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029 文 / 邢嘉儀
翌日，莫錦天出奇的起了個早，本以為順了心意的涼歌也會如此，竟沒想到她房門依舊緊閉。
「慕涼歌，起床了！」他抬手敲門，極寒的聲音喊到。
睡夢中，依稀聽到莫錦天的聲音，涼歌眼皮微微顫動，難敵睡意，翻過身，繼續沉睡。
房間裡依舊沒動靜，莫錦天濃眉微蹙，本想拿鑰匙開門，可想起昨晚她受驚的表情，念頭隨即打消，在走廊上來回踱步，最後想出一個法子，他適力敲了下門，威脅著說：「你要是再不起床，那今天就別想出門。」
「我起我起！」涼歌發現那道聲音不是出自夢裡面，猛地睜開眼，想到還要去看金菲兒，立馬從床上坐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揚聲回答，「已經起床了！」
好不容易才得來的機會，豈能被睡眠錯過。
快速洗漱完的涼歌，跑去開門，發現門外的莫錦天已經下樓，她隨後小跑下樓，見莫錦天一身正裝，帥氣非凡。
「對不起啊，昨晚有些失眠，所以……啊……起晚了……」涼歌站在他面前，邊打哈欠邊道歉。
莫錦天表情嚴肅，看了眼著裝普通的涼歌，表達他的不滿，「本少爺好心好意起了個早，你卻用賴床打發我。」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淡淡的，沒有生氣的跡象，可不苟言笑的樣子，讓涼歌心發慌。
「對不起，下次不會了……」涼歌埋著頭，滿臉歉意。
「昨晚做的麵條味道不錯，將功補過，懂麼？」莫錦天突然一笑，用眼神示意。
涼歌立即反應過來，連聲答應，「沒問題！」
只要能見到金菲兒，做多少麵條她都願意。
她慇勤的樣子，讓莫錦天哭笑不得，他心裡也明白，要不是答應她出去，態度哪會這般熱忱。
只是他奇怪，來錦園三個月的時間，她幾乎不出去，為什麼最近幾天，老是想往外跑。
用完早餐，涼歌表現得異常興奮，搶在莫錦天前面，一路蹦蹦跳跳的。
莫錦天見此情形，竟沒有半點不悅，反被她的活躍感染，想起之前，她不是走神，就是坐在草坪裡發呆，那時候他還擔心，她會不會偷跑。
「唔！今天的天氣真好！」涼歌走在車旁邊，雙手舉起，像是吮吸萬物精華般，極是享受的感歎。
莫錦天站在她身後，涼薄說到：「看來這地方對你來說是監獄。」
聽到他這麼說，涼歌呆了呆，思忖之後，才笑著回答，「哪有，我是開心能出去玩兒。」
千載難逢的機會，她得要小心說話，要是得罪了這座冰山，指不定立馬叫她回房間去。
莫錦天好似讀懂了她那點小心思，鄙夷一聲，「你那表情真心虛！」
涼歌無言，眼看他坐進車裡，她立馬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
莫錦天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接著冰冷提醒，「系安全帶。」
他聲音涼涼的，猶如山澗的清洌流淌的水，雖然沒有溫度，但極其透明動聽。
涼歌好像從未細細研究他的聲音，每次只注意他話語裡的內容，還有那不予言笑的表情。
她聽話的繫好安全帶，視線放逐在遠山之間，清晨的綠意一眼望去極其養眼，她那點暈車的小感覺很快被吹散。
原本打算給金菲兒熬雞湯的，但這種情形，只怕有心而力不足了。
「在哪裡下車？」臨近市內，莫錦天冷冷開口。
涼歌回過神望著他，回答他：「就在昨晚接我的地方吧。」
她對冰城不是很熟悉，以前做兼職也是極小的地兒，這些繁華中心，她哪記得住地名。
「先說好，晚飯前必須回錦園！」接著，莫錦天不容商量的說到。
看著他冷清的輪廓，涼歌點頭答應，「知道了。」
