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我們是哪樣的人 文 / 小兔崽子
絕代只西子,眾芳惟牡丹。
一入四月,沈府各處的牡丹花便漸次開了,卻是比往年早了許多。
名花傾國傾城,自是說不盡的雍容華貴,春深似海。
更有諸如豆綠、姚黃、銀紅巧對、似荷蓮之類的珍品,更是玉笑珠香,盛極一時。
好花開,自然好事來。
四月中旬,柳家夫婦的車馬終於穩穩停在了沈家大宅前。
多年未見的親姐妹一朝重逢,二位夫人喜極而泣,連並著二位老爺也是歡喜無限。
眼瞧著父母到來,一家天倫重聚,柳眉更是悲喜交加。如花的俏靨上含笑帶淚,倒比那牡丹更艷三分。
因著他們的到來,沈府上下,時時處處無不都是喜氣洋洋,和樂融融。
可俗話說,樂極易生悲。
也因著他們的這份高興,林不及卻生出了許多煩惱來。
「不及。」
秋靜苑外有人喚她,扭頭一瞧,卻是柳眉的貼身大丫鬟雙蛾正朝她笑著點手。
看著她,就很自然的想到了表小姐。想到了表小姐,就更自然的想到了那對夫婦。
想到了那對夫婦,林不及的頭就開始疼。
雖然不太情願,但還是應了聲,「唉!」
雙蛾走過來抽了她手中的筆,淺嗔道:「楚先生又不在,別老寫這些酸字了。快,跟我走,夫人叫你。」
「夫人?」現在一聽這兩個字她就渾身緊張,忙問:「哪位夫人?」
雙蛾笑道:「自然是咱們府裡的了。」說完,也不等她再問,便拉起她的手興沖沖得往外走。
被她拽著,林不及也身不由已的小跑起來。可心裡總還惦記著她說的那個咱們府裡,到底是哪們府裡。
若是柳府的那位……哎,頭更疼了。
一路踉踉蹌蹌得奔至玉華堂,卻見沈夫人獨倚榻邊,懸了一路的心這才漸漸安定了下來。
她上前跪伏道:「給夫人請安。」
沈夫人揮了揮手示意雙蛾帶著侍婢們盡數退下,方笑道:「起來吧,過來說話。」
「謝夫人。」她乖巧起身,走過去站好。
沈夫人含笑將她細細打量了一番,拉起她的手道:「我記得當初老爺把你抱回來的時候,你才只有我半條胳臂長。如今一轉眼,竟也這樣大了,想來我們是老了呢。」
林不及微微垂頭,靦腆得笑了笑,「老爺和夫人的大恩,我和爹爹永世都不會忘的。」
沈夫人搖搖頭,道:「那些陳年舊事提它作甚?倒是你,快十五了吧?」
「回夫人,過了五月初五就滿了。」
「這女兒家滿了十五就該及笄了,也就是大姑娘了。」
林不及呡唇一笑,一如小時的憨態可掬。沈夫人眼中劃過一絲惋惜,終了還是道:「叫你來不為別的,單有一樁事想問問你的意思。」
「夫人請說。」還是頭一回聽夫人這樣說,林不及有些好奇。
「如今你爹爹歲數越來越大,你又是姑娘家,總有照顧不到的時候。我想著,不如你早些成家。一來可以幫幫家裡,二來也是為自己找個好歸宿,如何?」
她絮絮得說著,語氣是滿滿的笑意,可林不及卻徹底愣住了。
又聽她說:「你放心,你的好事我怎會馬虎?我細細留意了許久,倒是鄭家的二小子很好,與你家也相配。剛剛我已叫你爹爹來問了他的意思,他是願意的。如今也要問問你,願不願意呢。」
林不及茫然得看向那張溫和端麗的笑臉,懵懵得說不出話來。
見她怔怔不答,沈夫人卻沒惱,恍然道:「是我糊塗了!這樣吧,你且回去,有什麼話你可以對你爹爹說,我自會去問他,可好?」
前面的話林不及一概沒入心,只聽問好不好,便本能得點了點頭。
「如此,你就先回去吧,這裡沒事了。」
「是,夫人。」
眼見她一臉迷茫的去了,沈夫人臉上的笑也漸漸散開,轉而化作了一聲歎息。
歎息未落,柳氏母女已自屏風後轉出身來。
「姐姐。」柳夫人坐下道,「這丫頭不會不願意吧?」
柳眉坐在一旁,眼睛望向林不及消失的門外,心裡也有幾分不確定和暗暗的擔憂。
「不會,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她又極有孝心。我已囑咐了林老頭,他知道輕重的。」
「最好如此。」柳夫人冷冷一斥,又心疼得握起柳眉的手道,「若不是因為她,眉兒怎會受這般委屈?如此,都算便宜她了!」
「罷了。」沈夫人歎道,「不管怎麼說,他爹爹都有恩於我們家,也正是為此我和老爺也算是默認她的。總想著,不過是個丫鬟,縱是進了門也頂多是個妾室。可如今看來,遠兒在她身上的心確實是太過了。不如就此將她早些配了人,也好斷了遠兒的念想。安安心心得和眉兒把喜事辦了,過兩天安生日子,我們也可早些抱上孫子喔。」
說著,她笑著看向柳眉,很是如意。
本是在忖奪著配婚的事林不及會不會反對,忽聽姨母提到大婚生子的事,柳眉一怔頓時羞得滿面通紅,伏在她母親懷裡笑著不肯抬頭。
柳夫人也顯得很高興,輕輕撫著她的背道:「我這一生就眉兒這一個孩子,比不得姐姐好福氣。我和老爺都盼她一生順遂如意,即是親上作親就再好不過。可那狐媚子要是長長久久的留下來,只怕眉兒這一生都不會自在,也難保以後不出大事。」
說著,她忽像想起什麼要緊事,往沈夫人身邊湊了湊道:「可遠兒送他大哥回京眼看就要回來了,左不過這五六天的事。若是他回來知道,豈有不鬧的?不如趁著這五六天把事辦了,米已成炊,他也就無可奈何了。」
一聽母親提起沈遠浪,柳眉倒是冷靜了下來。想著他素日對她的情義,也深覺後怕。
又聽沈夫人問:「我看也可,眉兒覺得呢?」
她想了想,總覺得心中隱隱不安。可又想著若是錯過這次機會,只怕再想分開他們就更加艱難。
思及此,她半羞半喜得道:「一切聽憑母親和姨母做主。」
晚間時分,林不及坐在燈下發呆。忽聽林老爹喚她,忙開了門迎他進來。
又將剛添了熱水的茶碗遞在他手裡,陪他坐下。
林老爹看著那熱氣騰騰的碗,欲言又止。
沉默了許久,終還是歎道:「不及呀,爹爹知道你心裡不情願。可少爺是龍,小姐是鳳,又怎麼是我們這樣的人能高攀得起的呢?」
林不及想了想,問:「爹爹,我們是哪樣的人?」
這句話,她問的很認真,這其實是她一直想要問,卻一直沒問過的。
雖然從小爹爹就用這樣的話對她耳提面命,而她一直牢牢記在心裡謹小慎微。
可她其實從未真正理解過那句話裡所想要表達的意思。
而就在剛剛,爹爹又一次說了。可這一次,她終於從那句話中聽出了一種深深的無奈和卑微。
這讓她有些心疼,又有些……屈辱。
所以她問了,問出這個糾結了許久的問題。
如果爹爹希望她繼續如此的生活,那她也同樣期待一個能真正說服她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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