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033 文 / 邢嘉儀
「我飯菜做到一半，錦天突然說有工作上的事情忙，說不能留在這裡用餐了……我說著急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說你們馬上就要下來了，可錦天說你們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面，一定有很多話要聊，說不打擾你們了……」
金菲兒說了一大堆，涼歌都沒聽錯其中的意思來，了當一句，「這麼說，他已經回去了？」
她一點也不覺得稀奇，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大忙人。
「唉！你是神經短路，還是故意裝傻！」金菲兒忍不住用手指點了點涼歌的額頭，替她著急。
「喂喂喂，你現在是孕婦，別動不動就緊張！」涼歌反倒替她著急起來。
見涼歌一臉輕鬆的樣子，金菲兒忍不住把話說明白，「開始錦天還說好不容易才得個空閒陪你，你忘啦？」
那只不過是他鬼扯的話，用來騙人的。
不過涼歌還是收斂起臉上的不經意，認真回答，「他經常工作應酬到很晚，這種情況很正常。」
「你倆談個話怎麼去了這麼久？」金菲兒心頭對林俊還有餘氣，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我倆敘敘舊，難不成你還吃醋？」涼歌瞟了眼一臉緊巴巴的林俊，急忙把話接了過來。
「說什麼呢！」金菲兒沒好氣回她一句，「吃醋的人可不是我，我看某人吃醋倒是真的。」
「什麼意思？」涼歌納悶，聞著菜香味往廚房鑽。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金菲兒跟在後面，一副緊張的語調。
「哇！菲兒，做了這麼多菜啊！」入了廚房，涼歌忍不住驚歎，「咱有口福咯！」
不知是她有意迴避還是真的不清楚，金菲兒也不好掃了她興致，接著把飯菜端上了桌，不過從她的好心情裡，金菲兒能猜料到她和林俊的談話十分愉快，且不說談話的內容，以她對涼歌的瞭解，準是圍繞她的事情，所以心頭還是榮滿感動的。
「你看你這能幹的媳婦兒，都快做成滿漢全席了！」盯著一桌子的菜，涼歌忍不住誇讚。
金菲兒一邊盛飯，一邊不好意思道：「你可是公認的廚娘，可別給我戴高帽！」
其實金菲兒說這話的時候完全沒有顧慮到其他，反倒林俊給她使了個眼色，她才驀地反應過來，「錦天剛還稱讚你麵條做的好呢！」
涼歌絲毫沒有注意到那句話的殺傷力，只是兩人太過敏感，反而讓她回想起這廚娘稱號出於何處。
那時候她輟學，整天除了給韓少偉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再無其他，偶爾空閒陪他去學校打籃球，那時候樸素的她，與那些充滿青春活力的女大學生完全是兩個樣，即便如此，韓少偉對她沒有厭棄之意，去哪裡都帶著她，有時候林俊和金菲兒來竄門，她給他們做很多菜，韓少偉一高興，就封了個廚娘的名號給她。
其實廚娘這個詞頂多理解成女廚師，說得難聽點就是個女廚工，不知道為什麼，她聽後還沾沾自喜。
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那會兒的她，莫過於此吧。
生活除了以韓少偉為中心，幾乎找不到任何樂趣來。
「是嗎？」涼歌夾了菜，慢慢的吃起來，不經意道：「這兩天全吃的麵條，難得他不膩。」
她輕描淡寫，可旁人聽起來異常甜蜜。
