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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賤兮兮的葡萄君 文 / 小兔崽子

    柳眉纖指微揚,示意雙蛾退下。待她走遠,方向窗外道:「你在哪?」

    話音剛落,只見窗外院中那一篷已盡凋零的迎春花枝漸漸亮了起來,自那枝上打出無數細嫩的花苞。

    夜風吹過,花苞次第開放。層層疊疊,繁繁複復,竟如春日般絢麗似錦。

    只是,那原本金黃的花蕊卻綠的明艷。像一顆顆翠紙糊就的小小燈籠,掛得滿枝流光四溢,熠熠生輝。

    一個翠衫半裙的小姑娘堪堪坐在最高處,白晰到極致的皮膚被那綠意一映,竟透出一絲絲透明單薄的意味。

    她的眉目極淡,淡的有些蒼白。可偏偏一雙眸子像寒潭之水,冷冷掃來,令人畏懼。

    「你,你怎麼在這?」雖是見過,可柳眉卻仍是心悸。

    她支起下巴沒有說話,可那雙眼中的意思卻讓柳眉臉色煞白,顫聲問:「你為什麼非要殺她?」

    這一次,她沒再沉默,放下胳膊支在身邊,仰頭向夜幕望去。

    浩瀚如海的星光落在她的瞳中,細細碎碎,竟有了一抹極難察覺的暖意。

    過了好一會,她幽幽開口,「她毀了我的一切。」

    她說的很輕,很淡,可依然振聾發聵。

    柳眉詫異得說不出話,在她看來,這個詭異的小姑娘是個極可怖的存在。而林不及不過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丫鬟,怎麼可能去毀了她的一切呢?

    望著她不可置信的神情,小姑娘沒再解釋,只是冷冷得道:「她也會奪走你的一切。」

    柳眉愕然抬頭,下意識得搖頭道:「不,不會的!我是沈家認定的兒媳!就算他要娶她,也只能做妾,她奪不走。「

    小姑娘輕輕一縱,躍下枝頭,可身子卻詭異的浮在半空中,向她一步步走來。

    「可他沒有認定你。」她說。

    這簡直是一句詛咒,是一句讖言。是柳眉長久深埋心底不願觸及,更不願承認的事實。

    她不知道這個小姑娘為什麼每次都在她的最痛處狠狠踩下,可必須承認她很成功。

    這是她最脆弱的軟肋,觸之猶如誅心。

    「你閉嘴!」她隨手抓起茶盅,憤怒得朝她擲去。

    可茶盅剛剛飛出去的一瞬,便被一道綠色的螢光擊落。

    呯,應聲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小姑娘放下仍然綠光縈繞的指尖,柳眉瞪目結舌,瑟瑟發抖。害怕、恐懼、羞恥、痛楚揪著她的心如那個茶盅般支離破碎。

