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毛球和紅雀 文 / 小兔崽子
萬竹山中，青竹密佈。
行走其間稍不留意就會迷失方向，難辨東西。
更何況眼下這片林子被動了些手腳，錯綜複雜的連葡萄君也大感鬱悶。
他手搭涼棚四下眺望，嘟嚷道：「奇怪了，應該就在這裡呀。」
左右看不出門道，他索性一屁股坐下倚在山石邊納涼，很是愜意。
小憩片刻，忽聽頭頂上一聲清脆的鳥鳴。
他挪了挪遮在臉上的紫扇，露出一隻桃花眼看去，懶洋洋得道：「走不動了。」
小雀落下肩頭，蹦蹦跳跳得催他快走。他卻反把眼一闔，優哉游哉。
吱吱，吱吱。
小雀急切的連叫數聲，見他不肯起身。便直接跳到那張臉上，細細的小爪一陣劃拉。
「哎，我去！」葡萄君驚叫一聲噌得躥了起來，趕緊變化出一面小鏡緊張兮兮得照個沒完。
小雀躍上鏡簷，探頭探腦得瞧他。
葡萄君恨道：「跟那只白眼狼學不到一點好！」
小雀蹦了兩蹦，振翅飛起，停在半空中徘徊。
葡萄君又細細看了一回，覺得鏡中的自己還是一如既往的風姿郁秀俊美非凡，這方安心收起鏡子。
紫扇輕搖，晃晃悠悠得隨著小雀遠去了。
竹林深處，有座竹寮。
午後的陽光細碎溫暖，催人好眠。
光光團起油光水滑的大尾巴趴在院中曬日頭，遠遠看去像顆蓬鬆松的大毛球，骨軟筋酥。
忽而，它一個骨碌爬起身來，警惕得盯向空蕩蕩的院門，齜牙咧嘴。
吱吱，伴著這聲清脆的鳴叫，一隻嬌小的紅雀倏得穿透結界，飛落在了它的腦袋上。
光光沒有理它，猶自望向門外，暗暗嘶吼。
原本圓滾滾的身軀迅速變形，須臾間一匹凶悍健碩的紫狼已幻出真身，殺氣騰騰。
葡萄君剛一跨進院門，便看到了這等凶神惡煞的臉，不由得也小小吃了一驚。
他愣了愣神，很快又像沒事兒人一樣，指著它對小雀道：「喏，我就說是白眼狼吧。」
小雀重新飛落他的肩頭，吱吱的叫。
葡萄君為難得道：「就算我肯放過它，它也不肯放過我呀。」
似乎是非常認同他的說法，紫狼嘶吼著伏下身子，蓄勢待發。
葡萄君聳聳肩，「你看，這就叫自不量力。」
話音剛落，他手中紫扇微揚，一支紫箭破空而出。
紫狼後腿猛一用力，驟然躍起，也如一根離弦之箭般猛撲過來。
小山一般的黑影極速壓下，紅雀一聲清嘯，直衝天際。
葡萄君恍如不知，只將那扇子又搖了搖，霎時無數根紫箭齊射而出，直逼紫狼週身命門。
那箭來太快，太疾，避無可避。
眼見得就要箭至身亡，紫狼有些悲哀，又有些遺憾的閉上了雙眼，靜靜等待。
忽而，叮的一聲清響，似有兵器相觸之聲。
晃了晃尖尖的耳朵，又立刻聽到了第二聲、第三聲……
它猛得睜眼，正看見一滴藍色水珠不偏不倚的打在最後一根箭尖上。
叮的一聲，化作了一道紫藍的煙塵，消散不見了。
紫狼大驚，可還沒等這驚變成喜，一滴水珠也直奔它的腦門而來。
噗噗噗，一團紫煙升騰，它的身子迅速縮小，轉眼間又變回了一顆蓬鬆酥軟的大毛球。
毛球在半空中略停了停，便開始疾速下落。
若是以真身騰空的高度看，真要摔下來，估計又要瘸上三五個月了。
眼見就要筋斷骨折，毛球撕心裂肺的一陣狂嚎。
忽然，一聲清嘯，紅雀俯衝而回。
