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021 文 / 邢嘉儀
只聽耳畔傳來蘇玲媛小小的竊喜聲：「表嫂，聽我爸的語氣，就知道是個好兆頭，看來有戲！」
「爹地，你回來了呀！」下了樓，蘇玲媛歡脫得似一隻兔子，跑到中年男人身邊，嬌嗔道。
「你這孩子！」中年男人拍了拍蘇玲媛的頭，甚是寵愛的樣子。
涼歌奇怪，蘇父既然這麼疼愛蘇玲媛，為何還要反對她的婚事呢？
「錦天，這位是？」涼歌站在樓梯口，一個人埋頭沉思著。
「呃……忘了給舅舅介紹，這是涼歌，我們剛結婚不久，特地帶她過來拜見您和舅媽。」莫錦天一邊說著，一邊朝發呆的涼歌走去，牽起她的手，提醒道：「別給我走神！」
涼歌這才跟著抬頭，沖中年男人微微一笑。
涼歌的長相雖稱不上驚艷，但清秀的臉龐，還有烏溜溜的大眼睛，生動得好似會說話，皮膚白皙，細長的柳葉眉，整張臉看起來清麗脫俗，加上一身不張揚的裝扮，在這豪華的房間猶似一株清新的梔子花。
「這……」在涼歌抬頭的那一刻，蘇衛華皺了皺眉頭，有種難以置信的感覺。
「怎麼了爹地？」見蘇衛華臉上的笑容消失，蘇玲媛不免著急起來。
涼歌也有些慌亂，被莫錦天握緊的手已經攥出了不少汗。
蘇衛華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移開緊盯住涼歌的目光，恢復剛才的笑容，「那會兒一個勁兒催促你結婚，你每次都逃避，沒想到這一次給我們來了個大驚喜！」蘇衛華說完一臉欣慰。
莫錦天笑道：「舅舅沒收到驚嚇就好，舅媽呢？」
「你舅媽聽說你們來了，又折回去買菜了！」蘇衛華落座在沙發上，笑著回答。
莫錦天牽著涼歌的手往客廳走，「舅媽真有心，每次來這兒她都親自下廚，這些事情其實可以交給管家和傭人做的。」
雖然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可涼歌聽起來，總覺得有一股生疏味道。
不知道是她敏感，還是每個人表面都在奉承。
「你舅媽一輩子就是勞碌命！」蘇衛華抿了一口茶，不由得笑道。
「哎呀爹地，您別老是埋汰我媽了，您沒看見還有一個人嗎？」面對坐在一邊沒人問津的韓少偉，蘇玲媛替他叫屈起來。
涼歌默默觀察著蘇衛華的反應，只見他放下手中陶瓷做的茶杯，不悅地皺起眉，「你爹地我眼睛好使著呢，哪會沒看見！」
這樣明顯的憤怒語氣已經代表了蘇衛華的態度，也難怪蘇玲媛會請求莫錦天幫忙。
韓少偉面色有些尷尬，即便有那身昂貴的西裝撐氣場，但在蘇衛華一句憤斥後，面上還是有些掛不住。
不由得，涼歌竟有些同情起他來，想到早上在莫家的那一幕，而現在的韓少偉同樣面臨著富貴家庭的嚴峻考驗。
只是不同的是，他與蘇玲媛之間是真心實意想要有個結果，而她與莫錦天之間，像是一場荒唐的戲弄。
連懷孕這種謊言都撒的下，她真不明白莫錦天所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眉宇擰成一道深深的結，沉靜的美麗之下帶著絲絲煩憂，這一幕被莫錦天捕捉到，不禁在她耳邊輕聲道：「別擔心，這是蘇家，不是莫家。」
涼歌一愣，疑惑的看向莫錦天，他這是在安慰她嗎？
「那你看見了，怎麼連提都不提一下！」蘇玲媛火氣一上來，整個客廳都是她尖尖的聲音。
「玲媛，別跟伯父鬧脾氣，這……沒什麼。」韓少偉上前來拉住怒火喧天的蘇玲媛，生怕她和蘇衛華鬧翻天。
