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聞斐求石 文 / 北道理揚
聞仲先趕回時，已是日暮時分，天邊的一抹彩雲，在落日餘輝間輕舞飄揚，正如聞仲先此時即喜且驚，飄渺紛擾的思緒。
經歷過於離奇，思想便隨之沉浮。
「爸爸」！波光粼粼的溪水旁，一人一犬在看見聞仲先從山路上走下時，就迅捷地奔上前來，聞仲先急走幾步，放下帆布兜，彎下身子，一道小小的身影便徑直撲入聞仲先懷裡，兩隻小手親暱地環住了聞仲先的脖頸。「小斐，發燒好了沒？」「早好了，早晨起來就好了」。叫小斐的孩子答道。
黃狗歡跳著，在聞仲先左右撒著歡的蹦躂了幾下，眼看見地上的大帆布兜，竟張了嘴咬住兜帶，使勁地往院門前拖。聞仲先呵呵一笑，騰出右手，彎下腰，從狗嘴裡扯出兜帶，一手抱著小斐，一手拎著大兜，走向院門。
女人淺笑著迎出院門，邊從聞仲先手中雙手接捧過大兜，邊沖聞仲先懷中的孩子道：「小斐，爸爸趕了整天的山，累著呢，快下來」。小斐調皮地皺了皺鼻子，哼哼哈哈地不情願地噌下地來。
聞斐是聞仲先的小兒子，7歲。夫婦倆還有一個女兒聞清荷，9歲，學校放假，前幾天舅舅來給接到了外婆家。
晚飯過後，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聞仲先獨自坐在院裡的木墩旁，手裡緊握著一塊碧綠的玉石，木墩上放著一顆碩大的靈芝。深吸了一口氣，聞仲先用手輕輕摩挲著碧玉，不禁搖了搖頭。
女人忙完屋裡的活兒，甩著手上的水珠，走了出來，坐在聞仲先的旁邊，望著木墩上的靈芝，一臉的欣喜。碩大的一棵靈芝，怕是要賣好多錢呢。家裡的日子一段時間裡就不會太過清苦了，特別是小斐自小體弱多病，有了餘錢正好給孩子多補補，只是這靈芝恐怕採來著實不易呢，仲先定是沒聽我的話，又攀那危崖險壁去了，女人盤算著心事，望向聞仲先時眼裡就不由漾起柔柔的漣漪，正碰上聞仲先望過來的目光，女人清麗的面容就不覺浮起一抹紅潤，夫妻倆不由相視一笑。
「佳怡，你看看這玉石，我在山裡撿到的？」聞仲先將玉石遞給女人，卻是沒將遇狐斬蟒的經過講給妻子，怕引來妻子的擔憂和後怕。
「山裡怎麼會有這般模樣的玉石？」女人眨著眼睛，眼光裡泛起濃濃的疑問，這玉石無雕無飾，無孔無眼、無繩無鏈，渾然天成，猜來是個無主之物。「竟然比奶奶原先手裡的那顆玻璃種帝王綠吊墜還好看呢。」女人不禁奇怪地看向仲先。聞仲先抬起右手，習慣性地屈起手指輕輕敲了敲額頭，有些失神的道：「真是巧的很啊，咋就讓我碰上了？即是瞧著好，你就收著吧，將來有機會做了掛件，正好戴著」。女人微笑著，不由點了點頭。
「媽媽，這玉石真美」！聞斐不知什麼時候從屋裡跑了出來，雙手拄在兩個膝蓋上，探個小腦袋，眼睛亮晶晶地盯著玉石，彷彿有無數個小星星在眼裡閃爍。
「噢？小斐說說這玉石美在哪？」女人微笑著隨口問道。「嗯……，石內有山，有水，有雲」。聞仲先和女人輕笑著，女人用手指輕點了一下聞斐的額角，嗔道：「淨胡說呢，你看翠綠的一塊玉石，透明的很呀，到你那裡竟然變成裡面有山有水了？」聞斐不滿地晃了晃腦袋，一隻手拄著膝蓋，一隻手抬起來指著玉石，瞪大了眼睛，大聲說：「我才沒胡說，這不是嗎？媽媽你看不到嗎？看，還有一棵藍色的小樹苗呢？」女人不禁含笑搖頭，暗自感歎孩子豐富的想像力。聞仲先卻不由渾身一僵，瞳孔驟然一縮，「小斐竟然看到了藍色植株？」女人不明就裡，聞仲先可知道這玉石的來歷。不禁一把抱過聞斐，放在自己膝頭，皺著眉問道：「兒子，真看到的，還是胡說呢？」聞斐就有一點委屈，不禁眼裡起了霧汽，道：「媽媽不信，爸爸也不信我」。「爸爸信你」聞仲先說道。女人不禁怪異的看向聞仲先，聞仲先不禁無奈地搖了搖頭。