金菲兒很有感觸道：「只要是心愛的人做的飯菜，再難吃，那都是美味。」
涼歌笑笑，逮著了取樂的好機會，「那倒是！人家林俊都美味你這麼多年了！」
她語氣很正常，笑得很得體，視線專注在飯碗裡的食物上，根本不去理會兩人被羞澀灌滿的臉頰。
涼歌知道他倆心裡還存在點點間隙，金菲兒做了這麼大桌子菜，換在平時，林俊非得把金菲兒誇到天上去，唯獨這次，兩人沒交流，倒成了涼歌的主場了。
「少貧！」金菲兒一陣尷尬後，嚇唬到：「你最好把這滿桌子菜吃完，連帶你家那位的！」
涼歌差點被嗆到，硬生生吞下卡在喉嚨裡的食物，道：「你這明顯是為了歡迎你夫君重回故里，別老把責任推我身上。」
金菲兒徹底無語了，瞪了瞪涼歌，接著用吃飯來掩飾滿心的尷尬與激動。
其實涼歌說得不假，她的確蠻激動的。
吃完飯，涼歌便準備回去，走前不忘給林俊使眼色，提醒他不要忘了。
「林俊，你不是開車來的嗎？送涼歌回去吧。」金菲兒搖了搖林俊的胳膊，提醒他。
涼歌忙拒絕，「別了，你現在是皇后，得讓他多陪陪你，想要吃什麼儘管提，我明天找空兒再來看你。」
她之所以那麼緊張，是不想讓林俊知道莫錦天家裡的真實情況，這樣不僅會引來莫錦天的不滿，更會給他們心裡帶來壓力，縱然莫錦天低調，可是那派頭，無不在彰顯他的錢勢，不知是他的疏忽，還是別的，他只好遵照他的意思，再則，也不想因為這些而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那好吧，我送你下樓。」金菲兒不做堅持，執意相送。
涼歌忽然想到沒有打車錢，又囧囧開口，「我……我沒想到他先走了，所以身上沒帶錢……」
「哦哦……我馬上去給你拿！」金菲兒立刻反應過來，往房間跑去。
涼歌沉重的呼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簡直糗到家了。
「涼歌，那件事就拜託你了。」趁金菲兒拿錢的當口，林俊出聲請求。
「放心吧，我會盡力的。」她恬淡一笑，把心頭的壓力掩藏的很好，「你好好照顧菲兒。」
「我會的。」林俊聲音溫和，說得真肯。
金菲兒堅持送涼歌下樓，途中，金菲兒提醒她，「錦天走的時候，臉色很不好，我估計他是誤會你和林俊了，你回去好好給他說說。」
涼歌聽後，心想，莫錦天什麼時候不是冷面寒霜，至於誤會，更不可能，他對她沒有半點情意，哪會到吃醋的份上，一定是悶得慌，藉故離開。
不過這些想法只能悶在心裡，她笑著回答金菲兒：「我知道，你別替我操心了，養好身體，和林俊好好談談。」
從金菲兒家出來，涼歌在馬路上攔下一輛計程車後，便報了臨近錦園的一個地方，她實在不想說具體位置，即便如此，司機還是留心的看了她一眼。
涼歌一點也不奇怪，因為能住上別墅區的住戶，必定是有身份的人，不過好在她打扮普通，頂多讓人認為是別墅區的傭人。
車子緩緩啟動，迎著暖暖的霞光，涼歌思緒惆悵，想到答應林俊的事，心亂作一團。
雖然知道莫錦天有權有勢，但也不見得會幫助她，再說，生意場上的事情，她哪裡懂……
抵達目的地，涼歌給過錢，便下來走路，涼風吹在臉上，帶著絲絲冷意，她圈住雙臂，大步向前走著。
抬眼看去，那座幽靜竹林中的別墅離自己越來越近，微亮的光芒冉起，涼歌便知李嫂已經回來了，不知怎地，她心中充滿興奮，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了，彷彿小時候放學歸家期待父親做了什麼好吃的菜給她。
不過這個點兒開燈，是不是太浪費了點。
涼歌想法一出，便忍不住笑了，他莫錦天最不缺的恐怕就是錢了，哪會在意這個。
「少夫人，您回來了？」涼歌剛抬手準備按門鈴，裡面便響起略帶沙沉的男聲。