「舅舅，玲媛也成年了，談戀愛也正常，我看這少偉對玲媛也不錯，您老呀，就答應吧。」莫錦天替蘇衛華倒了一杯茶，笑著道。
「哼！」微微發福的蘇衛華看著韓少偉冷哼了聲，「不知道他是對玲媛有愛慕之心，還是對蘇家的財產感興趣！」說著，握住的杯子又生氣放下。
涼歌見此，不由得替站在邊上的兩人捏了把汗，像韓少偉這種毫無經濟實力的普通家庭，要進入家大業大的蘇家，談何容易？
有錢人對靠近他的窮人，總會生出一些懷疑和防備，好比蘇華娟覺得她嫁給莫錦天也是衝著那些家產去的。
「不管你怎麼說，反正這個人我嫁定了！」蘇玲媛不服氣，抱著韓少偉的胳膊，言語中全是堅定的決心。
「你聽聽，這是說的什麼話！」蘇衛華本就在氣頭上，聽見寶貝女兒這麼說，火氣更大了，站起身，揚起手，便準備給蘇玲媛一巴掌。
「伯父，對不起，都怪我，您別生玲媛的氣，這事都怪我！」韓少偉咬著唇，滿臉的難為情。
對於突然說話的韓少偉，蘇衛華正要打下去的手驀地頓在半空，不明所以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我和玲媛已經……」韓少偉越說越覺得難以開口，吞吞吐吐好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已經怎麼了！」蘇衛華沒有半點耐心，直接叱問。
涼歌握緊雙手，同樣看著一臉作難的韓少偉。
「爸，老實告訴您，在您和媽去旅遊這段時間，我一直和少偉在一起，我們已經……已經有了那種關係！」面對吞吞吐吐的韓少偉，蘇玲媛突然站出來，把含糊的言語明朗化。
涼歌心口一緊，雙手揣在一起，那股激動絕非是出自對兩人的擔憂，而是對於韓少偉的做法。
雖然現在戀愛自由，但與他交往的那段時間彼此尊重，可為什麼在蘇玲媛面前，他便那麼迫不及待呢？
不知道腦袋裡想的些什麼，如火如荼的場面，她竟分心想這些。
「你！」蘇衛華氣得發抖，咬著牙齒半天沒擠出一個字來，揚起的手也毫不客氣朝蘇玲媛落下，響亮的巴掌聲驚到了在場的每一位，包括前來送點心水果的僕人。
「您打我……十八年來，您第一次打我……」蘇玲媛捂著臉，委屈的哭起來，場面一下子變得沉重。
蘇衛華面色震驚，難以置信自己落下的那一巴掌，看著哭得稀里嘩啦的女兒，憤怒的表情開始於心不忍起來。
這時，涼歌扯了扯莫錦天，眼神示意他說些什麼，好在莫錦天配合了她，站起身，把哭成淚人兒的蘇玲媛拉過來，安慰道：「你可是舅舅最寶貝的女兒，你要是哭了，舅舅心裡也不好受，不就是談個戀愛嗎？多大點事，你表嫂家徒四壁我照樣不嫌棄，只要你定下心來，別讓舅舅操心，哪有不答應的呢！」
這麼耐心且願意婆媽的莫錦天，涼歌還是第一次見，臉上不禁露出笑容來，也跟著站起來，去安慰哭得稀里嘩啦的蘇玲媛。
「錦天說得對，只要你倆堅定不移，叔叔會答應你們的。」涼歌拉蘇玲媛坐下，替她擦起眼淚來。
涼歌的聲音特別好聽，安慰的聲音更像是一塊綿軟的糖果，甘甜得入口即化。
「舅舅，既然是玲媛的決定，你就成全他倆吧。」莫錦天開口幫忙，連語氣都不似平常那樣冷酷。
涼歌望著莫錦天迷人的輪廓，心裡在想，她是不是應該改變對他的態度，好好認識他，去發現他的好，而不是一味的認為他是難以接近的人。
「太太，您回來啦，買了這麼多東西，怎麼不叫王叔接您呢！」門口傳來傭人的聲音，打斷了正準備開口做決定的蘇衛華。
「把這些菜放進廚房，等下我來做。」雖未見其人，但溫柔的聲音聽得涼歌有幾分沉醉。
「璟茹，你過來一下！」蘇衛華蹙著眉，語氣不順地沖客廳外喊道。