莫錦天單手熟練的操縱著方向盤，雙眼平視前方，沉默的樣子，極其高冷。
「那你晚上來接我嗎？」想到身無分，涼歌必須問清楚，省得到時候為車費發愁。
估計沒有那個女人像她這麼悲催，出個門，身無半。
「我是你的司機嗎？」他語氣輕盈，說得異常諷刺。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雖然那語氣讓涼歌不想繼續跟他費唇舌，但考慮到當前的處境，她還是厚著臉皮解釋，可越解釋越難為情。
「因為我是你老公？」他繼續用玩味的語氣猜想。
涼歌臉蛋一紅，想逃離這個親密的稱謂，將臉繼續轉向窗外，不予理會。
就在轉眼的剎那，涼歌的視線被一道極其熟悉的背影吸引，接著心裡發出一聲驚呼，那不是林俊嗎？
身邊的女生是？
隨著車子的緩緩前進，她才看清那女孩的面貌，那根本不是金菲兒啊。
如果是朋友，那為什麼要挽住林俊的胳膊，兩人還有說有笑。
「停車！」像平地一聲雷，涼歌憤憤喊道。
莫錦天一個急剎，滿臉不悅，他正準備轉臉對涼歌發火，卻見她已經打開車門，越過綠化帶，朝林蔭道的一對男女走去。
莫錦天蹙了蹙眉，帥氣的容顏置滿了疑惑，他停好車，緊跟上去。
「林俊哥，你好壞喔！」女子嬌柔的聲音灌入涼歌耳朵，將她心頭翻捲的波浪團化成陣陣怒火，只等兩人上前，供她發洩個夠。
「你這小傢伙，腦袋裡裝些什麼！」林俊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一臉寵溺。
若不是親眼所見，涼歌肯定以為這兩人只不過是普通朋友，這會兒竟旁若無人的打情罵趣起來，要是被金菲兒撞見，別提她會多傷心。
「林俊！」她蓄積的怒火難以抑制，大聲喊出口。
正朝涼歌走來的兩人面露驚色，「涼歌，你……你怎麼在這？」
林俊一臉驚詫，疑惑間，忙掙脫被女生圈住的手。
他臉上的心虛說明了一切，涼歌無不失落的說，「我做夢都不敢相信，你林俊竟是這種人！」
她絲毫不給他留面子，替金菲兒叫屈。
「林俊哥，這女的是誰呀，怎麼這麼說你！」旁邊的小蘿莉死抓林俊不放，一邊嬌聲問林俊，一邊用著了濃厚妝容的眼睛瞪涼歌。
「斯容，你先在旁邊等我一下，我有點事和涼歌說。」林俊沒有回答付斯容的問題，而是輕聲叫她在一旁待著。
那溫聲細氣的聲音聽得涼歌火氣亂竄，她暗暗抑壓心頭憤怒，倒要聽聽被她抓個正著的林俊該怎麼向她解釋。
她並不是有意八卦，而是想到金菲兒現在的情況，還有他母親昨天那些羞辱性的話，使她越想越氣。
「不嘛……」付斯容跺腳，一臉不情願。
涼歌蹙眉，盯著賴在林俊身邊的濃妝女孩，還有那不友善的目光，讓她實在難生好感，想到金菲兒為懷孕而焦灼不安，林俊倒美女在手，一副悠哉樂哉的享受樣，心中不滿陡升。
「林俊，既然她不願意，你也不用掖著藏著，咱把話說開，她是誰？」涼歌沉著臉，隨意看了眼站在林俊身旁的付斯容，語氣淡漠問。
林俊一臉為難，看著涼歌，支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這還用問嗎？我是林俊哥的女朋友！」付斯容一把抱住林俊的胳膊，霸道回應。
涼歌表情一驚，難以置信，看向林俊，「她說的，是真的？」
氣歸氣，她還是怒不起來，畢竟與林俊認識這麼多年，還有他脾氣溫和，待人真誠，涼歌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會出現這樣一幕。
「涼歌，這件事說來話長，等有機會我會給你解釋清楚。」林俊眉頭深擰，滿臉無奈。
「林俊哥，她是誰？」付斯容指著涼歌，怪異問道。
「她……」林俊頓句，竟然不知道怎樣描繪與涼歌的關係。
涼歌失望，冷哼道，「是不是無法用言語形容？林俊，今天我算是長見識了，你知道你現在在我眼裡像什麼嗎？」
