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 太子 文 / 小兔崽子
花箋一去,如風過無痕。
日子還在一天天繼續,卻又與往日有所不同。
林不及不再打理庭院,卻攤上件比陪少爺讀書還頭疼的事,學琴。
整日捧著本豆牙菜字般的琴譜死記硬背,讓她竟十分懷念起那段人參和醋不相逢的日子。
只可惜楚夫人不是黃老先生,她的信心似乎如春雨潤物,永遠生生不息。
無論她彈的有多糟糕,她都會更加耐心的教導。
但凡她稍有起色,她就會抱以鼓勵的微笑。
笑,實在是比逼迫更高明的手段。
在她那溫柔如水的笑容中,林不及漸漸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又從這不好意思中升出了幾分認真。
她強忍著一碰書就犯困的倦意,仔細聆聽夫人的講解。
又在眼花繚亂的指法中,凝神揣摩。
可不管她如何用心,收效總是甚微。
已有大半月的光景,她依舊是連段前奏也記不下來。
有時她也會很羞愧得跟夫人說,學不下來。
夫人卻總笑著安慰她,世上無難事。
似乎她很執著於教琴這件事,可奇怪的是,她從來教也只教那首春日宴。
倒著實讓林不及有些小小的疑惑。
這日晚膳時,承明宮來了幾位生面孔。
楚夫人坐在桌前用膳,只打量那幾個嬤嬤一眼,又看向林不及溫和得道:「你身上這件衣服已許久沒換了,去讓她們量量,挑幾塊你的喜歡的布料做幾身換洗吧。」
怎麼也沒料到是要為她置新衣,林不及忙連連擺手道:「夫人,我……我不用的。」
楚夫人笑道:「你總不能這一件衣裳要從夏穿到冬吧?我的衣裳可從不予外人穿的,你若是想這一件單衣過冬,那就讓她們走吧。」
想了想,林不及方才羞赧得起身向她拂了拂,「謝謝夫人。」
溫陽微笑搖頭,眼睛卻往其中一個嬤嬤臉上掃了一眼,微不可察的略一頷首。
那嬤嬤原是尚服局的老人,來前已得司衣大人的囑咐,此時收到公主的暗示,自然更加用心。
她親自拉過林不及細細量奪週身尺寸,又將帶來的十來塊上好的宮緞一一說與她聽。
聽得林不及目瞪口呆,直覺得太過奢靡,不敢接受。
「她年紀小,白色太過素淨。她又愛著綠,便將那塊水仙散花綠的與她好好做一身來。再把那鵝黃、品竹、櫻紅的各做一身也就夠了。」溫陽見她蒙恩受驚,便起身挑了幾塊,又著意在那塊水仙散花綠上輕輕拍了一拍。
嬤嬤心領神會,領命自去了。
短暫的熱鬧後,承明宮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夫人……謝謝你。」林不及站在原地,搓著手道。
溫陽重新坐回桌前,端起碗來道:「你若真要謝我,就好好的將心思用在琴上吧。還不快來吃?該涼了。」
「唉!」林不及羞澀得笑了。
比以初見那晚,不管是那個月下淒美的楚夫人,還是看見硃砂印時情緒激烈的楚夫人,似乎都遠遠不比現在這個更溫柔更平和。
這種感覺,讓她無端端想起了楚先生。
難怪人總說夫妻相、夫妻相,原來真的十分相像呢。
用罷飯,夫人自回房歇息去了。
想著她的關心,林不及收拾好碗筷正欲再去練會琴,忽聽遠遠有人喊:「溫陽!」
「嗯?」林不及扭頭一瞧,卻見宮門半開,一個男子正款步走了進來。
遠遠瞧去,他身形頎長,一襲月牙白長衫外罩絳紫色輕紗,行走間飄飄灑灑,倒頗有幾分葡萄君的神韻。
只是葡萄君眉宇間總有一抹渾然的戲謔輕佻,而他卻是故作的風流翩翩。
他走的不快,可轉眼已到跟前。
日日都無人來的承明宮,今天似乎非常熱鬧。
「你找誰?」林不及不免相問。
那人好奇得向內張望一下,反問道:「溫陽呢?」
「誰是溫陽?」林不及奇怪得問,這承明宮中除了她與夫人,根本別無他人。
「嗯?」那人往後傾了傾身子,這才認真打量起眼前這個眼生的小宮女,「你原來是哪個宮裡的?」
「我……我不是宮裡的,我是附……」
「喔!我想起來了,你是昭陽那丫頭送進來的吧!這就是了。」他恍然道,又狐疑地問:「這裡除了你,還有旁人嗎?」
「有啊,夫人也在這。」
「夫人?」那人顯然一愣,「什麼夫人?」
「楚夫人呀。」
「楚夫人?楚夫人……」那人沉吟片刻,忽然眼前一亮,「你認識楚辭?」
林不及被他嚇了一跳,猛然想起夫人曾交待過她不要告訴任何人楚辭的所在,忙連連搖頭道:「不,不認識!」
拙劣到自己都心虛的慌話,林不及尷尬得躲開他明顯不信的眼神,匆匆向後院練琴去了。
此時她才覺得,比起陪讀,練琴,整理庭院來,說謊才是最最艱難的事啊。
看著她落荒而逃,那人心情不好,笑道:「有趣。」
舉步正要追上,身旁有人喚他:「太子哥哥?」
他驀然轉頭,果然看見溫陽站在一個赤金宮柱後目光不定得望向他。
「六妹?」一隔經年,兄妹重見,太子也如夢中一般。
想起兒時曾形影不離的嬉戲打鬧,那段天真快樂的日子似乎如走馬燈般晃過眼前,令人心酸。
「太子哥哥。」溫陽撲進他懷中淚傾如雨。
「好了好了,哥來了哥來了。」太子勉強笑了笑拍拍她的背,像小時一般哄她止泣。
久別重逢,親情再續,自然悲喜交加。
哭訴著相互問了一番近況,溫陽方問:「是父皇讓你來的嗎?」
「是啊。」太子道,「我前些時日不在京中,昨日剛剛回京就被父皇召去。他將你寫給他的信箋予我看了,就催促我趕緊來瞧你。父皇已命人重修母后生前所居的鳳傾宮,等開宮那日父皇與哥親自來接你,好不好?」
溫陽拉他在門檻邊坐下,一如小時般將頭歪在他的肩頭,問:「哥,父皇還好嗎?」
「身體還好,就是時時念起你,很是悲傷。他總怕你還記恨楚辭的事不肯見他,所以只叫我來。你都不知道,他給我看你寫的那封信時,那樣子有多高興!」
溫陽眼中落淚,太子歎道:「六妹,不是哥說你,你有的時候就是太倔了!當年父皇只限了你一月禁足,你偏偏嘔氣,在這裡一呆就是五六年。自己不出去,也不讓人進來,哎!」
「以後不會了。」她輕聲道。
「那就好!這宮裡兄弟姐妹雖多,可終究只有你我才是一母所生。母后生前的榮寵不知讓多少人嫉恨,我如今雖在這個位子,卻也是如履薄冰。其實,哥對這些權勢並不看重。可哥只有保住這份榮華,才能護你一世平安,這也是母后臨終前的唯一囑托。以後,可莫要再犯牛脾氣了,不管有什麼天大的事,告訴哥,哥給你辦,好不好?」
看著他眼中的寵溺,溫陽終於破泣為笑,可笑不及深又皺眉道:「哥,是不是有人要奪你的太子位?」
給讀者的話:
因為今天要去外地醫院,要非常非常早起,所以停了一天,實在對不起親們!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