很快，徐璟茹便出現在客廳，臉上帶著溫暖的笑意，朝涼歌還有其餘人點頭示意。
涼歌對她禮貌微笑，第一眼看上去便覺得這位中年女人特別賢惠，連笑容裡都透著一股善良，涼歌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只覺得那股親切感，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她穿著一件針織衫，下身穿著普通的牛仔褲，紮了個馬尾，看上去極其普通，連蘇家的傭人都比她裝扮得要華麗，儘管如此，她身上的那股獨特氣質，遠遠超過了那些華麗的外在包裝。
「衛華，怎麼了？」眼尖的徐璟茹瞥見女兒臉上的淚痕，朝生氣的蘇衛華小聲翼翼問道。
「你看看你養的好女兒！」蘇衛華指著蘇玲媛，很是生氣。
情緒好不容易才安頓下來的蘇玲媛，聽見父親責備的聲音，又開始委屈的哭出聲來。
「媽，您別問了，等下爸又要對您發脾氣了……嗚……」蘇玲媛一邊哭著，一邊委屈安撫母親。
涼歌摟著她，不停的幫她擦眼淚，像個大姐姐般拍著她的背脊，輕聲說著別哭別哭。
「你還知道我會發脾氣，淨幹些丟人現眼的事！」被哭哭啼啼的蘇玲媛激怒的蘇衛華，指著她鼻子罵個不停，那憤怒的樣子，讓躲在涼歌懷裡的蘇玲媛嚇得瑟瑟發抖，涼歌也跟著害怕。
徐璟茹大概明白了什麼，淡定從容道：「衛華，今天有客人在，有什麼事情，等過了再說吧，你也別氣了，小心血壓又升高，我先去廚房給錦天們做飯。」
聽完這席話，涼歌對眼前的這位看似樸素卻十分有氣度的女人刮目相看，換做其他母親，看到女兒受了委屈，亦或做錯了事，免不了一陣責罵，要麼就是跟著女兒哭鬧，她既沒有站在丈夫一方責備自己的女兒不懂事，更沒有用眼淚攻勢來委屈求全，而是忙著招呼客人，而這樣的理由，不僅說得過去，還能把眼前的怒火給平息下來。
「你先等等，既然錦天他們已經知道了，就把這事攤開來說，我也沒有閒工夫處理這些醜事！」蘇衛華雖然語調平和了些，但提到蘇玲媛的事，還是很窩火。
正準備離開的徐璟茹只好坐了下來，視線落在依偎在涼歌身上的蘇玲媛，笑容滿面地問到：「玲媛，你好好坐著，鼻涕把你姐姐的衣服都蹭髒了。」
「不是姐姐，是表嫂！」蘇玲媛一下子來了精神，臉上的眼淚都還在，笑著糾正。
見她開始活潑起來，涼歌不由得放心一笑，「別哭了，這麼好看的姑娘，哭起來就不漂亮了。」邊說著，邊用紙巾擦去了蘇玲媛臉上的淚水。
「這……錦天，你們已經結婚了？」對於蘇玲媛的那個稱呼，徐璟茹不由得犯起了糊塗。
莫錦天點了點頭，「三個月前，我和涼歌便領了結婚證，不想大動聲勢，所以圖了個清閒。」
聽到是關乎自己的事，涼歌一下子變得拘謹起來，笑容都變得客氣起來。
主要是這種環境，難免會給人一種束縛感。
「真好，來，讓舅媽看看。」徐璟茹滿面慈和，走過去，雙手握住涼歌的雙臂，猶如珍寶似的端詳起來。
「出落得真標緻，剛才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便覺得你討人喜歡，沒想到這麼善解人意，錦天真是好福氣！」徐璟茹開心的稱讚不已。
涼歌羞怯的埋下了頭，輕輕的說了聲謝謝。
「璟茹，你有沒有覺得這孩子跟你年輕的時候有些相像？」身後的蘇衛華似乎忘了剛剛那場憤怒之爭，跟著把注意力轉移到一直作為旁觀者的涼歌身上。
聽到這一句，涼歌倒是沒多大反應，而身前的人明顯雙手一顫，有些慌張否認：「怎麼會呢，我年輕的時候哪有涼歌這麼標緻！」