    她伏在榻上埋頭痛喊:「你明明可以自己殺她,為什麼非要逼我!我不想殺人,我只想讓她離開!」

    驀得,她的身子微微一動,震驚得的看著自己慢慢浮於榻上,徐徐飄出窗外。

    她仍保持著跌坐的姿勢,可那個小姑娘卻居高臨下得站在身前。

    倏得一聲,她的週身燃起一層綠焰,歡愉跳躍著,照得窗前小小的一方夜色也明亮起來。

    便在這片明亮中,她漸漸俯下身子,捏起她的下巴猛然一抬。

    那隻手,冰的嚇人。綠焰在她指上燃燒,可柳眉卻只覺得徹骨的寒。

    「因為她很喜歡你。」她說。

    柳眉全身如被禁錮了一般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張冰涼的臉垂了下來。

    覆在她的耳邊,輕輕說:「只有你去殺她,她才會更痛苦。」

    秋靜苑裡,室靜蘭香。燈燭安靜得燃燒,燭火下的人卻顯得有些心神不定。

    林不及握著筆,眼睛時不時得向上瞄。可楚先生似乎正在專心看書,叫她猶豫著不知要不要張口。

    終於在她看了第二十六眼時,楚辭放下了書冊,抬眸看來。

    只是那一眼太快,快得有些措手不及。四目一對,林不及怔怔得像被捉住偷糖的孩子,慌忙埋頭寫字。

    「想說什麼就說吧。」楚辭道。

    林不及紅了紅臉,小心得抬頭道:「先生,你怎麼不怪我呀?」

    正午逼婚事件平息後,她便跟著先生回了秋靜苑。先生只是安排她新的功課,卻對契書的事隻字未提,倒讓她有些忐忑不安。

    楚辭笑道:「怪你沒把我的名字也寫上去?」

    從未被他這樣取笑過,林不及倒是懵懵的沒有說話。

    她無意識得咬住筆桿歪頭看他,總覺得今天先生的笑比平日更加明亮,愉悅。

    見她直勾勾得盯著自己,楚辭心頭一跳,腦海中竟浮現出一個掩藏許久的畫面。

    也是這樣的夜晚,這樣的燈燭,這樣的人。

    他伏案而書,她趴在旁邊。不經意的一回頭,卻看見她咬著筆桿瞅他笑。

    「你看什麼?」

    「看你呀。」

    「我有什麼好看的?」

    「你最好看,我的阿楚最好看!」

    她大笑著在他身邊跳來跳去,笑得那樣熱烈,不羈。連他清冷了數萬年的臉上也跟著,漸漸有了笑容。

    那如夢的畫面再現眼前,楚辭心神晃動,探出手去輕囈:「阿纖。」

    「嗯?」一聲噫語,驚破浮生一夢。

    楚辭陡然回神,又恢復了平日的謙謙。林不及茫然得看著他,剛想問些什麼,忽然一陣夜風襲來,吹得她瑟瑟一顫。

    楚辭看一眼窗外,道:「天色已晚,你且回去吧。」

    乖巧得應了聲,林不及收拾好筆墨,起身去了。

    見她走遠,楚辭方朗聲道:「即然來了,何不進來?」

    一言畢,窗外有人答曰:「即然知道,何不出來?」

    楚辭輕笑搖頭,下一瞬身形已如一道流光,劃出了窗外。

    見他只遠遠站在屋頂簷角,葡萄君顯得不大高興,「怕我吃了你?」

    楚辭問:「你不想嗎?」

    葡萄君驚道:「當然想!妖魔兩界誰不想將你生吞活剝?我估摸著,現在那天帝老兒也正在想著是要把你紅燒了好呢,還是醋溜了好。」說完,他想了想,認真得道:「我覺得還是紅燒好,濃湯赤醬那才過癮,你覺得呢?」

    楚辭也想了想,道:「我還是喜歡清蒸,原汁原味。」

    葡萄君拿眼橫他,二人相視一笑,雲開霧散。

    楚辭在他身邊坐下,道:「你今日算鬧夠了,也得了好處,怎的又來?」

    葡萄君很是不樂意,「你這話說的!你怎麼不說我還丟了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呢!」

    「她?」楚辭打量了他一眼,「我怕你反被她紅燒了。」

    葡萄君梗起脖子要辨,可一想起當年那把燒塌了他整個寢宮的大火,又感覺可能還真就是。

    遂撇撇嘴道:「也是,這世上除了你,誰還消受得起她?」忽又往他身邊湊了湊,好奇地道,「可我今日怎麼瞧著她和沈家那小子,有點……」

    他欲言又止,伸出兩根拇指一頓對勾,一雙桃花眼中儘是猥瑣的笑。

    楚辭笑而不語,看了他一眼,葡萄君立刻掩了精神,無趣得道:「我是提醒你,不要做了千年的嫁衣最後倒讓別人給穿上了。過了這一世,她或許還能再入輪迴。可你……」

    一言及此,他頓了一頓,方歎道:「就要煙消雲散了。」

    他難得認真一回,楚辭卻好似沒有聽見。只問:「說吧,誆了我的承諾,要我做什麼?」

    見他全然不放心上,葡萄君瞪了瞪他,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把光光給我就行。」

    「不行。」楚辭斷然回絕。

    葡萄君噌得站起身,「你這是要耍賴呀?」

    楚辭也緩緩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一本正經得回答:「是的。」

    「你!」葡萄君氣極,咬牙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打不過你呀?」

    楚辭看了一眼那張氣急敗壞的臉,誠實得道:「是。」

    「你!」葡萄君又是語詰,兩根漂亮的長眉差點豎到了腦門上。

    他狠狠盯著楚辭,楚辭卻笑得淡然。

    對視了好一會,葡萄君冷哼,「像你這樣的人,耍起賴來……」

    楚辭微微一笑,示意他繼續說下去。葡萄君卻神色一鬆,悵然歎道:「還真是讓人無話可說呀。」

    說話間,忽然不遠處的夜色中,一盞微弱的光亮了起來,似乎在徐徐前進。

    瞇眼一瞧,葡萄立刻來了興致,湊在楚辭身邊賤兮兮得笑道:「你說,這更深露重的,我這位沒過門的小娘子是要去找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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