細嫩的小喙往那只尖耳上輕巧一銜，堪堪化去了那迅猛的疾墜之勢。
還沒等毛球反應過來，已叼著它重飛回了天空。
葡萄君將扇子搭眉骨處，眺望著那個被叼住耳朵，張牙舞爪的光光，心中無限感慨。
他看了看倚在屋門前的楚辭，惆悵得問：「你說，我們是不是要做親家了？」
楚辭以手支門，沒有回答。葡萄君愁道：「也不知它們生出來的，會是個什麼玩意兒！」
小院中，靜悄悄的，落針可聞。
他扭過臉去瞧，這才發覺楚辭的臉色竟蒼白的嚇人。
他趕忙上前，抬腳就要往屋裡走，楚辭勉強攔他，問：「你幹什麼？」
「看看是哪個絕色的小妖精，把你折騰成這個樣子呀。年輕人，太不懂得節制了！」葡萄君眉開眼笑。
楚辭晃了晃，臉上冷汗如漿，看得人膽顫心驚。
他稍稍緩了緩精神，便向門外走去。葡萄君沒有去攔，卻在身後哂笑道：「你剛剛才自損了千年的靈力，現在不好好靜養調息，是真嫌自己命太長了？」
「你知不知道，若是我將你現在的模樣稍稍透出去一絲口風，會有多少人蜂擁而至，欲殺你而後快？」
他把玩著手中的紫扇，顯得漫不經心，可話鋒中卻是一針見血。
楚辭停下腳步，默了默，道：「阿纖她出事了。」
「我……」葡萄君脫口就欲說我知道，可他忽然察覺到楚辭今日的異狀。
能令他都亂了分寸的，絕不可能是被幾個凡人糾纏逼婚那樣簡單。
他斂了玩世不恭的笑意，問：「她怎麼了？」
楚辭抬頭望向竹梢枝頭，陽光投入那雙清眸，晃碎了一瞳的憂慮和悵然。
沉默良久，他方緩緩道：「她進了清光原。」
啪的一聲，紫扇清脆落地，葡萄君目瞪口呆，臉色竟比楚辭還白了幾分。
死，似乎是從出生就必須面對的事實。
每個人都有那一天，卻都極力迴避它的到來。
林不及也知道自己會死，可沒想到會這樣的猝不及防。
冰冷的湖水撲天蓋地，本就重傷的身體在初入湖中一剎就凍的僵硬麻木。
她極力的想要掙扎，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頭頂上那一抹光明越來越遠。
她知道，她要死了。
可她並不想死，她還有很多的心願沒有完成。
爹爹的鞋已經很破了，可新那雙才做成了一半。
楚先生說，要教她寫那種看上去就像小溪一樣美麗的字，可她卻至今也沒有學會。
二少爺曾無數次的要帶她去騎一騎那匹漂亮又驕傲的白馬，她很想去，可是爹爹說不行。
還有很多很多，現在想來，卻都只能變成遺憾了。
如果有下輩子，她不想再這樣生活了。
她想跟爹爹去看一看桃溪鎮外的風光。
想跟楚先生好好學字，誦一誦那詩詞裡的美妙章。
還想去騎一騎那匹白馬，聽二少爺說些奇異又有趣的見聞，就像小時那樣。
如果可以，她想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下去。
可惜，沒有如果。
當最後一抹光明也有瞳中消失，她哭著笑了笑。
終於閉上眼睛，墜入了一片茫茫黑暗之中。
給讀者的話:
一直希望小可憐能找到自我，借這個機會讓她明白人生只為自己精彩。也希望各位親們的人生精彩幸福，啵，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