她一直覺得，金菲兒能遇到林俊，那是她的福氣，因為他脾氣好，對金菲兒唯命是從，在那間不算寬敞的出租屋裡，永遠都是林俊繫著圍裙，笑容滿面的給金菲兒做好吃的，對她的任何要求想盡辦法達到，可現在，那一切都是假象嗎？
還是時間長了，膩了，就想結束了。
「一個不折不扣的衣冠禽獸！」這大概是涼歌長這麼大，第一次言辭犀利的形容一個人，而且還是和她相熟多年的朋友。
她曾經在金菲兒面前，用極其美好的詞眼形容林俊，為的是金菲兒能夠全心全意愛他，兩個人可以相依相伴一輩子。
「喂，你這個女人怎麼罵人吶！」林俊沒反應，他身邊的艷麗女孩倒是著急起來了。
涼歌看著她，輕笑道：「我罵人了嗎？我只不過實話實說。」
她語氣清淡，但諷刺意味十足。
「長相打扮這麼普通，難怪沒什麼教養！」付斯容掃量了陣涼歌，一臉鄙夷，抬頭又對身旁的林俊嬌聲道：「林俊哥，別理這個瘋女人，咱們走！」
涼歌站在原地，風吹過耳畔，捲起她散在耳邊的髮絲，迷離的眼神裡，兩個人的身影漸漸挪移。
涼歌沒想到，林俊竟會聽從那女孩的話，一聲不吭離開。
她攥著手，蓄積的憤怒無處發洩，試想，要是看到這一幕的人是金菲兒，她該如何面對？
涼歌蹲下身，想到金菲兒，眼圈一紅，淚水便掉了下來。
親眼目睹了這場景的莫錦天，見涼歌蹲在路旁，淚水決堤，他的心驀地抽緊。
如果他分析的沒錯，那個男人便是讓她成天心不在焉的原因吧。
莫名的，心頭竟掀起了層層漣漪，雖然說不上原因，但實在堵著慌。
「起來吧。」頭頂，冰冷的聲音灑下，讓滿腹心事的涼歌怔愣，目光落在他擦得珵亮的皮鞋上，才反應過來他的存在。
她擦了擦眼淚，眼前出現一雙十指修長，骨節分明的手，她呆然，傻傻抬頭，看著面色複雜的莫錦天，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做如此舉動。
「你要是再不起來，周圍的人該圍上來看笑話了。」他眉頭皺起，繼續保持擁抱的姿勢。
模糊的視線掃了下四周，無奈，她只好伸手接受他的支援。
腳下發麻，她沒站穩，徹底倒入他的懷抱。
或許就是這樣的不經意，讓兩人久久維持這個驚險的姿勢，四目交對，一個淡然，一個卻滿眼驚慌。
涼歌只覺得全世界瞬間靜止了般，眼裡除了那張分外俊美的容顏，再無其他。
莫錦天只想拉她一把，哪想到會來個始料未及的相擁。
險被摔倒的涼歌下意識環住他的脖子，清秀的臉龐全是驚嚇。
久久的對視之後，莫錦天將涼歌身子扶正，為免繼續尷尬，他恢復一貫的冷沉，「走吧。」
涼歌啞啞點頭，默默跟在身後，邊走，邊往回看。
上車後，涼歌也不說話，頭轉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莫錦天嘴唇抿得死死的，一臉寒氣。他明白涼歌為何不開心，卻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情緒不好。
難不成看到她剛剛流淚，對她產生了同情？
車子停在廣場邊上好幾分鐘，涼歌都沒有下車的意思，莫錦天也不催促她，冷漠的雙眼毫無心情的掃著廣場上來來去去的人群。
「我知道你很難過，感情的付出不是真心就會有結果……」突入的鈴聲，打斷了車子裡的沉寂。
一動不動的涼歌終於有了動靜，她掏出手機，看了眼手機屏幕，整個人才從沉思中徹底收魂。
心裡全部是關於金菲兒的事，自然忽略了坐在一旁的莫錦天，她接通電話，聲音啞啞地喂了一聲，緊接著，電話那頭便傳來一陣低低的啜泣聲。
涼歌再次看了眼屏幕上的電話號碼，確定是金菲兒打來的，她才緊張道：「菲兒，你怎麼了，別哭啊！」
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跳出來了，腦海裡重新浮現昨天的場景。
