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情愫 文 / 小兔崽子
星空下，夜色中，一盞昏黃的絹燈搖搖晃晃。
燭火微薄，只能照及腳下一方小小花徑。好在月色清朗，倒添了幾分膽色。
花徑盡頭，是一處極清的院子。
看了看朱漆門上靜悄悄的銅獸，林不及忖了忖，轉身向角門而去。
果然那門是虛掩著的，探頭一看，院子裡卻是靜沉沉的，鴉雀無聲。
一想表小姐說丫鬟小廝皆不敢近前的話，她有些想打退堂鼓。猶猶豫豫了半天，終於還是邁了進去。
想著將藥放下就走，卻一打眼看見院中竹椅上竟臥著一人，嚇得她差點叫出聲來。
她連忙摀住嘴，凝神一看，原來是沈遠浪。
她慌張張得扭身就跑，剛到門邊又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得轉過身來，朝他輕喊：「少爺……少爺？」
椅上人紋絲不動，沒有一點回應。
林不及這才略略安心，又躡手躡腳得走了過來。
她繞到椅子的右邊，將絹燈小心放在地上，席地而坐。
昏黃的燭火旁，一隻裹著重重白布血色斑駁的右手恰恰落在了眼前。
她微微蹙眉，伸手解開那白布，又小心得將手背上面的浮塵吹去。
略一低頭，自腰間的小袋裡取出一個小瓶。藉著燭光，將粉白的藥末細細的灑在那層傷口上。
她灑得很認真，很小心，好像深怕將他弄醒，又似乎是怕把他弄疼。
等傷口處皆敷上了藥粉，方取出一條乾淨的白布在那掌中輕輕纏繞打結。
一切料理妥當後，她這才暗暗鬆了口氣。又將那小袋取下，悄悄放在了椅邊的小案上。
她輕手輕腳得爬起身，跪坐得太久連腿腳都麻痛難忍。絲得一聲倒吸，她身子一晃，幾乎就要跌了下去。
忽得，腕上一緊，一隻白布纏裹的大掌握了上來。微一用力，險險穩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林不及心頭一跳，慌忙扭頭，恰正對上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
那人猶如夢中般輕囈，「不及……」
他這一聲輕喚，倒讓林不及有點懵懂。
印象中，少爺從來只叫她林不及。有時若是惹毛了，那便連名字也不叫，只是你你你的喊。
雖然這樣叫也沒什麼，比如爹爹、先生，甚至老爺夫人表小姐都這樣叫她。
可他叫著，卻讓她覺得，他與他們是不同的。可到底哪裡不同，她又說不太上來。
她正如墜霧中，心思不定。忽覺得腕上一沉，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坐了下去。
沈遠浪看著她，緩聲道：「你能來，我很高興。」
他的聲音如絲如絮，竟是從未有過的溫柔低醇。就連那稜角分明的臉龐，似乎也變得柔和多情起來。
他目光灼灼，眼神中隱有期盼。他期盼她能說些什麼，能回應點什麼，哪怕是一點點，一句話也好。
他靜靜得等著，卻等來了一場沉默。
掌中的腕輕輕掙扎，想是被握的太緊了。他忽然覺得自己就是那只掌，而她就是那根腕。
他拚命得想抓牢，而她卻只想遠遠躲開。
這樣一想，剛剛才由陰轉晴的心情，陡然間又變得陰雲密佈起來。
他看著她捧著腕輕輕柔搓，一時間突然有種力不從心的挫敗，他想說你回去吧。
可話未出口，卻見那人兒忽得抬起一張明媚似三月春光的臉，衝他粲然一笑。
她說：「我也很高興。」
漸漸沉入谷底的心，突然就直升雲霄，一霎時雨霽天晴，陽光萬里。
看著那張莞爾嬌容，沈遠浪心頭一燙，臉上莫名的燒了起來。
他勉強瞥開眼，拿起那個小袋看了看，問：「這是什麼？」
「是袪淤活絡散。」
「你是為了買這個，借得錢？」
「是啊，我沒想到那麼貴。」
她吐了吐小舌，尷尬得笑了。沈遠浪心頭暖暖的，嘴裡卻淺嗔道：「以後別找外人借錢。」
「嗯？」林不及一怔，心思單純如她，竟沒聽懂那外人內人的話，反是皺眉道：「我沒想借的，是他非要借給我。」
沈遠浪笑道：「那以後也不能亂簽名字了。會三個字就敢亂簽，再會上十個豈不是要進京趕考了？」
見他又來打趣自己，林不及紅著臉起身要走，卻被他牢牢扣住，死死不放。
星輝下，小院中，二人對坐無語，各自埋頭想著心事。
「不及。」沈遠浪忽然喚她。
「嗯？」
「上次……上次在花園裡，你說……說你不喜歡我，你能重說一次？」
這是他一直以來梗梗於懷的心病，他頭一回顯得有些侷促，低著頭沒有看她。
林不及卻是滿臉的茫然，不知道少爺怎麼突然又提起這事，又覺得這個要求實實的有些令人費解。
她想了想，也只得順從得道：「我不喜歡你。」
剛剛來雀躍激動的心情突然就一墜落地，沈遠浪滿臉的黑雲蔽日。
林不及有些委屈的小聲抱怨，「不是少爺你，你讓我重說一次的嘛。」
「我不是那讓你這樣重說，我的意思是……是……是……」
說著說著，沈遠浪結結巴巴得面紅耳赤，最後只能一梗脖子，又瞪起一雙銅鈴般的眼睛嚷：「我的意思是說你要說喜歡我！」
「好，好。我說，我說。」見他又要炸毛，林不及立馬決定息事寧人。
「那你再說一次！」
「我喜歡你！」這一次她說的很乾脆，很利落。
可沈遠浪臉上的烏雲卻半分也沒消散，林不及有些無奈得問：「又哪錯了？」
「你說的太快了。」
「所以呢？」
「沒走心。」
林不及望了望天，覺得自己和少爺之間的障礙可能這一輩子也跨越不了了。
春意小築內言笑晏晏，院外高樹上也是私語竊竊。
葡萄君紫扇掩面，笑得眉飛色舞，卻佯歎道：「你說我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還沒進門，眼見得就要泡了湯了。哎喲喲，我這顆脆弱無助的小心肝喲！」
楚辭沒有答話，一雙眸只靜靜落在院中那張如花笑靨上，波光流轉。
「哎，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小子，必成大患！」
「好了。」楚辭微微垂目，「戲也看夠了，該散了。」
說完，他足尖一點，身子已徹底劃入夜空。
葡萄君搖了搖扇，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嗔笑道：「我看你能忍到幾時。」
給讀者的話:
今天去醫院了，剛趕回來的，先更一章，另一章稍微晚點……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