏集團在冰城的確赫赫有名，可註冊的名字並非是莫錦天的名字，即便同姓，當事人否認，難有人會聯繫到一塊兒去。
上次李嫂告訴她，莫錦天是莫氏集團的總裁，但具有重大執行權的卻是莫青山。
她對這方面的興趣不高，所以當時李嫂隨意說說，她也順便聽聽，並沒有認真思量這個問題，李嫂之所以告訴她這些，無非是讓她多學學上層家庭中的繁禮節，好討得蘇華娟的喜歡。
「涼歌，不得不說你有一副好眼光！」下樓間，林俊突然誇讚她。
涼歌只是羞澀的微笑，並沒有深究其中的意思。
「你倆終於下來了！」涼歌前腳剛邁進門，金菲兒便繫著圍裙迎了過來。
涼歌好奇，在不大的房子裡搜尋了一圈，好奇問道：「他呢？」
莫錦天怎麼不見了？
「你還說呢！」金菲兒不滿嘟噥。
涼歌去洗手間看了眼，再到臥室轉了圈，都沒有看到莫錦天影子，依舊奇怪，「下樓買煙了？」
他很少抽煙啊，不會因為無聊，跑出去了吧？涼歌在心底暗暗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