「媽媽，我喜歡這個玉石？」聞斐小聲對女人說。女人不禁一楞，與聞仲先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等小斐長大了，媽媽就把它送給你好嗎？」女人不由輕笑道。「噢」，聞斐輕應了一聲，眼睛不捨地從玉石上移了開來，自言自語道：「可我真的喜歡她，她也喜歡我呢」。聞仲先不由又是一楞，女人卻撲哧一笑，道：「她也喜歡你？」說完，不知為何又突然陷入沉吟，想了想忽然抬頭道：「那媽媽就做個布囊，把玉裝裡面，小斐好好戴著，不要丟掉了好不好。」
想到玉能養人，沒準真的會對兒子的身體產生益處，「哪怕就是有一點點作用呢，我也要我的斐兒試試」。女人心裡想著，竟也不去徵詢聞仲先的意見。
小斐的身體一直是壓在聞仲先和女人心頭的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三年前，就在門前的小溪前，不知道哪裡來的一個邋遢道人用瓦片盛了溪水，坐在溪邊大石上邊飲邊休息。女人見道人可憐，遂將他延請進屋，沏茶熱飯好心款待。那道人雖是邋遢，談吐自是不凡。言談間竟得知仲先之父與其甚有淵源，此番到此，就是訪尋老友。道人得知老友一年前一去未返，卻並無太多傷懷，只是泯然一笑，沉默半晌，告訴聞仲先不必過於擔憂。
老道在聞仲先家裡住了三日，最後一日晚飯後，老道躊躇良久，方才招呼聞仲先夫婦道：「明天老道我就要走了，只是有一樁事情，卻未能幫你們解決，內心甚是不安」。夫妻二人聽罷，不由面面相覷，忙問老道何出此言，道人長歎一聲道：「我觀小聞斐靈根綿長，實屬千年難遇，將來必是成就非凡，然我為其把脈，竟……竟然發現此子是那傳說中的九脈之身，唉，禍福相依，卻又堪憂甚重，老道我也不知如何處置……」。
聞仲先夫婦聽了道人的話，如墜五里霧中，只是睜大眼睛，怔怔地看著老道，道人復又長歎一聲道：「想必仲先你應該知道，人有奇經八脈，即任脈、督脈、衝脈、帶脈、陰蹺脈、陽蹺脈、陰維脈、陽維脈，可小聞斐卻獨獨多了一脈「環中脈」，據秘傳這環中脈自上古以來，只在寥寥傳說中的幾人中出現過。我也是在山門古籍中得知一二，當年還曾與你父親就此探討過，而今卻在小聞斐身上獲得印證，不知是不是天意使然。想你父親一去不返，亦或是與此有關，然由於當年礙於你父親立下的一個誓言，你並未獲得你父親的衣缽傳承，我猜想他之所以未知訴你小聞斐的狀況，也是怕你枉添煩惱，令你二人擔心啊。」道人端了茶碗，輕啜一口，繼續道：「普通人八脈都是先天閉塞，八脈之中先天通達一脈，是為異數；八脈之中先天通達兩脈，已屬妖孽；通達三脈唯有傳說。即是後天得大能、奇藥相助，能打通至三脈之內者，據傳唯有二三人而已，並且都是上古之人。一些習武之人，號稱自身已打通奇經八脈，卻是井底之蛙的見識，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意達而非通達，一字之差，天地之異，凡神之別。小聞斐由於天生擁有環中脈，每條八脈之一的中心，由這多出的環中脈相銜，其鴻蒙初生，宇宙自成，溝通陰陽。**是因為這個原因，成就他八脈之中先天通達竟有四脈之數，實是造化天成，讓人匪夷所思。不過問題也恰恰出現在這裡，小聞斐同時四脈天成，卻極不穩固，現世靈氣微薄，隨時有坍塌的可能。我推測之所以能維持現狀，是時時耗其自身靈根所致。因此，老道妄言揣測，不出一年，小聞斐身體就會顯現異常，或是時常低燒不退，或是氣血不平，或是體質虛弱，且症狀逐漸加重，最終結果，必是靈根枯竭，四脈坍塌，反噬環中崩潰，性命堪憂啊。」道人看了看夫婦倆呆滯的目光，不由得也心下黯然，接著道：「這兩日我在你們的木盆中，繪刻了本門秘符—會元陣，仲先你每日早必須用此盆盛滿溪水置於戶外，要聞斐睡前用此盆水泡腳一刻鐘，一年四季，不可間斷，或許對小聞斐的隱患能有所抑制」。道人一番解釋，可謂晴空霹靂，使得聞仲先夫婦從此內心積鬱，落下了天大的一塊心病。
當晚，由於玉石上沒有穿孔，女人便將玉石縫進了一片藍花布袋中，結了藍色的頸繩，掛在了聞斐項間，讓聞斐歡喜不已。