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綠油油的菠菜 文 / 小兔崽子
「咳……」
一聲輕微的咳嗽聲幽幽響起,打破了沉寂萬年的湖底世界。
林不及從一陣劇痛中醒轉過來,觸目以及的黑暗濃郁至極。
她勉力坐起身子,驚訝的發覺自己似乎被一個圓溜溜的東西包裹在了中間。
伸手輕碰,那東西好像很有彈性,卻牢不可破。
周圍雖然黑暗,可耳畔細微的水流聲還是提醒著她,現在仍在鏡湖深處。
湖水被隔絕在處,雖然寒意依然透骨,卻再沒有了那種痛苦的窒息感。
林不及翻身想向下張望,可稍稍一動就錐心刺骨的疼,身子一軟又跌坐回去虛弱喘息。
忽而,胸口一陣暖意,她低頭去看,原來是那朵凋零的紅蓮在隱隱放光。
溫暖的紅光從胸口到肩頭,再至四肢百骸,緩緩蔓延全身。雖不能治癒傷勢,卻讓她覺得好受了許多。
藉著那抹微弱的光,她向下探看,卻仍是一目的黑。
「這是哪裡?」她下意識得問,心裡害怕,卻又有絲高興。
害怕是因為不知道怎麼回事,高興是因為不論怎麼回事,她起碼還活著。
紅蓮簌簌輕抖,示意她注意身後。
林不及連忙向後方那片漆黑深處去,隱約看見一個紅點一閃即逝。
那紅在這黑中顯得分外清晰,雖然只有短短一瞬,還是嚇得她倒抽了口涼氣。
她趕忙再細細看去,卻半天沒有了動靜。
以為是劇痛帶來的錯覺,她略略鬆了口氣,可還沒等她軟下身子,那紅點又亮一亮。
而這一次,它沒有再消失。
紅點似乎也發覺了她,竟迅速向這邊飄了過來。
「啊!」林不及失聲驚呼,額上開始涔涔的冒汗。
看著那個紅點越來越近,腦子裡突然走馬燈般的閃現出無數個怪物,個個都猙獰恐懼,嚇得她心跳如雷。
隨著紅點的靠近,她的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
開始時,她以為是太過緊張,後來才發覺竟是那種掉入水中時致使的窒息感。
空氣似乎越來越稀薄,她顧不得劇痛,大口大口得喘起粗氣。
可那種似被人死死掐出脖子的痛楚卻絲豪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強烈,她開始青筋暴跳,滿面赤紅。
眼前漸漸開始迷濛,恍惚的似乎下一瞬就要暈厥過去。
噗,一聲清響。
又一個圓溜溜的東西擠了進來,與原先那個好似重合了一般,嚴絲合縫。
空氣忽然充盈起來,林不及如瀕死的魚重入大海,胸膛劇烈起伏,漸漸從窒息中緩和下來。
漸漸的,周圍開始亮了起來。紅光瀲灩中,她這才看清原來一直籠著她的是一個氣泡,巨大而透明。
那紅光不似蓮花的光芒,卻讓她忽然想到了別的什麼。
她忙向四周看去,剛一回頭,就看見一隻圓圓的眼睛正貼在氣泡邊看她。
「坐坐!」她驚喜拍著氣泡,這才發覺剛剛的紅點竟是它腦門那個肉疙瘩。被肉須釣在眼前,竟似一盞小小燈籠。
看她安然無事,紅鯉搖頭晃腦,顯得很高興。
噗,又吐出了一個泡泡。
林不及這才驚訝的發現,原來那個一直籠罩自己的圓溜溜的東西竟是它吐出的泡泡。
「坐坐……」她驚歎道,「謝謝你。」
紅鯉羞澀的扭了扭尾巴,轉身引著那個氣泡開始向湖底深處游去。
「我們要去哪?」她捂著仍是疼痛難忍的胸口,疑惑得問。
「坐。」紅鯉張了張嘴。
林不及這才想起,坐坐魚之所以叫坐坐,是因為它只會說坐。
可對它,她是莫名放心的。她覺得它既然救了自己,那起碼是善意的。
它和那只白鹿是不同的。
一想到那只叫夫諸的白鹿,林不及有些疲憊。
她虛弱靠在氣泡中想起那雙冰冷的眸子,還有比眸子更冷的話,猶然害怕。
它說的那樣言之鑿鑿,聲色俱厲,恍恍竟讓她覺得那樣真實。
可一念剛起,就立刻被自己掐滅。
她確定自己從小到大連一隻雞也沒殺過,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種滅絕人性的事?
一定是它記錯了,活了一千萬年,偶爾記錯了人也是難免的吧。
可那雙眼睛為何那樣仇恨,那樣殘忍,它為什麼就一定認準是自己殺了它的妻子,要置她於死地呢?
它可是活了千萬年的神物呀,難道神,也會錯嗎?