涼歌驚惑，望去，「林管家？」
「您可算回來了！」林管家一臉急切，似乎等了她很久的樣子，「太太等了你一下午。」
涼歌還來不及問李嫂，便聽見林管家一句緊張的補充，驚得她面色蒼白。
蘇華娟來錦園了？難道莫錦天沒回來？
腦袋裡充斥著陣陣疑惑，縱使害怕，她腳下的步履根本沒頓下，走近極盡奢華的大廳，剛抬起頭，便瞧見臉上蒙著黑紗，身著玫紅色裙裝的蘇華娟，還有站在身後忙來忙去的李嫂。
涼歌怔了怔，懸著一顆心朝蘇華娟走去，特生硬的喊了句：「阿姨，您來了。」
並不是那個稱呼難以叫出口，而是拿捏不好怎麼稱呼，她上次跟著莫錦天的稱呼，結果不受待見，那麼她只好用一個平淡的稱呼，這樣至少不會激起她心底的不滿吧。
涼歌的招呼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坐在沙發上的蘇華娟受傷的半邊臉用黑紗遮蓋，另一半邊臉不僅輪廓精緻，皮膚嫩白如瓷，涼歌心裡驚歎，在這樣的年紀，能包養得如此好，真是不簡單，縱使半面容顏被毀，她依舊把自己打扮得體，高貴典。
單從這點涼歌便可得知，她對自己的容貌很是在意，而那團傷疤，是她心中難以言說的痛苦，而且那麼美麗的輪廓，要是容貌完整，該是多麼驚艷的一張臉。
難怪莫錦天生的如此俊逸。
雙腿被截肢，她用長裙蓋住，坐得端莊得體，與那日在莫家見到的狀態完全不同。
「是不是在思考如何應對這突發狀況？」如冰的聲音透過寬敞的大廳，沁入涼歌耳畔，感覺整個身體都被冷卻了。
那股寒意，比莫錦天身上的那股冷漠還要令人畏懼。
「我……」涼歌突然結巴，吞吐好半天，才擠出一句完整的話，「我只是不知道阿姨要來，所以回來晚了。」
想到林管家那句話，得知蘇華娟等候多時，她便心滿愧疚。
「果然是個戲子，說起話來也是一套一套的！」蘇華娟一聲冷哼，語氣裡全是不滿。
李嫂站在一邊，滿臉緊張。
涼歌表情懵然，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不過多多少少瞭解點蘇華娟的脾氣，她根本不往心裡去，眉宇之中，始終保持著一份恬淡。
「太太，涼歌這孩子脾氣很好，真不像是……」
「住嘴！」李嫂正想替涼歌說話，便被蘇華娟冷聲斥住，接著，犀利的目光打落在涼歌身上，極其憤懣道：「竟然找懷孕的借口賴在這兒！」
聽到懷孕兩個字，涼歌忍不住一個激靈。
難道蘇華娟已經知道了懷孕一事是假的？
「怎麼，怕了？」蘇華娟身子微微前傾，一雙紅唇挑起一抹輕蔑之意，涼聲奚落。
涼歌抿了抿毫無血色的薄唇，竟一個字都發不出。
說不害怕是假的，她從小到大不善撒謊，更不願意製造謊言，若不是莫錦天迫使她如此，她哪會違背心意跟同他，如今，謊言被揭穿，她若是繼續堅持欺瞞，豈不是知錯不改？
雖然疑惑這件事怎麼會被蘇華娟看破，但她沒有替自己聲辯，而是把全部的錯攬在了自己身上，「對不起阿姨，我的確不該撒謊騙您……」
雖然這件事授意人是莫錦天，但她是共犯，哪有推脫的道理。
她並不是有意維護莫錦天，而是不願意繼續縱容自己做錯事。
再說，懷孕這件事本來就是遮掩不住的，現在不被發現，總有一天也會被揭穿。
「哈哈……李嫂，你聽清楚了嗎？」蘇華娟突然得意一笑，倏爾，陰冷的目光鄙視涼歌，繼續審問：「你呆在錦天身邊，是不是為了錢！」
她的聲音似來自古墓，充滿神秘，令人驚魂。
涼歌薄唇微動，不知如何回答。
莫錦天花錢醫治慕楚克的病，雖然不是她央求的，可她的確受恩於他，她否定自然說不過去。
可她內心坦蕩，的確沒有因為他的錢而對這裡戀戀不捨。
想到內心還在期盼莫錦天可以幫林俊一把，現在的局面，倒讓她哭笑不得。
