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030 文 / 邢嘉儀
「怎……怎麼會呢！」涼歌立即否定，聲音裡透著一股心虛。
「他從來不會超過三天不理我的……」金菲兒聲腔裡夾帶哭音，那種情緒崩潰又極力隱忍的樣子，看得涼歌內心隱隱作痛。
在愛情裡占強勢的金菲兒，倘若知道林俊如此對她，怎麼順得過那股怨氣。
即使早晚要面對那場感情風暴，涼歌還是不忍心把真相說給她聽，繼續安慰她，「你先別胡思亂想，這事交給我來處理！」
估計是心頭餘怒未消，她說得義憤填膺，毫不猶豫的把這個擔子挑起。
金菲兒知道涼歌不是意氣用事的人，滿是懷疑看著她，驚問：「涼歌，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被金菲兒這樣一問，涼歌表情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我知道你很愛林俊，他也很愛你，所以你先別做傻事，好嗎？」
若沒有看到剛剛那一幕，涼歌一定會把林俊也愛著金菲兒的話說得乾脆了當，可現在，話一出口，她心裡邊全是內疚。
除了用善意的謊言掩蓋那個令人傷心的事實，除此之外，她別無辦法。
「如果這個孩子受人待見，我哪願意躺在那冰冷的手術台，等待這個小生命從我的體內流失……」金菲兒望著醫院進進出出的病人，聲音飄渺道。
聽著金菲兒聲音裡的失望，涼歌的心越縮越緊，不知道是因為在醫院這個充滿壓抑的環境，還是複雜的心情，她突然很想逃離。
「菲兒，咱們先回去，我給你煲些雞湯喝，好不好？」雖然知道在這樣的場合下提吃的也不會激起她多大的食慾，但她還是滿臉微笑逗她。
也許是不想讓涼歌替她擔心，金菲兒竟出奇意外的點了頭，愁眉苦臉的表情裡漾出了一絲笑意。
醫院門口，莫錦天手指銜了一支煙，火星在風中攢動起火紅，香煙味瀰漫在空氣裡，從頭至尾，他沒有抽下一口，不過是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罷了。
也不知道怎麼了，他本該調轉車頭離開的，竟駐足在此，一雙黑沉沉的眼眸牢牢鎖定在打扮樸素卻清秀動人的慕涼歌身上。
瞅見兩人朝自己走來，他捻滅手頭的煙，雙手放進口袋，高大的身影站在醫院門口中央，在涼歌抬頭便能瞧見的地方。
「涼歌，他……莫先生在這。」金菲兒首先發現站在門口的莫錦天，突兀間，收斂起上次的冒失，用客氣的稱謂稱呼他。
涼歌驚異抬頭，與不遠處的莫錦天對視。
不是叫他走了嗎？怎麼還在這！
「菲兒，我沒有告訴他你的事情，我以為他送完我就離開了，誰知道……」涼歌心生歉疚，生怕影響到金菲兒的心情。
誰知金菲兒不僅不責怪，還一臉歉意的和面色冷如冰的莫錦天解釋，「不好意思莫先生，涼歌沒告訴我你在這，讓你久等了。」
「菲兒！」聽金菲兒低聲下氣的聲音，涼歌不免心疼。
「涼歌，這兒離我住的地方不遠，你不用送我，先和莫先生回去吧。」金菲兒轉過視線，對涼歌輕微說道。
涼歌不明白金菲兒為什麼突然客氣起來，不過看到莫錦天那張不近人情的面孔時，她立刻反應過來，忙說，「你別看他一臉冰霜，他對人很好的！」
不管怎麼說，莫錦天是她的丈夫，她不僅要顧忌他的想法，還要照顧到金菲兒的情緒。
聽到讚美的言辭，莫錦天冰沉的臉色稍稍和緩，一雙深邃且犀利的眼眸牢扣在涼歌身上，似是要穿過她的身體，檢驗她那些話是否誠實。
金菲兒沉默，表情略顯尷尬，涼歌著急，跑到莫錦天面前，面對高大的身影，她顯得格外瘦小。
而這樣的身高差，在外人眼裡，是多麼匹配。