林不及茫然得看向上方,覺得心就像這湖底的世界,黑暗而不辨東西。
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她的頭隱隱作痛。
剛剛經歷一番生死,雖然生命無虞,卻也是精疲力竭,神思飄渺。
一個恍惚,便倚在氣泡上沉沉睡去了。
坐坐魚回頭看了一眼,又替她換了一個泡泡,方重新游動。
鏡湖竟如一個無底洞,深遂而不見盡頭。
濃郁的黑暗中,一條紅色的大魚提著一盞紅燈徐徐游弋,引著身後那昏睡的碧衫少女向著更黑的深處越游越遠。
漸漸的,消失不見了。
一連在桃溪鎮的小客棧裡呆了三天,腓有些呆不住了。
她坐立不安的問:「殿下,這都快三天了,怎麼清光卷一點動靜也沒有呀?」
紅衣少女托著粉腮,也頗有些憂愁,「是啊,都三天了,怎麼回事?」
在她的認識裡,纖阿一旦進入清光原就一定會再次覺醒,那必定會是場足以令天地都為之色變的大震盪。
可三天過去了,清光捲上除了草原變成了青色,便再沒有半點覺醒的徵兆了。
這讓她原本想要幫助父親重振妖界的雄心壯志,一下子弱了好幾分。
「殿下,纖阿會不會死……」
「不許說!」少女連呸三聲,杏眼圓瞪得道,「快說自己是童言無忌!」
腓很無奈,「殿下,我今年都一千六百歲了。」
「不管,快說!萬一應驗了怎麼辦!」
「……」
「快說呀!」
「呸呸呸,我剛剛童言無忌。請盤古大帝看在小的有口無心的份上,千萬不要當真呀!」
盤古生於混沌,而造天地。化三皇五靈,創世間萬物。
人、妖、仙、神、魔、鬼,凡此種種,無一不因其而始,故三界之內,皆尊其為父神。
以他起誓,算是最虔誠的了。
少女這才放下心來,趴在清光捲上又仔細瞅了一回,撇著櫻紅的小嘴道:「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話音剛落,忽聽門下樓下有人爭吵,二人忙探出頭去瞧熱鬧。
果然看見一個錦衣華服,卻面容憔悴的公子哥正與小二呱嗓不休。
「哎呀,沈公子,我們小店哪經得起您折騰呀,您高抬貴手吧。」
「我只看看每個房間有沒有我要找的人,若沒有我立刻就走。」
「哎呀,我說沈公子呀,我們掌櫃不在,您就別為難小的了。這客人們都休息呢,您闖進去我不好交待呀。」
「這樣好交待嗎?」
啪的一聲,一個沉甸甸的袋子重重落在了櫃檯上。
少女扭頭問腓,「那是什麼?」
腓無語,「當然是錢呀,殿下!」
「喔!」少女恍然,忙又去瞧。
「沈公子,你就不要為難小的了,這真不行!」
「我只耽誤一會,若是沒有,絕不叨擾。」
說完,公子哥拔腳上樓,急得小二連忙阻撓。
可他怎麼是習武之人的對手,沒幾下就被那公子哥繞了開來。
見他直奔樓上而來,少女和腓都有些興奮。
看熱鬧,是從來不嫌事大的。
樓上第一間便是她們的客房,少女索性拉開門,利落的做了個請的動作。
公子哥反是一愣,看了看她二人,沒有說話,揖了一禮便徑直走了過去。
「喂!你是在找人嗎?」少女高聲問。
誰知那公子頭也不回,她只得又道:「或許你說出來,我們見過也不一定。」
聽她這樣一說,那公子哥方停下身形,轉過身來有些詫異又有些希冀得打量她一下。
他思忖了一下,從懷裡掏出一張畫展在她二人眼前,黑白的瞳中除了密佈的血絲,便是殷殷的期望。
他問:「你見過她嗎?」
少女和腓看了一眼,就差點笑岔了氣。
她問:「這不是菠菜嗎?它不是在菜市嗎?」
說完,腓也忍不住了,兩個人摟在一塊笑著前仰後合。
公子哥忙翻過來一看,卻原來那畫因貼身放著,已被汗水沁透模糊。
原來綠色的裙衫洇了一團,連帶著臉也是碧綠碧綠的,正像一棵綠油油的菠菜。
公子哥因連日奔波而疲憊不堪的臉上,也難得的泛起了一絲紅暈。
他重新收好畫,又朝她二人揖了一禮,便匆匆向下一間客房而去了。
看他轉過拐角,腓仍是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殿下,這個沈遠浪太有意思了!」
少女也笑,「你說,纖阿到底喜不喜歡他呀?」
「應該是喜歡吧,不然怎麼被殿下變化的一匹白馬就引入了清光卷中呢?」
「我也覺得!既然如此……」她嘿嘿一笑,「那我們,更應該好好利用利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