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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大難 文 / 小兔崽子

    手,向石台上伸去。

    就在快要觸及刀柄的時候,一縷銀色的細絲自暗紋處游弋出來,輕巧靈動。

    「噫?」她驚歎,卻見它在指尖略略縈繞後又游了回去,再沒動靜。

    她茫然得看向紅鯉,卻見它直勾勾的盯著那把刀,圓溜溜的大眼睛中熱切而期待。

    忽而,銀光一閃,無數根纖細的銀絲從刀柄上飛流而出,直奔她的掌心。

    「啊!」她忙忙得想抽回手,卻被那團銀絲中隱藏的吸力牢牢牽扯,硬生生得落了下去。

    轟,就在掌與柄貼合的一瞬,一聲悶響震得湖底似乎都顫了一顫。

    一股熾熱的暖流從她的掌心開始極速蔓延,最終匯聚額間。

    那駭人的熱度,燙得林不及驟然睜眼,氣泡也噗得一聲裂了開來。

    冰冷的湖水撲面而來,卻絲毫不能減弱那焦灼的熾熱。

    失去了氣泡的保護,林不及卻沒有隨水飄流。

    反是穩穩得立於石台邊握住了那柄鐮刀,只是眼神空洞的好似元神出竅一般。

    溫度在眉心間急劇上升,隱約中似有一小簇火苗在跳動燃燒。

    就在那火苗然至極致之時,只聽嗤得一聲輕響,一個緋紅的林字赫然出現在了她瀅白的眉宇間。

    膚白如雪,字若丹霞,兩相映襯,更顯溫潤清媚。

    被那熱狠狠一燙,林不及終於醒過神來,慌亂抬手撫向眉間,只覺得一片熾熱。

    火苗漸漸隱於林字,幻作一股暖流奔襲五臟六腑。

    不知怎的,被它這般熨帖了一遍,林不及倒覺鬆快了許多。

    她皓腕輕提,將那柄看似沉重如鐵的鐮刀握於了掌中。

    一聲嗡鳴,自刀鋒處傳來。

    像是久別的悲哀,又似重逢的喜悅。

    便在這一聲中,林不及忽然生出一種即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她撫摸著紅蓮幻化的刀柄,怔忡出神。

    紅鯉竄到身邊,興奮異常得道:「坐!」

    親眼看見林不及葬身在了自己孕育而成了鏡湖中,夫諸仇恨了千萬年的心終於平息。

    它重新臥回伽葉樹下,回想起與妻子相伴的美好時光,縱是隔著歲月長河卻仍是歷歷在目。

    想著想著,它的心便不能平靜。與此同時,湖面似乎也心生感應,啵得一聲漾開了一朵漣漪。

    那動靜極小,轉瞬即逝,可依然沒有逃過夫諸的眼睛。

    它緩緩站起身來,一瞬不瞬得盯向再次平風浪靜的湖面,心中忽然生出一絲不好的念頭。

    恰在它萌生此念的同時,又一朵更大的漣漪無風自開,層層蕩漾。

    夫諸開始向湖邊踱去,腳步遲疑不定。

    一朵接著一朵的漣漪開始在湖面上次第綻放,平靜了千萬的鏡湖越來越振蕩不安。

    忽然,一抹火光從湖面下掠過,像一道閃電,稍縱即逝。

    夫諸馭水騰空,向下俯視。

    卻見一向水色蒼茫的湖面下,竟似有一團燎原熾火正愈燃愈烈,映得整個湖面如晚霞臨空,赤紅斑斕。

    火光越來越烈,逐漸逼近湖面。

    夫諸按落祥雲,正欲俯身入水。忽見一道艷如驕陽的影子破水而出,眨眼間已成對峙之勢。

    沖天的火光中,一條大紅鯉魚傲然臨空,金羈玉鞍神采飛揚。

    它的背上坐著一個碧衫少女,雖是面容憔悴,卻難掩清艷殊麗。

    看了看她手中的那柄鐮刀,夫諸心頭一沉。

    「怎麼可能?」它說。

    獨守在此千萬年都沒有尋到的東西,此刻竟被她握在了手裡,夫諸心生不祥。

    以為它所指的是自己大難未死,林不及拍了拍大紅鯉的腦門,感激得道:「是它救了我。」

    夫諸看向紅鯉,「我早該殺了你。」

    「坐!」紅鯉朝它吐了個大大的泡泡。

    隱忍了這許多年盼得主人歸來,它終於可以揚眉吐泡,再不用委屈求全了。

    氣泡炸開落下一捧水花,林不及又拍了拍它,「不要鬧了。」

    說著,她又看向夫諸,張口欲言,卻又嚥了回去。

    忖奪了好一會,她方道:「我知道,你很恨我。」

    「可是,你所說的事我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我想……也許是你要找的人與我太過相像?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絕不會做那樣殘忍的事情。我今年也只有十四歲,我只是個凡人,不可能像您一樣長壽。」