英俊的如同王子般的莫錦天，嬌小靈動的慕涼歌，在金菲兒循著兩人的背影看去之時，眼裡幻象出她與林俊的牽手相依的畫面，整個人呆做一團，思緒早就飄向了無邊的原野。
「你可不可以態度好一點，不要一副氣沖沖的樣子，這樣會嚇到菲兒的。」她雙手緊握，憋了一分鐘才向他開口，陽光直至灑在她的臉上，把她的表情柔化在那團溫煦的光暈裡。
雖然她語氣和善，可那言語的意思無不是在責怪他態度不好。
他堂堂莫氏總裁，從小到大，沒有一個人要求他做這做那，她倒好，不僅能使動他為她驅車，這會兒還要求他對她的朋友低眉順眼。
他深呼了一口氣，深邃的瞳孔迸射出一絲憤怒，居高臨下的俯視她，像輕看一隻小螞蟻一般不經意，用極富輕蔑的聲音回答她，「慕涼歌，別以為你是我的妻子，我會對你言聽計從！」
他莫錦天活了二十八年，還沒有一個女人對他肆無忌憚的要求，哪怕他一直深愛的那個人。
涼歌表情起了細微變化，她明明是商量的語氣，為什麼他要錯解她的意思，而且還是當著金菲兒的面。
雖然他的聲音很小，可兩人這樣僵持下去，難免會引起金菲兒的注意。
不管了，豁出去了！
「親愛的老公，不就是讓你多等了十分鐘嗎？等我晚上回家給你燉雞湯，犒勞犒勞你，如何？」涼歌故意揚起聲音，說了串膩歪的話，邊說還不忘用眼神示意莫錦天，要他給她點面子。
莫錦天又不笨，對她的用意一目瞭然。
陷入沉思的金菲兒也被她這段話醒過神來，她朝涼歌走去，笑著道，「涼歌，真想不到，你也有膩歪的時候。」
聽出金菲兒聲音裡的開心，涼歌心情也陡然好起來，藉著明媚的日光，繼續開懷道：「某人比我更膩歪，只不過在人前，他害羞罷了！」
說罷，涼歌便挽起金菲兒的胳膊往那輛凸顯尊貴身份的豪華轎車走去。
莫錦天呆愣在原地，盯著那稍顯得意的背影，竟氣得無語。
兩人坐上車後，見車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張帥臉還臭的要死。
「菲兒，你坐著別動，我去去就來！」涼歌見莫錦天沒有過來的意思，立馬下車，朝那高大身影跑去。
「莫錦天，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氣了？」她望著他，混同仰望天空，望著高出她很多的冷酷男人。
莫錦天冷眼掃了她一眼，並不答話。
涼歌當然讀懂了他冷芒裡夾帶的意味，她語氣稍稍平和，固執請求：「雖然我們的婚姻有名無實，可外人並不這麼以為，所以你能不能收起你那尊貴的姿態，親民一點？」
「那如果不能呢？」他聲音沉冷如冰，一臉的隨意。
涼歌抿唇，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來形容她此時的心情。
為什麼他就不懂得為別人考慮一下！
「是你說的！」心裡原本裝滿了怒火，這下被莫錦天一激，倒是勾起了她藏在骨子裡的脾氣。
看著她箭步離去的背影，莫錦天疑惑，本以為她會拉著她朋友賭氣離開，哪知她奔去的方向是駕駛座。
車子雖不是他的心頭好，但從未見過她駕車，他豈會不予理會。
他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去，攔在車前，憤怒低吼：「慕涼歌，你瘋了！」
坐在車上的金菲兒也跟著著急，道：「涼歌，你這是做什麼，你根本不會開車啊！」
莫錦天聽了金菲兒的話，胸腔裡的憤怒越積越多，一雙鷹一般犀利的眼神植滿了怒濤，隨時等著迸濺。
「誰說我不會，你等著瞧！」涼歌硬著頭皮，手在方向盤上扭動，佯作要出發的樣子。
莫錦天見她根本沒有下車的意思，憋著火氣，面無表情的說：「慕涼歌，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再不下車，後果自負！」