涼歌抬頭，看著剛剛還一臉微笑，現在竟有些慌張的徐璟茹，不明白她為什麼急於撇清。
「涼歌標緻，你年輕的時候也標緻。」蘇衛華笑笑，視線緊緊鎖在涼歌臉上，看得涼歌有些頭腦發麻。
「舅媽風韻猶存，氣質不輸當年，你就別謙虛了，有時候，涼歌還需要你多教導呢。」莫錦天突然插話，站在涼歌身邊來，對徐璟茹微笑著說。
徐璟茹顯然很意外，因為平時的莫錦天都是一臉冷漠，即便來了會打招呼，但從不會像現在這般嘮家常。
「你們能來蘇家，認我這個舅媽，比什麼都高興！」徐璟茹越說越激動，拉著涼歌的手，柔聲道：「涼歌啊，以後閒著沒事，你就來舅媽這，我給你做好吃的！」
涼歌喜不自勝，笑著點頭。
「別光顧著招呼涼歌，也得顧及下其他人，不然會把她寵壞，到時候我可難伺候！」莫錦天又一次插嘴，邊說，便把視線拋到邊上的韓少偉。
對於莫錦天這些話，涼歌心生鄙視，還真是會裝，會說……那些陰陽怪氣的話裡，不知道又含著什麼尖利意味，不過想到要在外人面前要維持一個夫妻狀態，她還是選擇把自己的情緒保留。
「這位是？」徐璟茹這才將注意力放在站在一邊的韓少偉身上，禁不住好奇。
「媽，這是我男朋友韓少偉，在爸的公司上班。」有母親撐腰，蘇玲媛自是有了底氣，說得更是理直氣壯。
「伯母好。」韓少偉站過來，禮貌恭敬地向徐璟茹行了個禮，臉上帶著微笑，卻不如從前那般陽光溫和，這種笑，有些敷衍，更有些官方。
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涼歌不禁想到過去，她曾在腦海裡勾勒過韓少偉穿西裝的樣子，手拿公包，清晨吃著她親手做的早餐，傍晚有她的熱菜相候，而如今，他一身西裝挺拔，卻再也不是她當初寄予無限遐想的少年，就連許諾過的那場婚禮也成了美夢黃梁。
她已經無力去回憶他到底給過多少承諾，得知他劈腿的消息，她像是潰不成軍的將領，失了主導感情的本領，只好任其滅亡，所以現在她只好抱著失戀之後的殘骸，難過一下……
「挺帥氣的小伙子！」徐璟茹點了點頭，一臉平靜。
蘇衛華坐著不吭聲，擺弄著收集來的古董，故意逃避這場難以抉擇的問題。
「媽，您也覺得少偉不錯，那就答應我們倆的婚事，好不好？」蘇玲媛從那句充滿好感的評論裡聽出了希望，急忙拉住徐璟茹的手，嬌聲懇求。
徐璟茹滿面為難，看向一臉事不關己的蘇衛華，「媽以前就告訴過你，嫁就嫁給幸福，只要他好好待你，媽沒什麼意見……」
「謝謝媽，老媽對我最好了！」蘇玲媛聽到母親這麼說，開心的不得了。
「媽還沒說完呢，但這事還得聽你爸的決定，媽只能給你意見，但不能為你做主。」徐璟茹把沒說話的話堅持說完，最終還是把決定權交給了蘇衛華。
蘇玲媛的表情一會兒從地獄升上了天堂，一會兒又從天堂掉進了地獄，撅著嘴，灰心喪氣的嘀咕了句：「這事要給我爸定奪的話，肯定沒戲！」
雖然這件事與自己並無多大關係，而且面對困難的還是自己曾心愛的人，包括現在還是放不下的男人，但她還是上前，近乎請求的對蘇衛華說：「叔叔，古人云，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既然玲媛和韓先生是真心相愛，您就成全他們吧，您的猶豫是擔心玲媛過得不幸福，但反對也不見得就是給玲媛幸福，雖然我與玲媛接觸不深，但她的純真善良，很討人喜歡，我相信韓先生能做到照顧她一輩子，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