    「所以……會不會是您記錯了?」

    「如果我可以幫上您,我願意幫您尋找那個人。可是現在我要回家了,再不回去爹爹該擔心了。」

    說著,她緩拉韁繩,催動紅鯉。

    「記錯?」見她要走,夫諸冷笑道,「如果我認錯了,那在看見你的第一眼,這條魚就會吃了你。」

    「坐!」紅鯉怒氣沖沖。

    被人在背地裡說壞話是件很不愉快的事,而比這更不愉快的就是被人當著面的說了。

    林不及驚異得看了看紅鯉,不敢相信溫順如它,竟會吃人。

    「如果我認錯了,這刀又怎麼會在你的手中?」

    「這……這是我剛剛在湖底發現的。嗯……你要是喜歡,就送給你吧。」

    「坐!」紅鯉強烈扭動身子,表示反對。

    夫諸眼中如刀鋒銳利,「就是這把刀剖開了絲洛的胸膛,我找了它這麼多年,竟然還是被你得到了。」

    「啊!」林不及慌忙鬆手,可那刀卻如纏在掌中一般,任她如何甩脫也甩脫不掉。

    「看看,舊刀識主。若不是你,三界之內誰能拿得起它?」

    「不,不是的,我從來沒見過這種刀,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但這並不重要了。」夫諸道,「反正,你不會活著離開清光原。」