涼歌只是面子上過不去，本以為他會態度收斂，好聲好氣對她說，沒想到他語氣更加盛人，她氣不過，不妥協回他：「我也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要是不走開，我……我不客氣了！」
雖然緊張，她還是把狠話放了出去，兩人就這樣，你不讓我，我不讓你的僵持著。
看出兩人正鬧脾氣，金菲兒心生一計，摀住肚子，弱聲道：「涼歌，我肚子好痛……」
「啊？」涼歌驚嚇轉過頭，看著正摀住腹部，滿是難受的金菲兒，「菲兒，你別緊張，放輕鬆……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涼歌從駕駛座下來，忙跑到車後座。
莫錦天納悶，也跟著上前。
涼歌正準備伸手去扶金菲兒，卻被金菲反手握住，「涼歌，我沒事，我只是擔心你為了賭氣，做出不理智的舉動。」
雖然被金菲兒騙了，但涼歌沒有生氣，反而內疚起來，「對不起菲兒，我沒有顧慮到你的情形。」
自從金菲兒懷孕後，她的臉色看起來就不好，加上林俊不去看她，精神看起來更加不濟。
突然，她做了一個決定，不再顧慮莫錦天的想法，一意孤行道：「菲兒，你帶了車錢吧，這車太昂貴，哪是咱們這種全身長滿虱子的人配做的，咱們打車去！」
她聲音洪亮，不帶任何情感，可聽起來別有歧義。
金菲兒為難，「涼歌，你還是和莫先生回去吧。」
「你先下車來，別耽誤了人家的正事兒。」涼歌面無表情，繼續堅持。
金菲兒從車上下來，朝一臉冰冷的莫錦天致歉：「對不起莫先生，涼歌說這些話不是有心的，她只是心情不好，你先帶她回去，可以嗎？」
聽到金菲兒替自己求情的聲音，涼歌心裡很不好受，雖然有一刻的衝動，但她還是忍住了，不為別的，為了不讓金菲兒替她擔心。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和莫錦天見氣，還說那些酸不溜秋的話。
「她要是像你一樣明事理，倒不會鬧出這樣一出！」莫錦天冷著臉，不帶絲毫情感說到。
涼歌憤怒抬頭，正欲開口，卻被金菲兒及時阻斷，「不是這樣的，涼歌我是遇到過最善良的女孩，反而是我，一直給她添麻煩，要不是因為我懷孕，她也不會瞞著你跑來看我……」
「菲兒！」
「說來說去，這事還得怪我……」金菲兒沒有理會涼歌震驚的目光，繼續滿懷歉意的解釋。
得知真相後，莫錦天緊繃的臉色才有所好轉，他視線開始朝一臉震怒的涼歌看去，心緒繚亂。
「涼歌，你聽話，不要鬧脾氣，我先回去了，你要是想我了，隨時來找我。」場面有些僵冷，金菲兒只好開口說離開。
「這下你滿意了？」涼歌怒瞪著莫錦天，心裡極其難過，「為了出錦園一趟，我幾乎是低聲下氣的請求你，對你的要求也一一做到，可你呢，擺著一張臭臉，如果你不願意看到我，你大可在送我來醫院後離開，為什麼還逼得菲兒說出懷孕的事情來！」
莫名的，涼歌覺得心頭堵著一股氣，分外難受。
眼前那個沉默的男人，不再是她驚恐的對象，而是她的出氣筒。
她明白自己也有錯，可想到金菲兒丟下那所謂的自尊心，說出自己不願公開的秘密，她便止不住的難過。
莫錦天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瞥見金菲兒已經走遠，涼歌連忙跟上去，不再顧慮身後的男人會作何感想。
溫和的陽光下，瘦小的身影在金芒中跳躍，不知道為什麼，莫錦天總感覺下一秒，那抹俏麗的身影便會消失不見，而後，徹底抽離他的世界裡。
他坐上車，沿著涼歌離開的方向開去。
「菲兒，等等我！」眼見快要追上金菲兒，涼歌上氣不接下氣喊到。