「涼歌……我……我怕……」金菲兒在電話裡斷斷續續說到。
「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裡？」突然反應過來，剛剛下車的地方和金菲兒住處十分臨近，難不成她知道了？
「我在醫院……」
電話那頭哭聲不斷，涼歌心亂如潮，忙安撫道：「那你在醫院等我，我馬上過來！」
她掛完電話，轉頭便對莫錦天說到：「能不能送我去醫院？」
她忍住眼淚，滿臉祈求。
莫錦天看著她眼底跳躍的那抹晶瑩，竟沒有半點厭煩，沉默著調轉車頭，將車開往醫院的方向。
涼歌緊握著電話，緊張之餘，又發了一條短信給金菲兒，讓她等她過去。
昨天金菲兒還答應她要把孩子生下來，現在去醫院，除了產檢，極有可能是做人流……還有那哭聲，更加證實了她後一種猜測。
想到剛才撞見的那一幕，她血氣上湧，怒氣席捲了整個身體。
開始後悔剛剛的懦弱，為什麼不拉住林俊，讓他去見金菲兒一面，即便變了心，也要去懺悔一通……
可是這樣的想法只能是想想，她太瞭解自己猶豫不決的性格，和韓少偉在一起四年，得知他已經變心，她除了難過，別無他法，現在的她，極其瞭解當時金菲兒義憤填膺的要去找韓少偉討一個說法。
「越是情勢緊迫，越不要慌亂。」莫錦天開著車，面無表情的說。
涼歌看了他一眼，莫名來氣，「你們男人就知道薄情寡義，出了問題，除了桃之夭夭，還會做什麼！」
其實這些話她是針對林俊的，竟莫名其妙的對莫錦天吼了出來。
不過話一出口，她頓覺舒暢了不少。
莫錦天嘴唇微動，終究沒說話。
冰城最大的醫院門口，金菲兒焦急的來回踱步，手中握著掛號單，一雙期盼的眼眸緊緊的盯著門外，似乎在等待奇跡出現。
「到了。」車子停靠在醫院門口，莫錦天提醒。
涼歌嘟囔一句，滿臉心事。
下了車，見莫錦天緊隨其後，她停住腳，有些尷尬，「你……還是不要進去了吧。」
她語氣委婉，卻言語強硬，讓莫錦天聽起來極其不舒服。
他好心好意送她來這兒，竟被她隨意打發，那種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感覺他還是第一次嘗受。
「為什麼？」他語氣稍稍不悅，似個賭氣的小孩子。
涼歌緊握手機，一顆心放在金菲兒身上，實在不想多做耽擱，隨意打發了句，「因為你去不方便！」
說後，涼歌拔腿就跑。
看著跳躍在眼簾的身影越來越遠，莫錦天表情複雜，心情亦難以形容。
「涼歌！」眼尖的金菲兒看到涼歌的身影便迎了上去。
「你慢點！」涼歌一邊提醒，一邊喘氣。
「我以為你不會來呢！」金菲兒一把抱住涼歌，像只受了傷的小羊羔，尋求涼歌安慰。
「昨天說好的，我怎麼會食言呢！」涼歌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她的情緒，突然想起她在電話裡的哭泣聲，隨即擔憂，「怎麼跑到醫院來了？」
金菲兒脫離涼歌的懷抱，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把手上的掛號單遞給涼歌，滿是難過道：「昨晚你走後，我一直給林俊打電話，電話那頭不是掛斷就是關機，我想，他一定不想要這個孩子吧，所以……」
「所以你要打掉孩子？」雖然免不了震驚，但心頭密佈的擔憂稍稍平歇，好在她來得及時。
「涼歌，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有種感覺……林俊他，他好像不愛我了……」金菲兒一臉憂傷，嘴唇抖動不止，欲說，卻又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