「別以為裝啞巴我就會放過你！」蘇華娟生氣的拍了下桌子，憤怒不已道：「你馬上收拾你的東西，給我滾出這裡！」
涼歌頭埋得極低，嘴唇抿得死死的，雖然心情沉重，但她還是在一陣短暫的沉默後，抬起頭，好看的臉上，扯出一抹恬淡的笑容，「阿姨，您不要生氣，生氣對身體不好……」
「我沒工夫聽你廢話，趁錦天不在，你立馬給我搬出去！」蘇華娟斥斷涼歌的話，毫無耐心的繼續驅逐。
涼歌把那些發自內心的關切話硬生生憋了回去，淡淡回到：「好，我馬上搬……」
她並沒有留戀的意思，那份失落感，或許是出自蘇華娟對她一味的誤解吧。
「太太，要不等錦少爺回來再說……」李嫂在邊上求情，眉頭深深皺起。
「我故意支開錦天，就是讓這個女人從這裡徹底消失！」蘇華娟一點商量的餘地都不肯給，扯著嗓門厲聲驅趕。
涼歌面色如冰，倒看不出難過來。
只是走走停停的腳步走得更加堅決了。
如果蘇華娟心裡存留的怒氣，因為她的離開會消失，那她願意離開。
回到臥室，涼歌才猛然發現，這個房間裡，幾乎沒有一樣東西是屬於自己的。
她忍不住笑了，縱然眼裡有淚光閃爍，她也不准許它們落下，她仰起頭，把那些脆弱逼退回去，接著把莫錦天買給她的昂貴手機放在梳妝台上，然後轉身下了樓。
見她兩手空空，冷嘲的聲音立即響起，「是不是覺得帶其它東西太累贅，選擇了最輕便的方式？」
涼歌自是聽得懂那言外之意，走到蘇華娟面前，張開雙臂，一副淡定從容之態，「阿姨如果不信，可以動手搜一搜。」
被誤解的滋味讓她極其難受，但想到蘇華娟的狀況，她語氣溫柔，沒有半點憤怒。
「動手？我還怕髒了我的手！」蘇華娟一臉厭惡，唾棄道：「你以為有幾分姿色，便可以在莫家興風作浪？」
涼歌徹底無語，她忍住心中的委屈，側過身，依舊輕和道：「李嫂，那你檢查下吧。」
「這……」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李嫂對涼歌已經徹底改觀，見她受蘇華娟的責備，自己一點忙也幫不上，已然很內疚，這會兒讓她動手搜身，她更加不知所措。
「既然她要證明自己的清白，你還愣著幹什麼！」蘇華娟沉著臉，一聲令下。
見李嫂面露為難，涼歌微笑，「沒事。」
那明媚的笑容，讓李嫂的手顫巍巍的，猶豫之中，又畏懼於蘇華娟的責備，只好硬著頭皮去搜涼歌的衣袋。
「太太，少夫人身上沒有任何物品。」李嫂小聲翼翼稟報，生怕觸怒了坐在沙發上，一臉陰寒的女人。
「是嗎？」蘇華娟眼皮不經意挑起，眼神裡除了寒冰外，還有一絲質疑，「她煞費苦心的嫁給錦天，怎會不要分離開？」
面對蘇華娟懷疑的目光，涼歌的臉色有了微微變化，但還是克制住心裡的不滿，好聲好氣解釋，「我嫁給錦天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太太，這點我可以證明，少夫人前幾天還向我問起錦少爺的身份，我才告訴她……」李嫂在一旁為涼歌證實。
「是嗎？」蘇華娟冷眼掃量涼歌，依舊是不予信任的語氣，「那你現在知道了，是不是更捨不得走了？」
涼歌的心，猶似在刀尖上走過，疼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李嫂，去樓上挑一條單薄的裙子，記住，不能有口袋，讓她穿上，馬上給我走！」蘇華娟不容商量的口吻繼續駛來。
李嫂驚愣，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游移，很是為難。
「還愣著幹什麼！」見李嫂不為所動，蘇華娟又一次厲聲催促。
「好……」無奈之下，李嫂只好聽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