聽到身後的喊叫，金菲兒突然頓不，面對急匆匆追趕而來的涼歌，替她擔心道：「你怎麼沒和莫先生回去？」
提起那個人，涼歌止不住惱火，「什麼莫先生不莫先生，他就一小氣鬼！」
「莫先生來了……」涼歌剛說完，金菲兒緊張的聲音便承接了去。
「別提他了，走，我送你回去！」涼歌根本沒反應過來，伸手便攙住金菲兒。
兩人正準備相攜離開，涼歌驀地抬頭，晶瑩剔透的大眼眸子便瞧見了正一臉帶笑看著自己的莫錦天，即刻反應過來金菲兒剛才那句話。
她微微皺眉，埋下頭，準備自動忽略眼前這個帥到沒朋友的男人。
「莫先生，你來接涼歌嗎？」金菲兒打破僵局，笑著開口。
涼歌真不明白金菲兒為什麼和往常不一樣，對莫錦天客氣到有些失掉本性了，還是因為懷孕，變得內向了……
「嗯。」莫錦天語氣明顯好轉，視線放在涼歌身上，溫和說到：「我送你們回去吧。」
他的話倒是一舉兩得，誰都不得罪。
「好啊！」金菲兒爽朗回答，刻意用手拐了下涼歌，「要不你們去我家坐坐吧。」
對於金菲兒的熱情邀請，涼歌投以驚疑的目光，她真想問她腦袋沒發熱吧，即便如此，也不見得某人會給面子。
「這個提議不錯，那上車吧。」涼歌以為莫錦天會拒絕，沒想到他歡欣接受。
真不知該說他演技好，還是喜怒不定，剛還和她鬧脾氣，這會兒又來充當濫好人，真以為她好欺負。
「對不起，那種小市民居住的地兒，比不得您的大別墅，您還是不要去了。」涼歌冷著臉說，臉邊的郁氣還在。
莫錦天英俊的臉上稍露尷尬，但很快用微笑化解，一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太多道：「你去哪，我就跟去哪。」
他深邃的瞳孔裡散發著明亮，溫潤的語氣，混著暖和的天氣，讓涼歌心頭的冷意慢慢消失，可這種無端而來的好聲好氣，總讓她聽得滿心擔驚。
「咳咳……我在車裡等你們。」為了給兩人和好的空間，金菲兒笑著走開。
氣氛有些怪異，涼歌的臉上立馬暈開一些羞怯來，剛剛的憤怒的小獅子，瞬間蛻化成一隻溫馴的小綿羊。
「走吧。」他語氣低迷，伸手握住她纖細的手臂。
涼歌驚愕，不確定問到：「你沒吃錯藥吧？」
她剛剛那樣說他，他怎麼不生氣？
那烏溜溜的大眼珠子裡，蘊藏難得的天真，只是一層迷惑遮蓋了本該有的活躍。
「我清醒得很。」雖然沒有剛才的冷漠，可那語氣卻格外涼。
涼歌暗自猜想，他該不會背後使陰招吧。隨即，她滿眼戒備，「你還是走吧，我可不吃你這一套！」
「呼……」莫錦天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無奈道：「你這個女人的確該死，不過，想到你那朋友懷孕，我還是做做雷鋒，送她一程。」
涼歌瞪他，「閉上你的烏鴉嘴！」
說罷，她便轉身往車子走去。
對於她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莫錦天竟一陣呆愣，這個女人，就是這麼讓他出其不意。
奇怪的是，在他面前，他好像失去了自己，變得沒脾氣，變得開始分析自己的心事，又或許，這樣的他，才是原本的面貌。
「和好了吧？」涼歌剛坐上車，金菲兒便擔心問道。
涼歌努努嘴，恰似吐水泡的金魚，可愛極了。
「你呀，今天怎麼這麼魯莽！」從涼歌的笑容裡接受到好訊息的金菲兒，如釋負重的笑了。
緊接著，莫錦天坐上副駕駛，雖面無表情，但英俊的臉龐極度迷人。
「莫先生，今天真不好意思，耽擱你這麼久。」車子啟動不一會兒，金菲兒又開口致歉。
「你是涼歌的好姐妹，叫我錦天就好。」莫錦天開口回答，語氣謙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