    話語間凶機已現,林不及大驚失色,紅鯉連忙扭身,卻被一面巨大的水牆攔住了去路。

    它本性為火,遇水則弱,更何況還是鏡水。

    凝聚了夫諸上古的神力,水牆堅若磐石,牢不可催。

    深知它的厲害,紅鯉慌忙扭身,卻見颶風在鏡湖上暴虐肆意,瞬間便捲起整湖湖水聚成一道巨大的水柱沖天而起。

    強勁的水流將他們困在其中,林不及下意識得當鐮刀一揮,嗤得一陣紅光閃過,水面上似乎被割開了一道裂紋。

    紅鯉大喜,全力向那裂紋撞去,卻立刻又被重新聚合的水牆刮落了一大片鱗片。

    「坐!」它說。

    林不及又拚命朝那水柱割去,還是一道裂紋,還是徒勞無功。

    紅鯉不管不顧猶自硬闖,渾身鱗片落去大半。

    林不及死死貼在魚背上扣住韁繩,眼見得鮮血不斷的從紅鯉的鱗片中滲出。

    她強忍著狂風巨浪,放聲大喊:「我願意死,求你不要傷害它!」

    她連喊了數聲,水勢竟漸漸弱了幾分。

    漫天水光中,夫諸避水而來。

    紅鯉已然重傷,血色淋漓。林不及勉強坐起,身子搖搖欲墜。

    她蔫蔫得道:「你放了它吧。」

    「坐。」紅鯉搖搖腦袋,眼中竟落下幾滴淚來。

    身逢死局,她本以大難不死,卻沒料到再如何不甘,也還是死路一條。

    與其這樣,起碼不該讓無辜的坐坐陪她送命。

    她摸摸它,又俯下身子把臉煨在它的腦袋上落淚道:「對不起,你快走吧。」

    「坐。」紅鯉扭動著虛弱的身子,不肯離去。

    夫諸冷漠沒有打斷,卻凝出一股水意,像一隻巨掌死死鉗住了林不及的脖子。

    她放開握韁的手,任由那股力將她懸了起來。

    「坐!」紅鯉大怒,凝出全部元神,化作一道業火向它直掠而去。

    夫諸冷哼一聲,左蹄輕點,一股巨浪立刻將它擊出了十數丈外,生死不知。

    「別……」眼看著那抹紅光消失在眼際,林不及艱難出聲。

    夫諸騰與她的眼前,淡漠冰冷。

    它平息了水柱,鏡湖瞬間又變得碧波千頃,風平浪靜。

    只是在這如畫的風景上空,卻有一個生命正在漸漸消逝。

    林不及原本蒼白臉色,因為極度的窒息變成了一種病態的紅艷,青筋在額間隱隱暴跳。

    「這一次,我要親眼看著你死去。」夫諸道。

    林不及無力得懸於半空,任由那道水意越箍越緊。

    當肺裡最後一絲空氣也被消耗殆盡時,她終於懷著對生的渴望和對死的不甘,緩緩闔上了雙眼。

    就在此時,天際邊一抹水藍乍現,轉眼以至眼前。

    那人凌空而立,手中長劍迎風一斬,那道無比強大的水意便被生生切斷,又重新化為湖水歸於鏡湖。

    林不及從半空疾速落下,那人也追著那抹碧影迅速下落。

    就在她快墜入湖中之際,他長臂一伸攬她入懷,足尖輕點湖面,眨眼已如一道流光翩然落岸。

    「是你?」夫諸仍立於半空,對於剛剛發生的一切它很意外,可這些意外卻抵不上眼前這個人。

    楚辭看向懷中人,卻見那張如花的嬌靨,此刻已是花容盡失,蒼白羸弱。

    他伸指在她鼻下探了探,雖是氣若游絲,好在神識還在。

    他抬起頭道:「剛剛多有冒犯,還請上神見諒。」

    夫諸沒有應聲,又看他一眼道:「以你現在的情形,你帶不走她。」

    楚辭道:「如果上神不肯網開一面,那小仙也只能奉陪了。」

    如此**的挑釁,若是換了旁人,夫諸立刻就能將他化作鏡湖中的一抹血水。

    可這個是楚辭,它有些猶豫,或者說……是不忍。

    「你為了她如此犧牲,值得嗎?」它問。

    楚辭將目光落於林不及的臉,細緻得為她拭去污垢。再開口時,聲音溫和的似春風細雨。

    「上神為妻兒獨守清光原萬載,可曾想過值得嗎?」

    頓了頓,又道,「與我來說,只要是她就足夠了。只有做與不做,沒有值不值得。」

    夫諸沉默了許久,道:「我很認同你,但這並不能換取她的性命,你走吧。」

    說著,鏡湖中再起波瀾。

    楚辭將林不及小心放好,方起身走至湖畔。

    濤天的水光前,他面色蒼白,卻坦蕩無懼。一柄寒鋒在握,便是無言的回答。

    夫諸怒道:「縱是你甘願受死,也救不了她!」

    楚辭眸光一沉,道:「上神可知她為何進了清光原也沒有覺醒?」

    是的,即便她進入了清光原,得到了懾天,可夫諸知道,她還是凡人。

    這和傳聞中的並不一致。

    「為何?」它問。

    「因為我封住了她的神識,只要封印不解,她將永世不能覺醒。」

    夫諸落下岸來,立在他身邊打量了一刻,道:「你在威脅我?」

    「不。」楚辭謙然一揖,「我只是說出事實。」

    「如果我不肯放你們走,你就要解開她的封印,助她覺醒?」

    夫諸聲調略揚,有些不敢置信眼前這個溫潤如玉的男子會真的做出那樣離經叛道的事情。

    可它又不能不信,因為他是楚辭。

    「你知不知道,她一旦覺醒三界又將陷入怎樣的浩劫?你竟敢有如此狂悖的念頭!就因為這,我就能立刻殺死你!」

    「與我而言,護她周全勝過萬千。與上神而言,為妻兒復仇也不顧一切。如此相較,我與上神其實是同類人。」

    「你!」夫諸勃然變色,「狂妄!」

    楚辭恍如不聞,道:「更何況,當年之事疑點頗多。以阿纖夕年之勢,斷不必用那樣殘忍的方式示威。」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上神有可能受人誤導了。」

    「不可能!絲洛的傷口上殘留的就是懾天的刀意!」

    「可是上神應該知道懾天的來歷,而知道此事的雖不多卻也不少,若是有意作偽也不無可能。」

    「可……」

    夫諸一下子怔住了,對於懾天的來歷它自然知道。那如果按楚辭的說法,也確實可以偽造。

    可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那它這千萬年來竟是恨錯了人?

    這讓它非常陰鬱而惱火,「即使如此,為了三界安寧,我也不能放她走。」

    楚辭道:「若是上神肯高抬貴手,我起誓絕不會讓她有覺醒之日。可若是我不能顧她周全,那三界的安寧又與我有什麼相干?」

    他昂然玉立,如月出雲海,淡渺飄逸,全不似話語中的鋒芒畢露。

    夫諸冷冷得望著他,沉默了許久許久,方道:「給我個理由。」

    似乎料定他會如此說,楚辭馬上道:「我一定會為上神查明真相,找出元兇。若是事實確是阿纖所為,我願替她以死謝罪。」

    夫諸微微瞇起眼睛,楚辭目光平靜淡定,從容得等待答覆。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終了夫諸方深歎了口氣道:「記住你今天的話。走吧!」

    沒有片刻的遲疑,楚辭向它深深一揖,抱起林不及便要向遠方掠去。

    卻走了兩步,又回身問:「清光卷已解,上神不走嗎?」

    夫諸慢慢向伽葉樹踱去,隔了許遠,方才淡淡飄來一句,「沒有絲洛,在哪都是一樣。」

    給讀者的話:

    這章寫的異常艱難,看時間不早了,趕緊先發出來,還沒有仔細修改。回頭我再慢慢改。這章寫了幾個小時,重寫了無數遍,也不知道怎麼樣。親們多多指教,多多支持吧,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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