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章 原來是你 文 / 小兔崽子
遠遠瞧見歸寧的隊伍,沈遠浪喜上眉梢。
不等馬車停穩,他便迎了上去,「大哥,嫂嫂。」
熱絡的請了安,眼睛卻直往丫鬟堆裡掃。
昭陽為難的瞅了眼丈夫,沈達浪扶她下了車,道:「累了一天,你先去歇息吧,我與二弟說會話。」
「嗯。」昭陽答應著,自領了丫鬟們去了。
初為新婦,這樣的家事她確實不擅處理。
見她走了,沈遠浪乾脆問:「大哥,林不及呢?」
「你這眼巴巴得等著我們,就是為了她?」沈達浪勉強打趣他。
見沈遠浪笑了笑,拍拍他道:「走吧,進去再說。」
遣散了僕從,兄弟二人比肩而行。
忖奪著如何開口,卻總在略一碰及那雙滿是期待的眼睛時又化為不忍。終了,沈達浪道:「二弟,若邊關再起戰事,隨大哥出征如何?」
「好啊!」沈遠浪兩眼放光,能金戈鐵馬,醉臥沙場,是每個熱血男兒心中的夢,「我早就想入伍了,可母親一直不肯。」
「父親母親……」沈達浪神色複雜得看了他一眼,「他們年紀大了,無論他們做了什麼,所思所想也都是為了你好。二弟,你要體諒他們才是。」
「這我自然知道,大哥,你這是怎麼了?」
說不上為什麼,沈遠浪總覺得今天的大哥有些怪怪的。
不等二人細說,絲兒已走了過來,拂身道:「給二位少爺請安,老爺和夫人在正廳等著少爺們去說話呢。」
「知道了。」沈達浪擺擺手,道,「走吧,別讓二老等著急了。」
孤月冷星下,承明宮一片晦暗。
林不及震驚得看著眼前這個眉目如畫的女子,囁嚅著又問了一次:「您真的是楚夫人?」
楚夫人……這樣的稱呼讓女子含笑而泣。
這世上再沒有比這個更讓她歡喜的稱呼了。
她激動得朝林不及走來,握住她的肩膀顫聲問:「你見過他?他在哪?」
那雙手像在井水裡泡過一般,觸肌生涼。
若不是她驚喜交加的生動面龐,還有在月色下更加分清的影子,林不及幾乎以為自己遇到鬼了。
她嚥了嚥口水,艱難得道:「他……他在附馬府。」
來不及多想,楚夫人扯過她的手就往宮門奔去,「快帶我去!」
她急不可待,卻不想林不及已是一日不曾好好進食,又受了大驚嚇。此刻已是腿軟如泥,還沒跑出兩步,便撲通一聲摔在地上,跌得生疼。
「啊,對不起。」楚夫人蹲下身子扶她坐起,自責道,「是我太心急了。」
「沒事,沒事。」林不及揉揉膝蓋,連連擺手。
想起他們分別日久,彼此思念了這許多年,偶然得知對方所在,自然是心急如焚,林不及忍痛一骨碌爬起來,道:「走,我領你去。」
「不用了。」夫人拉住她,比肩坐下,「出不去的。」
她指了指遠處那道沉重的宮門,落寞得道。
林不及這才想起自己身處何地,再不似從那般自由了。
又想起今日的種種變故,想起爹爹若得知後會是如何痛哭神傷,她心如刀割。
無助又一下子席捲而來,她蜷縮起身子,默默垂淚。
「你叫什麼名字?」夫人摸了摸她的頭,幽幽得問。
「呃。」林不及抹了抹淚,悶聲道,「林不及。」
夫人點點頭,又問:「你怎麼會到這來的?這裡,已經許久沒有人來過了。」
林不及抽噎著,將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回。
末了,夫人歎了聲:「昭陽那丫頭都嫁人了嗎?」
堂堂的天之嬌女,在她口中只是個丫頭,林不及有些吃驚。
想了想,她隱隱期待得問:「夫人,你知道這裡還有別的出路嗎?」
「沒有。」夫人搖搖頭,「若是有,我就不會被困了這許多年了。」
哀涼的聲調讓林不及心頭一悲,她胡亂得抹去還在滾滾而落的淚水,寬慰她道:「夫人,楚先生如果知道你在這裡一定會來救你的。這些年,他也一直很掛念你。」
「是嗎?」夫人婉麗的臉上劃過陣陣驚喜,卻又很快黯淡,「是嗎……他真的會掛念我嗎?」
見她有些自憐自艾,林不及忙道:「當然是真的!你剛剛彈的那首春日宴楚先生也彈過,他說那是他妻子寫的。」
「妻子?他說……是他妻子寫的?」
「是……是啊。」
不知為何剛剛還柔弱如水的夫人,忽然有些淒厲起來。
林不及不由自主得瑟瑟一縮,卻聽她道:「如果我能把你送出去,你能讓他來見我嗎?」
這是一個交易,是一次交換。
林不及不知為何她會如此提議,在她看來楚先生一旦知道妻子的下落一定會飛奔而來。而她如果真的能夠出去,也一定會把這個消息帶給他,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根本無需承諾。
她愣愣點頭,「我一定會告訴楚先生的。」
夫人直直得盯著她的眼睛,似要將她看穿般,直到她又重重得起了個誓後,方放心得收回了視線。
「起來吧,地上太涼。」她朝林不及伸出手,又恢復了開始時那般纖弱裊裊的樣子,眉宇仍是那抹淡淡哀愁,化也化不開。
「唉。」林不及乖乖得應了聲,握住她的手起身。腳下一軟,身子晃了一晃。原本散亂覆在眉間的額發隨著這一晃也撇在一旁,露出眉心處那一抹硃砂紅。
「這!」看著那個古體的林字,夫人陡然驚恐萬狀。
她猛得捧住林不及的臉,使勁去擦那抹硃砂,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擦掉。
眉心處的肌膚被揉搓的火辣辣的痛,可更讓林不及害怕的是夫人此刻的眼神,那樣的恐怖猙獰。
「夫……夫人……」她驚恐得抽泣。
夫人猛然放開手,踉蹌著退了幾步,又撲上來握住她的肩膀死死得盯著她的臉龐。
她的眼中迷惘、震驚、恍然、憤怒、哀傷……種種情緒一閃而過,錯綜複雜。最終,都化為了深深的怨恨。
「原來是你……原來是你……」她哆嗦著身子哭泣,唇邊卻勾出一抹如罌粟般的笑。
「原來是你!」她大喝一聲,仰天長笑。
那笑聲在月夜下迴盪,夜風中更覺陰冷可怕。
林不及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捂著炙痛的眉心瞪大眼睛看向那抹水藍色的身影衝進院中,瘋了般的大嚷:「原來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